無人同我立黃昏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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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雨找到林野川時，他西裝褶皺，頭髮淩亂，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敗。

她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更何況是為了那個低賤的女人，如此失魂落魄。

妒火混合著被忽視的憤怒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

“林野川，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為了一個死人在這裡要死要活，有冇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林野川緩緩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看向溫時雨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

曾經，他覺得這張臉代表著權勢，此刻卻隻覺得無比醜陋。

“結婚？”他扯了扯嘴角，“婚，不結了。”

溫時雨表情瞬間凝固，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說什麼？林野川，你瘋了？就為了那個顧雲舒？她都已經死了！”

“我說，婚約取消。”

溫時雨氣急敗壞，胸口劇烈起伏，她習慣性地捂住心口，臉色煞白，聲音帶上哭腔。

“野川，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的心，好痛”

若是往常，她這副模樣早已換來林野川緊張的安撫和妥協。

可這一次，林野川隻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裡冇有半分往日的緊張和關切，隻有一片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

他冇有伸手去扶她一下，隻是踉蹌著站穩。

溫時雨看著他毫不留戀轉身欲走的背影，終於意識到，她百試百靈的武器，失效了。

林野川感覺四肢百骸都傳來無法言喻的鈍痛，尤其是心臟的位置，空落落的，又像是被無數雙手狠狠撕扯。

他靠在牆上，任由那些被刻意壓抑的記憶和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地沖垮他一直以來構建的自欺欺人。

他到底喜歡的是誰？

是溫時雨嗎？

最初，是溫時雨在他還是個窮學生時，因為一次偶然的實習相遇，便對他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他當時明確拒絕了她，告訴她，他有顧雲舒。

後來，他回到林家，身份驟變，根基不穩。

是溫時雨，帶著溫家的權勢再次找到他，不再是單純的追求，而是帶著脅迫意味的合作共贏。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

他斬釘截鐵地拒絕：“我不會離開雲舒，我會和她結婚。”

溫時雨卻笑了，笑容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

“林野川，彆天真了。林家不止你一個孩子，你現在自身難保，拿什麼保護她？

你那個好大哥，手段有多臟你不知道嗎？冇有我們溫家的支援，你不僅爭不到繼承權，還可能一敗塗地。

到時候，你給不了顧雲舒幸福，反而會連累她，讓她因為你萬劫不複！”

她看著他動搖的神色，繼續蠱惑。

“和我結婚，得到溫家的支援，你才能站穩腳跟，才能擁有真正的力量。到時候，你想怎麼補償顧雲舒不行？物質，地位，你都可以給她。”

他動搖了。

因為害怕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更害怕真的如溫時雨所說，會連累雲舒。

於是，他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交易，強迫自己機械性地去聽溫時雨的計劃，強迫自己將對顧雲舒的關心和愧疚壓下去，告訴自己這是權宜之計，是為了他們更好的未來。

他給她買無數奢侈品，試圖用物質填補內心的空洞和愧疚。

他告訴自己，他對顧雲舒，更多的是責任，是報答她當年的救命之恩和多年相依為命的情誼。

可他騙不了自己。

每一次，當他看到顧雲舒因為他和溫時雨的親近而黯然神傷，他的心都會揪緊。

每一次，他強迫自己不去關心她，可眼神總是不自覺地追隨她的身影。

看到她高燒不退，他會忍不住每天去醫院守著。

看到她被推下水，他會下意識跳下去。

即使他後來選擇了先救溫時雨，那一刻的驚慌並非完全作假。

看到她萬念俱灰、眼神空洞的樣子，他的心會比她更痛。

他一直用責任和習慣來麻痹自己。

他告訴自己，不忍心看她傷心，是因為她救過他。

他告訴自己，接受她的告白，是因為不想辜負她多年的陪伴。

他錯了。

大錯特錯。

那根本不是責任，也不是習慣。

那是愛。

是他早已在漫長歲月中，在貧瘠土壤裡悄然滋生的深入骨髓而不自知的愛情。

他愛顧雲舒。

愛那個在他一無所有時，毫不猶豫選擇他，陪伴他，為他拚儘全力的女孩。

他隻是被突如其來的權勢和繁華迷了眼，被溫時雨和林家內部的爭鬥擾亂了心。

愚蠢地從未區分，那刻入骨血的本能，究竟是恩情，還是愛情。

而現在，當他幡然醒悟，那個他真正愛著的人，卻被他親手推開，被他傷得遍體鱗傷，最終連生命都失去了。

林野川再也無法承受這錐心刺骨的認知，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哀鳴。

一拳狠狠砸在牆壁上，骨節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可**上的疼痛，又如何能抵消那噬心蝕骨的悔恨的萬分之一？

他失去了她。

永遠地失去了這世上最愛他的顧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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