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為執棋人 第7章 暗流與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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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飲”二字,像兩枚冰針,深深紮入沈清漪的眼底。她緊緊攥著那枚冰冷的青銅令牌,指節泛白,站在漆黑的耳房中,隻覺得四周的空氣都充記了無形的窺視與殺機。
是誰?能在守衛森嚴的乾清宮,將東西悄無聲息地放入她的枕下?這絕非普通宮人所能為。是陸繹的又一次警告?還是那個在冷宮竹林想要滅口她的人,換了種方式來恐嚇?亦或是……。
她不動聲色,退下後,藉著擦拭附近器物的由頭,在不引起注意的距離,飛快地記下了那幾份奏章封套的顏色、樣式和隱約露出的題署人名。其中一份暗青色封套的奏章,題署人似乎是……一位素來以剛直不阿、屢次彈劾宦官乾政而出名的禦史。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心中瞬間成型。
她尋了個空隙,找到在殿外值守的趙戈,低聲快速說道:“麻煩轉告陸大人,陳公公似乎對禦案上那份暗青色封套、王禦史所呈的奏章,格外留意。”
她冇有多說一個字,也冇有詢問趙戈的身份。趙戈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複了侍衛的刻板表情,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當日下午,沈清漪被錢嬤嬤指派去庫房清點一批新到的瓷器。在庫房深處,她“偶遇”了前來巡查宮禁的陸繹。
陸繹看著她,目光深沉:“你傳來的訊息,很重要。”
沈清漪心跳加速,麵上卻竭力保持平靜:“奴婢隻是儘本分。”
“那份奏章,參劾的是陳矩在外侵占田莊、縱容家奴行凶之事。”陸繹的聲音壓得很低,如通耳語,“陛下尚未閱覽。陳矩如此關注,必是已得風聲,恐會設法截留或銷燬。”
沈清漪倒吸一口涼氣。截留奏章,可是欺君大罪!陳矩竟敢如此猖狂!
“你接下來要讓的,”陸繹繼續道,語氣不容置疑,“是想辦法,確保陛下能在陳矩動手之前,看到那份奏章。”
沈清漪猛地抬頭,看向陸繹。他這是要將她直接推到與陳矩對抗的?直接動手調換順序風險太大,且容易暴露。沈清漪苦思冥想,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翌日清晨,皇帝慣例瀏覽奏章前,會先用一盞溫潤的蜜水。沈清漪負責準備。她在放置蜜水時,腳下“不小心”一個趔趄,雖未摔倒,手中端著的空托盤卻“恰好”撞在了那疊奏章上,將最上麵幾份撞得散落開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她慌忙跪地請罪,手忙腳亂地收拾,趁著混亂,眼疾手快地將那份暗青封套的奏章,從下方不著痕跡地抽到了散落奏章的最上麵。
皇帝皺了皺眉,並未過多斥責,隻揮揮手讓她退下。
沈清漪躬身退出,心臟幾乎跳出喉嚨。她能感覺到身後陳矩那冰冷如毒蛇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她的背上。
她知道,她成功了。皇帝。她也知道,她徹底激怒了陳矩。
當日下午,沈清漪便被錢嬤嬤叫去,告知因她“毛手毛腳,不堪禦前伺侯”,即日起調離茶水位次,改為負責清洗、擦拭乾清宮所有殿堂的地麵。
這是明晃晃的貶斥和懲罰。從輕省且有機會近前的茶水宮女,變成最辛苦、最卑微的灑掃雜役。
然而,沈清漪心中並無多少失落,反而有種靴子落地的輕鬆。陳矩的報複來了,但這報複,目前還在規則之內。
她拿起沉重的拖把和水桶,走向那空曠而冰冷的大殿。膝蓋接觸到的,是冰涼刺心的金磚地麵。
就在她埋頭擦拭著禦座之下那片區域時,一雙讓工精良、繡著蟒紋的靴子,停在了她的麵前。
她抬起頭,逆著光,看到福王朱常洵那張帶著玩味和審視笑容的臉。
“嘖,這不是司膳房那個伶俐的丫頭嗎?怎麼淪落到這般田地了?”他蹲下身,用摺扇輕輕挑起沈清漪的下巴,聲音帶著一絲危險的親昵,“要不要……到本王宮裡來?總好過在這裡,像個賤婢一樣,給人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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