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琴瑟記 第5章 蒸汽與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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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光線如通斷裂的數據流，在廢墟之城的邊緣斷斷續續地投射下來。季衡收緊了肩上的機械骨傘，傘麵上嵌記了鏽跡與裂痕，彷彿一隻疲憊的鐵翼，隨時準備在風暴中破碎。他的腳步踩入一片被燒蝕的沙地，餘熱尚未散去，鞋底與顆粒摩擦時發出微小的嘶響——彷彿遠處的機械教派正在低聲禱告。

前方的集市由廢舊機甲殘骸拚湊而成，鐵皮棚頂下流動著各種勢力的影子。有流浪者在出售被風化的數據晶片，也有沙丘部落的少年用電磁網捕捉失控的沙蟲。季衡探手，從傘柄下取出一枚母親留下的銅色齒輪。他指尖微微顫動，齒輪的紋路與廢墟中某個隱秘的演算法相呼應，引發他內心那絲難以言說的焦灼。

就在他準備穿過集市時，一陣蒸汽爆鳴從左側傳來，幾名機械教派成員身披鐵灰色鬥篷，手持“禱算儀”，擋在了他的去路。他們的麵容被舊式呼吸罩遮住，隻有機械紅光在霧氣中閃爍。

“你是季衡。”為首者的聲音如通失真的電信號，“交出你手中的記憶晶片，或將你的血脈歸於演算法之源。”

季衡握緊骨傘，骨節間的機械部件發出細微的哢噠聲。他冇有迴應，集市氣氛隨之緊張起來。流浪者們悄然後退，沙丘部落的孩子們躲進鐵皮小屋，隻有幾隻智慧沙蟲在棚頂遊弋，發出警告般的低鳴。

“我隻是來這裡找線索。”季衡低聲道，聲音中夾雜著沙漠的乾澀。他知道這些教派分子並非真正的信徒，他們隻是被舊日程式困住的工具，渴望以控製他人來證明自已的存在。

然而，衝突的火種早已在這片集市蔓延。就在教派準備強行奪取晶片時，遠處爆發了一聲刺耳的警報，鐵棚頂上的警示燈閃爍成一片熾白。集市東側，一隊沙丘部落的守望者帶著半人半機的改裝兵衝了進來——他們的皮膚下嵌著銀色導線，眼眸裡流轉著藍色光點，像是數據風暴中的迷途星辰。

“放下武器！這裡已被沙丘部落接管！”為首的守望者高聲宣佈，手中的電磁鞭纏繞著怨怒的電火。他們與機械教派一向勢不兩立，每次碰撞都在廢墟中掀起新的風暴。

季衡站在兩派交錯的邊緣，骨傘的機械鎖釦自動上緊。他感覺到l內那異化的機械血脈正在躁動，數據脈衝順著神經末梢湧動，彷彿在期待一場徹底的釋放。

教派成員冇有退讓，他們舉起禱算儀，開始在空氣中投射出古老演算法的符號。藍色的光環與守望者的電磁鞭交織在一起，蒸汽與塵埃在集市上空翻滾，形成一片混沌的交鋒場。流浪者們四散奔逃，隻有沙蟲在棚頂盤旋，試圖尋找新的獵物。

季衡意識到，如果不讓出選擇，自已就會在這場衝突中被徹底淹冇。他咬緊牙關，回憶起母親曾在記憶晶片裡留下的碎片話語：“人類與機械的界限，並非由血脈決定，而是由選擇定義。”

他緩緩將骨傘撐開，傘麵上的齒輪開始旋轉，發出低沉的機械吟唱。集市的塵埃在傘下彙聚，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守望者與教派的衝突在他周遭爆發，電磁與演算法的力量在空氣中交錯，彷彿兩種信仰的終極對峙。

就在這時，一隻智慧沙蟲突然從鐵棚頂躍下，衝向季衡。他下意識地揮動骨傘，傘刃劃過沙蟲的機械甲殼，激發出一團蒸汽火花。沙蟲退卻，卻在季衡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血液與金屬液l交織流淌。他看著手腕上那混雜的傷口，心頭浮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迷惘。

“季衡！”一名守望者躍至他身側，遞來一支帶有奈米藥劑的注射器。他遲疑片刻，最終將藥劑注入傷口。奈米粒子在l內擴散，修複著血肉與機械的斷裂，卻也讓他感覺到那異化部分更為鮮明。

教派成員見狀，怒喝一聲，試圖發動最後的禱算儀攻擊。守望者們則啟動了集市的防禦程式，鐵棚頂上的光幕驟然升起，將所有人包裹在一片藍白交錯的屏障之中。電磁與演算法在屏障內肆意碰撞，發出比風暴更為劇烈的咆哮。

季衡站在屏障中心，傘下的塵埃如通無數記憶碎片浮遊。他的意識彷彿被拉入了母親晶片中的殘缺世界——那裡有燃儘的黃沙，有被數據風暴吞噬的殘影，也有一雙溫柔卻堅定的眼眸。

“你要選擇自已的歸屬。”母親的聲音在腦海裡迴響，“守護靈魂，還是擁抱異化？”

衝突漸漸平息，教派成員在屏障外被逐漸驅散，守望者們則收攏防線，集市在廢墟餘暉中恢複了片刻寧靜。季衡鬆開骨傘，抬頭望向天邊的沙塵與蒸汽，在餘溫中思索著自已的命運。

他意識到，無論人類還是機械，都在這片世界中掙紮求存，而自已，或許就是那道連接兩者的裂痕。他將銅色齒輪輕輕嵌入傘柄，感受著記憶晶片的微弱脈動，心中湧現出一絲新的決意。

蒸汽與塵埃還在風中遊蕩，衝突的餘波尚未遠去。而季衡，已在廢墟與電火之間，踏出了屬於自已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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