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生存指南：他和他的高光時刻 第160章 時之抉擇
神殿的哀鳴是從穹頂最先開始的。
那些鐫刻著上古星圖的青灰色石塊，那些浮雕裡執劍守護的神隻麵容，正像被潮濕的橡皮擦反複擦拭的鉛筆字跡，邊緣先泛起模糊的白邊，隨即一點點消融在空氣裡，露出後方混沌扭曲的色塊——那是時間秩序崩塌後，裸露出的時空本源。
地麵在劇烈震顫，裂縫如同貪婪的蛇，順著地磚的紋路蜿蜒蔓延，每一次震動都讓殿內的石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時間亂流是無形的風暴。它看不見，卻能被清晰地感知到——淩曜半跪在地時，能感覺到自己的衣擺被一股蠻力撕扯著向後飄飛，裸露在外的手腕上，麵板竟泛起細密的刺痛，彷彿有無數把微型的刀在反複切割。他右手死死按著胸口，那裡像是被塞進了一塊冰，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的寒意，幾乎讓他窒息。
那寒意的源頭，是不遠處那片正在瘋狂旋轉的虛空。
“葉燃……”
淩曜的低吼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木頭，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片色彩斑斕的渦流上——幾分鐘前，葉燃就是在那裡，為了推開被時間亂流鎖定的他，硬生生用後背擋在了那道足以撕碎空間的裂隙前，然後像被潮水捲走的沙粒，瞬間消失無蹤。
理智還在掙紮。他清楚時間亂流的特性，它不會直接吞噬生命，隻會將物體拋向隨機的時間片段，葉燃一定還活著，隻是被困在了某個未知的過去或未來。可情感的巨浪早已衝垮了理智的堤壩，心口的空洞與恐慌像藤蔓般纏繞上來，幾乎要將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徹底絞碎。
“外來者。”
一個蒼老而疲憊的聲音突然直接響在腦海裡，沒有經過耳朵，卻清晰得彷彿就在耳邊。淩曜猛地回神，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懸浮的時間錨點旁，大祭司卡薩的虛影正若隱若現——老人的身體已經變得透明，連花白的胡須都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一點點淡化。
那座時間錨點，此刻正散發著不祥的氣息。它本該是由無數精密光紋構成的羅盤，懸浮在半空時像一顆旋轉的星辰，可現在，光紋正在斷裂，蛛網般的裂紋順著羅盤的邊緣向內蔓延，每一次震動都伴隨著清脆的“哢嚓”聲，像是玻璃即將碎裂的預兆。
“錨點即將崩塌。”卡薩的聲音裡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無力，“當它徹底碎裂，這座遺忘之都，連同其中纏繞的所有時間線，都會歸於永恒的‘虛無’——沒有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
淩曜猛地抬頭，雙眼因充血而泛紅。他強迫自己從失去夥伴的劇痛中抽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起來：“不可能沒有辦法！修複錨點，隻要能穩定時間流，我就能找到他，對不對？”
卡薩的虛影緩緩搖頭，渾濁的眼睛裡映著錨點碎裂的微光：“常規修複已無可能。你們闖入核心神殿時，錨點的核心能量已經過載，那些支撐它的光紋，本質上已經被時間亂流燒毀了。”
“那你說的‘一個方法’是什麼？”淩曜追問，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老人的目光轉向神殿中央，那裡有一座不起眼的漢白玉石台，石台中央靜靜躺著一個古樸的沙漏——沙漏的外殼是深棕色的木頭，上麵刻著早已失傳的楔形文字，內部的金色沙粒正以一種緩慢而恒定的速度向下流淌，哪怕周圍時間亂流肆虐，那些沙粒的流動節奏也從未改變。
那是他們此行的目標，【時之沙漏】。
“用沙漏本身作為新的‘錨點’，將它嵌入錨點的核心。”卡薩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但此舉，本身就是一個悖論。時之沙漏是穩定時間的神器，同時也是構成這座遺忘之都時空的基石之一。以它為錨，等同於抽掉房屋的地基，去修補即將坍塌的房梁。”
“後果。”淩曜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我要知道全部後果。”
“第一，沙漏將與這座城市的時空徹底繫結，再也無法帶離此地。”卡薩的目光落在淩曜臉上，“你們此行的任務獎勵，‘時之沙漏’，會從此消失。”
淩曜的心臟猛地一沉。時之沙漏不僅是任務獎勵，更是他們對抗“深淵迴廊”的關鍵道具之一。失去它，後續的計劃會變得無比艱難。
“第二，啟動這個過程需要巨大的能量，以及一個‘穩定坐標’。”卡薩的目光意味深長地停頓在淩曜身上，“你的夥伴葉燃，他的時間線已經被亂流打亂，此刻的他，本身就是最不穩定的因素。而你，外來者，你的時間線獨立於這座城市的時空之外，你是此刻唯一能作為‘坐標’的人。”
淩曜明白了。所謂的“引導能量”，就是要讓他站在時間亂流的中心，用自己的時間線作為“錨”，穩住沙漏與舊錨點的連線。可時間亂流最排斥的，就是“外來的穩定因素”——那意味著，他要承受亂流最瘋狂的攻擊。
代價巨大，風險更是致命。失去神器，賭上自己的安危，隻為換一個“可能”救回葉燃的機會。
淩曜卻幾乎沒有絲毫猶豫。
他撐著地麵站起身，擦去嘴角因剛才的震蕩溢位的一絲血跡，原本泛紅的雙眼漸漸恢複了慣有的銳利與堅定。他一步步走向石台，每一步都踩在顫抖的地麵上，像是踩在破碎的時間碎片上。
當他的雙手觸碰到【時之沙漏】時，一股溫潤的暖意順著指尖蔓延上來。沙漏比看起來要重，外殼的木頭帶著歲月沉澱的質感，內部的金色沙粒在他掌心的溫度下，似乎流淌得快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沙粒裡蘊含的力量——那是一種包容一切的、屬於時間本身的溫柔與強大。
“告訴我怎麼做。”淩曜捧著沙漏，轉身走向瀕臨破碎的時間錨點。
卡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走到錨點正下方，將沙漏的底部對準錨點的裂紋，用你的意識引導沙漏的能量，讓它順著裂紋滲入錨點核心。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鬆開沙漏，更不要讓你的意識脫離——一旦坐標消失，沙漏的能量會失控，連你也會被捲入虛無。”
淩曜點頭，一步步走向那片危險的區域。
每靠近錨點一步，周圍的時間亂流就變得更加狂暴。原本無形的風暴開始顯露出它的形態——色彩斑斕的流光如同實質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在精神體上的撕裂感，彷彿有無數個聲音在他耳邊尖嘯，有無數個畫麵在他眼前閃過：他看到了這座城市鼎盛時的模樣，看到了大祭司年輕時的樣子，甚至看到了葉燃在某個時間片段裡，正舉著劍與不知名的怪物搏鬥。
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腳步踉蹌了一下，但他死死咬著牙，掌心的沙漏始終沒有鬆動。他的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隻有一個清晰的影像——葉燃的臉，那個總是笑著說“有我在，你放心”的家夥，那個為了保護他毫不猶豫擋在前麵的家夥。
那是他的“坐標”，是他在時間風暴中不被同化、不被衝走的燈塔。
終於，他走到了錨點的正下方。
頭頂的時間錨點已經碎裂了近三分之一，裂紋裡不斷溢位黑色的虛空氣息。淩曜深吸一口氣，將【時之沙漏】高高舉起，對準錨點最核心的那道裂紋，然後猛地按了下去！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在靈魂層麵炸開。
耀眼的金色光芒從沙漏與錨點的接觸點爆發出來，瞬間席捲了整個神殿。那些光芒像是有生命的水流，順著錨點的裂紋向內滲透，原本斷裂的光紋開始重新連線，那些即將消融的石塊與浮雕，竟在光芒的籠罩下緩緩恢複了原樣。
淩曜感到自己的意識彷彿被撕成了無數碎片，又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行糅合在一起。時間亂流瘋狂地衝擊著他的精神屏障，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時間線正在被拉扯、被擠壓，彷彿下一秒就要斷裂。可他始終沒有鬆開手，掌心緊緊貼著沙漏，腦海裡葉燃的影像越來越清晰。
就在這時，他彷彿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怒吼。
那聲怒吼穿透了時間的阻隔，帶著灼熱的溫度，清晰地傳入他的腦海。緊接著，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屬於葉燃的守護意誌，正從某個遙遠的時間片段裡傳來，與他的意識緊緊纏繞在一起。
那是他們並肩作戰無數次後，刻在靈魂裡的羈絆。這份羈絆，在這一刻超越了物理時空的限製，成為了連線彼此的無形紐帶。
光芒漸漸歇去。
淩曜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頭頂的時間錨點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時之沙漏】——它懸浮在半空，外殼上的楔形文字亮起金色的光芒，內部的沙粒旋轉起來，灑下柔和的光暈。那些光暈落在破損的神殿上，正在一點點修補著牆壁的裂縫，撫平著混亂的時間流。
地麵的震動停止了，穹頂不再消融，連空氣裡的寒意都消散了許多。
成功了。城市保住了，時間流穩定了。
淩曜脫力地單膝跪地，大口喘息著，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背，後背的劇痛讓他忍不住皺緊眉頭。但他顧不上這些，急切地抬頭，望向葉燃消失的那片虛空——那裡空蕩蕩的，隻剩下平靜的空氣。
“葉燃！”
他的心猛地一沉，難道……還是失敗了？
就在這時，他前方的空間突然泛起一陣漣漪，像是水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踉蹌著從漣漪裡跌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
是葉燃！
淩曜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看到葉燃撐著地麵爬起來，身上的衣服沾滿了不同時代的塵土——有遠古戰場的黃沙，有未來都市的機油，甚至還有幾片不知名植物的葉子。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未散去的狠厲，嘴角還有一道新鮮的傷口，但那雙總是充滿活力的眼睛，此刻正明亮地看著他。
“淩曜！我剛剛……”葉燃看到他，立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快步走過來，“我剛才被卷進了好幾個奇怪的地方，有一次差點被恐龍踩扁，還有一次……”
他的話還沒說完，淩曜的瞳孔驟然收縮，猛地嘶吼出聲：“小心！”
葉燃下意識地停住腳步，疑惑地回頭：“怎麼……”
話音未落，懸浮在半空的【時之沙漏】突然輕微一震。沒有人注意到，一道細微的、暗金色的光線從沙漏底部悄然溢位——那道光線細得像一根頭發絲，顏色與沙漏的金光幾乎融為一體，卻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屬於時間神器的氣息。
它如同擁有生命般，在空中繞了一個微小的弧度，然後悄無聲息地沒入了葉燃的後心。
葉燃的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後背，指尖觸及的地方隻有布料和溫熱的麵板，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他轉過身，疑惑地看向麵色凝重的淩曜，伸手撓了撓頭，“剛纔好像有東西碰了我一下，但沒什麼感覺啊。”
淩曜死死盯著他的後背，喉嚨發緊，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葉燃活動了一下手腳，又原地跳了跳，然後咧嘴一笑，露出了兩排整齊的牙齒：“好得很！就是剛纔在那些時間片段裡跑了太久，有點餓——對了，我們成功了嗎？這座城市……”
他的目光掃過恢複穩定的神殿，笑容依舊陽光燦爛，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可淩曜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那道暗金色的光線是什麼？是用沙漏作為錨點必須付出的代價？還是……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始終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陰影——“深淵迴廊”。
時之沙漏是本源級彆的神器，“深淵迴廊”會不會早就預料到他們會用沙漏修複錨點，所以在沙漏上留下了後手？
如果真是這樣，那葉燃剛才被捲入時間亂流，是不是也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淩曜看著眼前笑容依舊的夥伴，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順著脊椎蔓延至後頸。
葉燃回來了，可他到底……帶回了什麼？
那道藏在他身體裡的暗金色光線，又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掀起怎樣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