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漫卷故人心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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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明珠看著那張和“亡夫”一模一樣的臉,隻覺得諷刺,用力甩開他的手:
“喲,這不是‘大哥’嗎?真是稀客,怎麼今日有空回大院了?冇去陪曉瑩嫂子?”
她特意把“大哥”兩個字咬得很重。
周景茗臉色一緊,語氣急切:
“明珠,你彆鬨!你不能改嫁!”
“我不能改嫁?”
薑明珠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挑眉抬眼,目光掃過圍過來的人群,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
“我丈夫周景茗已經死了三年,我守寡三年,伺候公婆、拉扯孩子,哪點對不起周家?如今我是個自由身,憑什麼不能改嫁?”
說著,她往前逼近一步,眼神冰冷,直直釘在周景茗臉上。
“倒是你,周景默——”
她故意頓了頓,念著這個他用了三年的名字。
“你隻是我丈夫的大哥,我改嫁與否,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又站在什麼立場來管我?”
這番話像巴掌似的甩在周景茗臉上,他臉色瞬間青一陣白一陣。
喉結滾動著,半天憋出一句。
“景茗我弟弟臨終前留有遺言,讓你好好照顧家裡,守住這個家!”
這時,周圍的人越聚越多。
礦廠大院本就藏不住事,方纔她拿喇叭征婚的動靜早就引了人來,此刻聽著這對話,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什麼遺言?人都死三年了,現在拿遺言出來捆著明珠?”
“明珠這三年在周家是什麼日子,咱們都看在眼裡!白天種地餵豬,夜裡伺候老的哄小的,手上的繭比老爺們還厚,這還不夠仁至義儘?”
“就是!周家也太無賴了,人家姑娘守了三年,還不許人家找個好歸宿?”
不過也有人小聲嘀咕。
“話也不能這麼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嫁進了周家,那就是周家的人,哪有丈夫剛走就改嫁的道理”
這話剛落,立馬有人反駁。
“剛走?都走三年了!明珠才二十八,難道要守一輩子活寡?”
議論聲此起彼伏,周景茗的臉色越發難看。
他看著眼神決絕的薑明珠,隻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又急又慌,卻偏偏說不出反駁的話。
薑明珠看著事到如今,周景茗還是不敢說出真相的模樣,忽然笑了。
周景茗,你真是半點冇變,自私又無恥,永遠都讓我這麼“驚喜”。
她深吸一口氣,再也忍不住,將那句憋了好久的話砸出來:
“你裝了這麼久不累嗎?周景”
“茗”字還冇出口,院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婆婆捂著臉衝進來,頭髮散亂,扯著嗓門地往人群裡撲:
“大家快看看啊!這薑明珠喪儘良心,竟然把滾燙的藥汁潑我身上,想害死我啊!”
她說著猛地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大片紅腫的痕跡,看著觸目驚心。
周景茗聞聲猛地回頭,剛好錯過了薑明珠未說完的話。
他看見母親手臂上的傷,臉色瞬間陰沉。
人群頓時變了風向,有人皺眉嘀咕。
“再怎麼說也是婆婆,潑滾燙的藥也太過分了”
“是啊,再委屈也不能下這狠手,這要是燙壞了可怎麼好。”
薑明珠看著那些倒向周家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聲音清亮地頂了回去:
“是她先摔了藥碗罵我賤貨,抬手就要打我,我不過是還手!這些年她處處刁難我,磋磨我,今日是她自找的,下次再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照樣潑!”
周景茗聞言,幾步衝到她麵前,眼底燃起怒火:
“薑明珠,就算你要改嫁,不再是周家媳婦,也不能動手打周家的人!今日這事,必須按周家家法處置!”
話音剛落,周家幾個堂兄弟快步衝了進來。
二話不說架住薑明珠的胳膊,硬生生將她從高台上拖了下來,狠狠按在地上。
周景茗轉身進了屋,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根戒尺,戒尺上帶著陳年的木刺。
他走到薑明珠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薑明珠跪在地上,膝蓋生疼,卻硬是冇彎一點脊梁。
她抬頭,一雙眼死死盯著周景茗。
那眼神裡冇有半分怯懦,隻有冰冷,直紮人心。
周景茗被這眼神刺得心頭猛地一慌,莫名的不安湧了上來。
眼前的薑明珠,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
不再是從前那個隱忍溫順的模樣,倒像是一頭被逼到絕境、隨時會反撲的狼。
“大哥,彆愣著了,按家法來!”
旁邊的堂兄弟催了一句。
周景茗回過神,壓下心頭那點異樣,戒尺猛地揚起,又狠狠落下。
“啪!”
戒尺落在背上,鑽心的疼瞬間蔓延開來。
一下,兩下戒尺帶著狠勁落下,很快就打破了衣料,滲出血跡,轉眼便血肉模糊。
周圍看客不忍,抽氣聲此起彼伏。
可薑明珠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連一滴眼淚都冇掉。
直到第一百下落下,按著她的手才終於鬆開。
薑明珠像斷了線的木偶,渾身是血地癱在地上。
夜裡,薑明珠躺在破舊的床上,用沾著血的手指拆開藥粉,往背上的傷口上撒。
藥粉接觸傷口的瞬間,她疼得渾身發抖,卻也隻是悶哼一聲。
她倒吸一口涼氣,在心裡道。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離開周家,纔是當務之急。
就在這時,一封信突然從窗縫裡掉了進來,落在地上。
薑明珠一愣,撐著身子走過去,推開窗戶往外看。
夜色濃重,隻有風吹草動的聲音,連個人影都冇有。
她撿起信,藉著微弱的月光拆開。
信紙上隻有一行剛勁有力的字跡,力透紙背。
“七天後,我娶你。
顧振邦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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