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時林生歌 第七十二章 西北一役,慘勝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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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聯軍傷亡過半,鮮血浸透了澗底碎石,哀鴻遍野。
巴務相的胸前,包裹著厚厚的麻布,血跡仍在不斷地滲出。
他強撐著巡視戰場,指揮救治傷員,清點戰損,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
黑蠍王蠊煞化成的鹽渣,被小心地收集起來,裝入特製的鉛盒封印。
那一百餘名金蠍衛留下的殘破金甲和蠍尾鉤刃,則成了聯軍的眼中,既忌憚又渴望的戰利品,被迅速地送往後方研究。
然而,勝利的喜悅,早就已經被巨大的損失,和更深沉的憂慮衝散。
所有的人都明白,他們隻是僥倖贏下了這一局,代價卻幾乎掏空了巴山的脊梁。
“大哥,防線…”廩刃拄著斷刀,聲音沙啞,看著殘破的壁壘和稀疏的守軍,後麵的話已無需多說。
“放棄鷹愁澗。全軍後撤回至祖地最後一道防線。”
巴務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依舊斬釘截鐵,“另外,派出所有還能動的斥候,監控所有的方向,尤其是…鹽水那一邊。”
他擔心幽冥會趁鹽水虛弱,直撲風濟穀。
與此同時,鹽水部落。
聖灶堂內,風濟穀幽幽轉醒,臉色透明得彷彿下一刻就會消散。
淚珠靜靜地懸浮在她的心口上方,光芒黯淡到了極點,表麵的裂紋,似乎又加深了些許。
強行抽取鹽脈和所有鹽灶之力,發動那跨越百裡的絕殺一擊,幾乎榨乾了她和淚珠最後的本源。
滄瀾長老和銀禪子守在一旁,滿臉憂色。
“首領…”
“無妨。”風濟穀掙紮坐起,指尖顫抖地觸碰淚珠,感受著其中那一絲微弱卻頑強的波動,“還…冇有碎掉。”
她閉上眼睛,仔細感知著淚珠內部。
那一場超越極限的爆發,似乎也帶來了某種意想不到的變化…淚珠的最核心之處,那一點源自鹽母雕像的古老源力,在與蠊煞的汙穢力量激烈衝突之後,反而變得更加凝練、純淨,甚至…
帶上了一絲極微弱的、對幽冥死氣的追溯本能?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監控鹽脈波動的巫祭,踉蹌地直衝而入:
“首領!鹽脈…鹽脈剛剛異常波動!不是我們這邊,而是…是西北極深之處!一股極其隱晦、但無比龐大的死氣…爆發了一下,又迅速地消失了!位置…好像就在黑戈壁‘腐潰之巢’的方向!”
風濟穀猛地睜開了眼睛!
幾乎與此同時,巴務相的鹽晶傳訊也到達了,內容簡單卻沉重:“慘勝,亟待休整。恐幽冥趁虛襲你,萬分警惕。”
兩條資訊在風濟穀的腦中一瞬間碰撞、交織!
是幽冥冇有趁機攻擊任何一方?反而在“腐潰之巢”方向出現了異動?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強忍虛弱,再一次將意識沉入淚珠,順著那一絲新生的追溯本能,極其小心地向著西北極深之處延伸…
模糊的、破碎的感知片段,斷斷續續地傳來:
…無儘的黑暗…
痛苦的嘶嚎…某種龐大的、冰冷邪惡的意識正在甦醒…
無數扭曲的靈魂被撕碎、填充進一個巨大的、蠕動的黑色肉囊之中…
肉囊的表麵,浮現出一張張痛苦的人臉…
蠊煞殘留的怨念碎片,被強行地抽取、融入…
風濟穀悶哼一聲,意識被迫退回,嘴角溢位一縷冰藍色的血絲。
“首領!”
“它…它在製造東西…”風濟穀的聲音發顫,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悸。
“它用無數靈魂和強者的怨念…在‘腐潰之巢’…孕育某一種…可怕的怪物!”
幽冥之主顯然對黑蠍王和金蠍衛隊的覆滅,毫不在意,甚至樂見其成!
它早就計劃用他們的死亡和怨念,作為最終兵器的養料!
之前的進攻,或許都隻是為了收集“材料”!
而現在,材料已經備齊了!它即將完成最後的步驟!
必須阻止它!否則,一旦那怪物誕生,一切皆休!
但此刻,巴山重傷,鹽水力竭,拿什麼去阻止?
風濟穀的目光猛地落在淚珠之上,一個瘋狂而冒險的計劃在她的腦中成型。
“銀禪子!立刻準備‘融靈秘儀’所需的一切材料!要快!”
“滄瀾長老,集結所有還能運轉的鹽灶,將火力開到最大!”
“水靈當,守住聖灶堂,任何人不得打擾!”
命令一出,眾人皆驚!
“融靈秘儀?!”滄瀾長老失聲道,“那是燃燒本源、與器靈強行深度融合的禁術!稍有不慎,您和淚珠都會…”
“冇有時間了!”風濟穀的語氣決絕,“這是唯一能快速恢複力量、並找到‘腐潰之巢’精準位置的方法!執行命令!”
眾人見她的心意已決,隻能咬牙照辦。
很快,聖灶堂中央被清理出來,刻畫上古老的符文。
四周鹽灶火力全開,磅礴的鹽魄蒸汽,被引入堂內,形成濃鬱的能量霧靄。
風濟穀盤腿端坐於陣眼,淚珠懸浮於她的眉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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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結印,開始吟唱艱澀的咒文。
周身冰藍色的鹽魄之光,與淚珠的九彩光芒,逐漸交織、融合…
痛苦一瞬間襲來!彷彿靈魂被投入熔爐煆燒,又像是被無數冰針刺穿!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臉色慘白如紙,卻咬緊牙關,毫不退縮。
淚珠也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裂紋似乎進一步地擴大了一些。
但在這極致的痛苦與風險中,她與淚珠的聯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深、融合!她的意識彷彿徹底融入了淚珠,順著那一絲追溯本能,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速度,衝向西北深處!
她看到了!
那是一個位於黑戈壁最深處、巨大地縫中的恐怖巢穴!
巢穴中央,一個由無數痛苦靈魂和黑色血肉組成的一個巨大的肉囊,正在劇烈搏動,它的表麵浮現出蠊煞扭曲的麵孔!
那肉囊的下方,連接著一條洶湧的幽冥死氣暗河!正是這一條暗河,為它提供著源源不斷的能量!
而肉囊的核心深處,一點極度邪惡、冰冷、強大的意識,正在飛速地凝聚!
就是那裡!
風濟穀猛地收回意識,噴出一大口本源精血,灑落在淚珠之上。
精血迅速被吸收,淚珠的光芒暫時穩定下來,甚至比融靈之前更亮麗了一絲,但她本人的氣息,卻萎靡到了極點。
“拿…拿地圖來…”她虛弱地吩咐道。
在地圖上精準地標出“腐潰之巢”的位置後,她立刻將情報和那個瘋狂的計劃,通過鹽晶符片傳送給巴務相。
巴山祖地,巴務相收到了訊息,隻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驟然收縮!
“瘋子…”他喃喃自語道,隨即卻被這個計劃的膽大妄為,和唯一可行性死死地攫住!
風濟穀的計劃很簡單,也很瘋狂:由巴務相率領一支絕對精銳的小部隊,攜帶她以融靈後,由淚珠的本源力量凝聚而成的三枚“溯光鹽釘”,潛入腐潰之巢,趁那一個怪物還未有完全甦醒前,將鹽釘打入其核心,與幽冥暗河的連接點!
從而中斷其能量供給,甚至可能引發能量反噬!
而她自己,將留在鹽水,作為“信標”和遠程能量支援,引導鹽釘的爆發!
但是這意味著,執行任務的小部隊將九死一生!而風濟穀,也將承受難以想象的反噬風險!
“大哥!不能去!太危險了!”廩刃急忙喊叫道。
“必須去!”巴務相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破釜沉舟的火焰,“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是等到那一個怪物出來了,我們都得死!”
他立刻開始挑選人手。不需要人多,隻要最強、最不怕死的!
最終,他選定了包括廩刃在內的,五名實力最強的巴族勇士,再加上兩名鹽水的族的“鹽影”高手——
他們擅長隱匿和破除禁製。
“準備一下,一刻鐘後就出發。”
就在小郭隊準備完畢,即將悄無聲息離開祖地之時,那一名曾與幽冥使者有過接觸的鷹部首嶺,卻突然攔住了他們。
他遞過來一個不起眼的、用黑布包裹的骨質羅盤。
“大人,這是從那一個被殺的信使身上搜到的,之前一直無法啟動…但是剛纔,它似乎…對西南方向產生了微弱的感應。”
首嶺的神色凝重,“帶上它,或許…對你們有啥用處。”
巴務相接過羅盤,發現它的指針,正微微顫抖地指向西北,與風濟穀標註的方向一致。他點點頭,收起羅盤道:“真心地謝了。”
小部隊如同利箭,一下子就射入了茫茫的山林,向著死亡之地進發。
路途遙遠而且艱難。
越是靠近黑戈壁,環境越發惡劣,毒蟲猛獸、流沙風暴,層出不窮。
更可怕的是,空氣中瀰漫的幽冥死氣越來越濃,不斷侵蝕著他們的心智和體力。
全靠風濟穀通過淚珠,遠程傳遞來的微弱淨化之力,和那骨質羅盤的指引,他們才勉強支撐,繞開了幾處明顯的幽冥巡邏點。
三日後,他們終於抵達了那一條巨大的、散發著惡臭和死亡氣息的地縫邊緣。
向下望去,深不見底,隻有濃鬱的、幾乎化為實質的黑霧翻滾,其中隱隱約約地傳來令人牙酸的咀嚼聲,和無數靈魂的哀嚎。
“就是這裡了。”巴務相的臉色凝重,取出那三枚如同冰晶一般剔透、內部蘊含著恐怖能量的“溯光鹽釘”。
“鹽影兄弟,就看你們的了。”
那兩名鹽影高手點點頭,身形如同融入陰影,悄無聲息地向下滑去,負責清除沿途可能的暗哨和陷阱。
片刻之後,下方傳來一聲極輕微的蟲鳴——是約好的安全信號。
巴務相毫不猶豫,帶著其他人,沿著鹽影開辟的險峻小路,潛入了地縫。
地縫之下,彆有洞天。
巨大的空間之內,佈滿了慘白色的骨林,和蠕動的血肉管道。
中央,那一個巨大的、搏動著的黑色肉囊,如同心臟一般起伏,蠊煞扭曲的麵孔在其表麵嘶吼,恐怖的威壓,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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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肉囊下方,果然連接著一條洶湧的、完全由精純幽冥死氣構成的黑色河流!
“風濟穀算得也是太精準了!立馬行動!”巴務相低喝。
小分隊成員立刻分散!兩人一組,立馬撲向肉囊與死氣暗河的三個主要連接點!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靠近它的一瞬間——
肉囊猛地劇烈搏動起來!
表麵那一些痛苦的人臉,齊齊地發出尖銳的嘯叫聲!
嗡!
一道無形的、強大的幽冥結界,一瞬間鋪展開來,將整個核心區域嚴嚴實實地籠罩起來了!
“有埋伏!”廩刃一聲驚吼!
與此同時,四周的骨林陰影中,無聲無息地浮現出數十道扭曲的、完全由幽冥死氣構成的影縛者!
它們冇有實體,直接攻擊靈魂!
小分隊一瞬間陷入苦戰!
刀劍劈砍對影縛者效果甚微,反而不斷地被其冰冷的死氣侵蝕!
“不要戀戰!強行突破!執行任務!”巴務相怒吼道,追風劍的赤芒爆漲,他強行劈開兩名影縛者,衝向最近的一個連接點!
但越是靠近那一團肉囊,幽冥結界的壓製力便越強,影縛者也更是越多!
一名巴族勇士為了保護廩刃,被數名影縛者透體而過,一瞬間化為冰雕碎裂!
另一名鹽水鹽影,也被拖入了一團大的陰影,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代價太過於慘重了!
巴務相目眥欲裂,現在卻也無法回頭!
他瘋狂地催動戰意,終於衝到連接點的前麵。
巴務相立馬將一枚溯光鹽釘,狠狠地刺入那一團蠕動的血肉,與死氣河流的交界之處!
那鹽釘一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淨化光芒,在它的刺激之下,接著肉囊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那個連接點的死氣輸入明顯地減弱!
與此同時,廩刃和另一名勇士,也拚死將另外兩枚鹽釘成功地打入!
三枚鹽釘呈三角形排列,同時發光,彼此呼應,形成一個臨時的淨化力場,開始瘋狂地抽取、淨化死氣暗河的能量!
肉囊的搏動驟然紊亂,表麵的蠊煞麵孔,發出驚恐的咆哮!
“成功了!撤!”巴務相狂喜道!
但就在此時——
“愚蠢的螻蟻…”
一個冰冷、宏大、充滿無儘惡意的意念,猛地從肉囊深處,或者說從那一條死氣暗河的源頭,轟然地傳來!
“正好…藉助你們的手…完成最後的‘淬鍊’!”
那三枚正在瘋狂抽取死氣能量的溯光鹽釘,猛地一顫!其內部的淨化符文助,竟然被那龐大的死氣,強行地逆轉、汙染!
鹽釘的光芒,一瞬間由淨化之白,轉化為汙穢之黑!
反而開始向肉囊內部灌注,更加精純、更加狂暴的幽冥死氣!
“不——!”巴務相的臉色一瞬間慘白!
中計了!難道是幽冥之主,早就意料到了這一步!它故意讓他們成功地打入鹽釘,就是為了利用淚珠的淨化之力,作為引子,反向淬鍊死氣,加速怪物的誕生!
跟見著那肉囊瘋狂地膨脹,表麵裂開無數的縫隙。
一隻覆蓋著黑色黏液、纏繞著無數怨魂的巨爪,猛地從其中伸探了出來!
恐怖絕倫的威壓,一瞬間將剩餘的幾人,死死地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冰冷的意念帶著嘲弄:“作為回報…就讓你們…成為我新軀體的第一批養料吧…”
巨爪緩緩地抬起,朝著巴務相等人拍下!
絕望毫不留情地籠罩了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遠在鹽水部落,風濟穀通過淚珠已經感知到這一切,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她猛地一掌拍在自己的心口,逼出最後三滴心頭精血,啵地一聲融入了淚珠!
“以我鹽魄之名!燃!”
淚珠爆發出最後、也是最熾烈的光芒,一瞬間跨越空間,並非攻擊那一個怪物,而是精準地注入,那三枚被汙染逆轉的鹽釘之中!
轟!
鹽釘無法承受這內外夾擊的恐怖力量,猛地爆炸開來!
但是這爆炸,並非毀滅,而是…極致的淨化與湮滅!
璀璨的白光,吞噬了黑色的死氣,一瞬間將三個連接點徹底地炸斷!
甚至波及了那一條幽冥死氣暗河,讓其劇烈翻騰,短暫地斷流了!
那剛剛探出的怪物巨爪,發出一聲痛苦憤怒的咆哮,猛地縮了回去,肉囊劇烈顫抖,表麵光芒明滅不定。
它顯然受到了重創,誕生的進程被強行中斷、推遲!
爆炸的衝擊波,也將巴務相等人狠狠地掀飛,重傷吐血,卻也暫時脫離了那巨爪的鎖定!
“走!!!”巴務相嘶吼著,抓起最近的廩刃,不顧一切地向著地縫外麵橫衝而去!
殘存的小部隊成員拚死地跟上。
身後,是肉囊瘋狂而不甘的咆哮,和幽冥之主暴怒的意念…
他們僥倖地逃出生天,卻隻是暫時阻止了災難的降臨。
一個更強大、更邪惡的存在,終將誕生。
而他們,幾乎已經是耗儘了所有的底牌。
真正的末日,似乎正在不可阻擋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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