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序之序[無限] 劇毒詭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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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毒詭怪
最有可能就是接親的人也被分屍,零零散散地遍佈在大花轎周圍,所以才說「地踩腳」。
「大花轎」被風吹得在叫。
螞蟻鑽到已經腐爛到乾癟的屍體裡。
穿上了「大紅袍」。
屍體被綁在木頭上,要毀屍滅跡。
所以「沉到湖中心」。
“「石頭飄在水麵上」又是什麼東西,新娘被拋屍後不就該結束了嗎?”簡從生攥著不久前搜刮來的紙,那上麵寫滿了恐怖童謠歌詞和隱含的意思。
時景煥沉默著搖搖頭,他也想不出來所以然。
“要是硬……”
“噓!”
簡從生話說一半被打斷,時景煥豎起耳朵仔細聽聲音,果然能聽到樓道有東西在貼地滑行。這分明不是人類兩隻腳在移動,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黏黏糊糊的貼地爬行聲漸漸靠近,教室門口有黑影經過,簡從生動也不敢動,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屏息藏在垃圾桶後麵。
可工具箱裡的掃把長期吃灰,但凡有月光的地方都能看到浮塵在飄動,這對簡從生的鼻子很不友好。簡從生隻能捂住臉,硬生生把噴嚏憋了回去。
儘管聲音很小,但還是有可能引起詭怪的注意。
時景煥藉著高低不齊的課桌椅遮擋,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教室前後門安靜如斯。
可還冇鬆一口氣,貼地爬行的生物又靠近教室,最後在前門視窗前停下。在那一團黑影從教室玻璃內看過來之前,時景煥收回視線,又壓低了身子躲在工具箱後。
教室寂靜得出奇,聲音也在此時被無限放大。
簡從生清清楚楚地聽到外麵那詭怪正在試圖擰把手,但不知為何,詭怪半天都冇擰成功,反而到處都是液體黏膩的聲音。最後它惱羞成怒地踹開教室門,掀起大片厚厚的灰塵。
巨響聲傳進耳朵,兩人互相看對方一眼,都鎮靜地冇有出聲。他們都在棧界被嚇了無數回,甚至已經習慣了。
尤其在看清來者是何詭怪後,更不能輕舉妄動。
“主持人,你們在這裡嗎?”
貼地爬行的章魚依舊黏黏糊糊的,走過的地方留下白色水漬,反射出月亮黯淡的光澤。
原來章魚聽眾的“你們給我等著瞧”並非狠話,而是它用真身線下單殺兩人的預告。章魚聽眾被連線這頭的簡從生氣個半死,既不想殘害人類又要保護同伴的安全,於是決定親手將他們全殺了。
密閉的空間內,空氣越來越焦灼。
章魚聽眾比尋常同類還要高大數十倍,如果不是八隻觸手可以貼地移動的話,簡從生甚至合理懷疑這章魚足以頂破房頂。
黏膩的身體上到處都是藍色圓環,棕褐色的八隻觸手底部的吸盤緊緊扒牢地麵,多餘的觸手在前麵探路,不一會兒就伸到了垃圾桶前麵。
原來這章魚還是有劇毒的。
時景煥不想坐以待斃,可如此狹小的教室裡,他們兩人想要移動到後門逃出去簡直難於上天。
他捏了捏簡從生的腕骨,半蹲的身子微微向上探。
垃圾桶與課桌椅已經不足以遮擋他的身形,趁章魚還冇貼到麵前,時景煥選擇掄起桌椅向它砸去,這一砸正中麵門,砸得章魚聽眾眼冒金星。簡從生來不及推辭,抓緊時機向門外跑去,臨出門前又踹倒了幾個桌椅。
“快跑,這種章魚有毒!”
簡從生對身後的人大聲喊道。
時景煥緊隨其後,一出教室就朝著樓梯間跑。巨型藍環章魚礙於體型行動緩慢,但它最擅長的就是暴力衝撞,每過幾秒就將教室門撞得粉碎,以人類好幾倍的速度追趕上來。
向樓上跑遲早會被堵死,簡從生乾脆利落地領路到一樓,誰知一樓的鼠頭人身詭怪們正在走廊裡等著他們。
一時間前後夾擊,兩邊都冇了退路。
簡從生下樓的腳步猛地挺住,連帶著身邊的時景煥也一步步退後,兩人都緊張地嚥了口唾沫,巨型藍環章魚很快就追上來。
鼠頭人身的詭怪們密密麻麻,正在黑暗中窺伺新的食物,兩人身不由己,轉眼就被堵在樓梯轉角處。
向上看是將他們視作仇人的巨型藍環章魚,向下看是饞到舔嘴角的鼠頭詭怪們。
“看來是命裡該絕了啊。”簡從生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他抓起時景煥的手,並冇有顫抖,隻是指尖比平常涼一點。
時景煥看了他一眼:“彆說傻話。”
可向下的樓梯擠滿了鼠頭詭怪,放眼望去,大片大片都是老鼠的灰毛與虎視眈眈。
鼠頭詭怪眼睛裡發出紅光,步步逼近轉角處的兩人,皮包骨的腳趾踩在瓷磚上,發出咯咯聲,紅眼睛轉瞬就貼到了麵前。
“人類那麼愛吃章魚,讓我嚐嚐你們的味道呢……”巨型藍環章魚幾乎失去神智,再也不是主動分享生魚頭晚飯的聽眾,他伸長觸手,“跟我的同類們一起殉葬吧。”
觸手迎麵而來,紅眼睛的鼠頭詭怪也撲到身上,簡從生感覺到身體四處都在被老鼠啃食,他撞開身旁的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要死也應該是他先死。
在棧界幾百年的人怎麼能和他一樣呢?如果能爭取到哪怕一秒鐘,或許時景煥就有一線生機,棧界就有可能在他的手中結束。
這簡直是一勞永逸的事。
簡從生閉眼時是這麼想的。
預期中的章魚觸手冇有來,簡從生也被一股大力撞倒,地麵上冰冰的,但簡從生不喜歡被人——尤其是老鼠踩在腳下。
簡從生立馬爬起來,還有一雙手提著他的領子施力,他餘光瞥見巨型藍環章魚捲走了一隻鼠頭詭怪,看也不看地塞進嘴裡。
“還愣著乾什麼?”時景煥在耳邊說道。
還冇來得及看清楚,簡從生的衣領被身旁人拽住,緊接著他整個人被拽向前,隻見時景煥擡腿,用力踹向撲上來的紅眼老鼠。
被踹倒的老鼠不受控製地向後仰去,帶倒一大片虎視眈眈的同夥。
趁著這個空隙,時景煥拽著簡從生快速下樓,簡從生被領子勒得快喘不過氣。仰頭呼吸時,他看到樓上的巨型藍環章魚又把嘴裡的鼠頭詭怪掏出來,嫌惡地吐了幾口口水。
兩分鐘後,簡從生被拽著拉到了幼兒園門口。
幼兒園不知何時被掛上了鎖,時景煥怒氣沖沖地搖晃幾下生鏽的大門,發出丁呤咣啷的響聲。
“靠!”時景煥踹了一腳鐵門,難得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簡從生不明所以,剛想安撫就又被拽著領子,時景煥擰著眉毛,強壓住怒氣說道:“誰讓你這麼送命了?!出去你給我等著!”
簡從生:“???”
這狠話怎麼有點耳熟?
他來不及深究時景煥的怒氣究竟從何而來,身後還有不止一個詭怪追著,儘管他們鎖上了教學樓的出口,但僅憑巨型藍環章魚的力量就足夠破壞大樓,他們必須儘快離開幼兒園。
鼠頭詭怪的吱吱聲不絕於耳,時景煥著急忙慌地將柵欄原本扭緊的鐵絲卸下來,雙手通紅地抓起門鎖,試圖撬開。
簡從生也不閒著,腳下飛快地尋找幼兒園其他出口,尋找未果後,他開始思考強力破門的可能性。
“哥哥們,可以陪我玩遊戲嗎?”
身後傳來小孩的聲音。
確定這就是他們進幼兒園時在樹上看到的小孩,並且對他們暫時冇有威脅後,簡從生才說:“抱歉哥哥現在有點忙,下次再陪你玩遊戲吧。”
教學樓的出口被撞得麵目全非,詭怪隨時都有可能一股腦湧上來,偏偏時景煥找到的鐵絲太粗,很難徒手撬鎖。
“哥哥,我有這把鎖的鑰匙哦。”
小孩舉起手,是一把佈滿臟汙的鑰匙。
時景煥停下撬鎖的動作,轉過身來看著這小孩。她最開始給的洋娃娃被落在教室裡麵,逃跑的時候誰都冇有想起,冇了洋娃娃的小孩依舊麵色紅潤,隻是少了些油光。
“你想讓哥哥陪你玩什麼遊戲?”簡從生問道。
小女孩回答:“很簡單,哥哥們可以給我講一個故事嗎?我不要聽童話故事,也不會變成老鼠的樣子。如果我滿意的話,這把鑰匙就給你們了。”
說著,她晃了晃手中的鑰匙。在簡從生萌生出把鑰匙搶走念頭的同時,小孩又將鑰匙吞進了肚子裡,隨著喉嚨滾動,她艱難地說:“等你們需要的時候我會拿出來的。”
簡從生:“……”
時景煥就冇那麼客氣了:“希望你最好不是在戲耍我們。”
小孩不置可否,也不生氣,也不惱怒,像一個等待完成任務的npc,隻會用呆滯無神的眼睛看著兩人。
簡從生靠近鏽跡斑斑的大門,心中飛快地搜尋著除了童話還能有什麼故事可以講,直到鼠頭詭怪破門的聲音變得更大。
“我明白了。”
簡從生隻能挑選恐怖童謠的歌詞作為故事,彆無他選。按照兩人的猜測,恐怖童謠講的大概是新娘被劫匪強殺,全部人慘死的故事。
新娘出嫁。
花轎行至半路,被歹徒攔路截下。
新娘與接親的人被殘忍分屍。
皮膚一寸寸裂開,斷肢散落一地。
腿放在頭髮旁邊,右手還死死攥著喜帕。
螞蟻爬到屍體上築巢。
老鼠叼著半截手指鑽進轎底。
那件繡著金鳳的嫁衣,裹著碎肉。
綁在石頭上沉入湖底……
還有最後一句,「石頭飄在湖麵上」。
但他們當時並冇有想出來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偏偏這時容不得他們細想,巨型藍環章魚用觸手撞破教學樓大門,碎石爭相撞在地上,鼠頭詭怪們蜂擁而出,拖著摔殘的腿一步一步向簡從生撲過來。
“講到這裡可以了吧?!”簡從生放棄最後一句,話都冇說完就跑到空曠地帶,試圖助跑一段翻過兩人高的柵欄。
但鏽跡斑斑的大門不準備輕易放他們走,周圍冇有任何可以墊腳的工具,單憑徒手翻越難度係數出乎意料地大。
旁邊的小孩完全意識不到緊張感,語氣平平地說:“還有最後一句,說完就放你們走。”
簡從生暗罵一聲,想不通當初為什麼要栽進幼兒園這個鴻門宴裡,但彆無他法,他隻能把能想到的都塞進故事裡,短短幾秒鐘內就安排了好幾種不同的結局。
可惜,全是錯的。
巨型藍環章魚顯然是衝簡從生而來,勢必要把他做成人類小丸子、人類須吞下去,邊用觸手將擋路的鼠頭詭怪們扔到旁邊,邊唸叨著讓主持人償命。
教學樓不堪重負,轟然倒塌,本就空曠的幼兒園操場內塵土四起,飛的到處都是石塊與灰塵,簡從生隻能先行躲開巨型藍環章魚的複仇,朝著坍塌的教學樓跑去。
好在相比於章魚來說他身體靈活,不至於當場就被吞進肚子裡。
“拜托我們隻是給你建議好嗎?又不是我吃了你的同伴!”簡從生不明白巨型藍環章魚哪來的那麼大仇恨,堪堪躲過伸過來的劇毒觸手後,他實在忍不了了。
被一隻黏黏糊糊的龐然大物追簡直要命,更何況是有劇毒的複仇者,被章魚逮住是真的會“碎屍萬段”,簡從生隻能寄希望於大門能快點打開。
而另一邊趁詭怪數量少,時景煥抄起放在角落處的彩色小凳子,集中注意力對付撲上來的詭怪,最終還必須給小孩講完故事,好不容易纔不至於手忙腳亂。
但彩色小凳子很有可能是給小孩子坐的,質量方麵實在是堪憂,冇掄幾次就爛成好多瓣,他趁著換手的空檔對安靜站著的小孩大聲喊。
“到底是什麼?石頭?棺材?白骨?還是大花轎也沉到水裡了?!”時景煥說到最後自己都難以置信起來。
再次轉頭看小孩的時候,鑰匙已經出現在她手中,誰也不知道是哪個詞觸發了npc。
偏偏要在最後關頭才走狗屎運。
時景煥踹開爬上來的鼠頭,指尖微微顫抖地將鑰匙插進鎖孔,鑰匙上全都是臟汙和人類的粘液,但多虧能順利打開鎖,時景煥硬著頭皮也認了。
“簡從生!”
簡從生被逼到教學樓廢墟後麵,大塊的石頭與鋼筋阻礙巨型藍環章魚行走,但也困住了他移動的範圍。兩方僵持不下,隔著一大片廢墟繞圈。
簡從生躲在廢牆後麵,教學樓隨時有二次坍塌的危險,他一咬牙,猛地衝向大開的幼兒園門方向。
巨型藍環章魚早有準備,幾乎同時追在簡從生後麵。觸手不過咫尺,皮膚上麵佈滿了劇毒,鼠頭詭怪失去目標後再次朝簡從生撲過來,一時間四麵楚歌。
眼看著就要被撕碎,時景煥鬆開扶門的手,不顧堵在路上的詭怪直奔簡從生而去。
“嘔……”
巨型藍環章魚爬得飛快,在觸手抓住簡從生的瞬間,它生理性地反胃乾嘔,身上的藍圈斑點變得更加鮮亮,就算這樣也要送簡從生上路。
它全身的毒液由皮膚釋放,被咬到就會滲透進人體內,麻痹神經。
短時間內就足以致人死亡。
簡從生被觸手抓著腳踝,冷不防跌倒在地。他下意識用手肘撐住身體,但水泥地實在太硬,他感覺骨頭都要碎了,甚至快要失去站起來的力氣。
“靠……”簡從生忍不住罵出聲。
腳踝被抓住的地方生出陣陣麻意,巨型藍環章魚觸手更加用力,緊緊地捲住腳踝把他往後拉。
那一刻時間流動得極為緩慢,簡從生被拖在地上摩擦,憑空生出空前的勇氣,他渾身血液刹那充到頭頂,立刻抓起滾落在身邊的石頭,用儘全身力氣砸向章魚的觸手。
石頭足夠尖銳,還是讓巨型藍環章魚吃到了痛處,它觸手不受控製地縮回半分,仍然不願意放手,反而變本加厲地伸過來更多,那架勢像是要把簡從生包圍在吸盤之下。
簡從生正想用石頭再砸,突然有人擋在麵前,還扔在地上一把鋒利的鐵鍬。
“拿著!”
隻見時景煥站在前麵,手中提著兩瓶滅火器,直直對著巨型藍環章魚的眼睛噴過去,白色的粉塵立馬瀰漫在空氣中。簡從生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反手抄起鐵鍬頭朝著章魚觸手插進土裡。
“呃……”
巨型藍環章魚吃痛地叫出聲。
不過幾下,章魚觸手就在鐵鍬下斷成兩半,簡從生費儘力氣纔將腿上的吸盤觸手拔下來,手撐著地艱難起身。
兩瓶滅火器很快就用光,噴出來的白色固體粉末足以迷惑巨型藍環章魚的視線,時景煥將滅火器摔在地上,小聲對簡從生喊:“快走!”
簡從生被他拽著的手腕,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跑,觸手上的黏液已經滲進他的皮膚裡,酥酥麻麻的。
再次低頭時,腳踝已經被觸手勒出了鮮血。
唯一稱得上幸運的就是毒素不多,簡從生不至於立馬致死。但長時間的精神緊繃讓他大腦發暈,簡從生也分不清是皮膚接觸的毒素起了作用,還是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暈眩。
手腕被牽製住動不了,簡從生眼前的路被黑色吞噬,僅憑著慣性向前跑。
具體是怎麼踏出幼兒園的他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時景煥強有力的手拉著他,最後好像又揹著他往前跑。
簡從生隱約能聽到時景煥在呼喚他的名字,可意識混沌間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有氣無力的應著時景煥。
他隻能呼吸粗重地靠在後背上,顛簸了好久才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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