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想禁止主角靈機一動 第 69 章
“雪下得大了,等到了初春,就是一個悲傷的季節了。”
鄭宇文不懂,不是說春天都是春暖花開萬物複蘇欣欣向榮嗎,為什麼會悲傷了?
無視鄭宇文明顯感到奇怪地眼神,太傅接著自言自語了一句,“殿下,接下來要不好過了。”
鄭宇文剛想出聲,就被太傅捲起來的書輕輕一敲腦門,“不想那麼多了,接著上課吧。”
很快,鄭宇文就明白了太傅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皇後崩”的訊息如同長了翅膀似的飛遍大江南北。
而鄭宇文,太子,皇後的親兒子,卻是和平民百姓一起聽到的。
太監跪在地上,說那些話都是先皇後讓他這麼說的。
“皇後本想叫殿下前去,但考慮到路途遙遠,又憂思不過是雪夜太過寂靜帶有的憂怖……”
“……”鄭宇文低垂下頭,好似在發呆。
就在太監覺得這氣氛太過壓抑幾乎要請罪時,忽然忽然又聽見鄭宇文開口問道,“那天……母後身體可還好?”
“先後已經咳血。”
“我知道了,下去吧。”
太監走了,整個東宮沉靜了下來,宛如一灘死水。
冬天過去了,倒春寒卻來了。
鄭宇文跪在軟墊上,直到唇角嘗到一點鹹味,才驚覺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麵。
右手邊遞過來一個帕子。
鄭宇文年輕的那位太傅眼睛紅紅的,聲音沙啞卻又輕柔,“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老人年紀大了,冬天那場雪同樣讓老太傅病得不輕——他如今連先後的葬禮都無法出席已是證明此事。
深夜,堂中隻剩下太傅和鄭宇文。
鄭宇文身體因為寒冷開始抑製不住地發抖。
但他恍若未覺。
直到一件披風披在他身上,鄭宇文纔像是反應過來一樣,整個人稍微多添了一點人氣。
太傅剛收回手,就感覺袖子被扯住了。順著力道望去,隻能看見鄭宇文的頭頂。
“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要看你怎麼想。”
壓抑了一天的鄭宇文、一直對“母後再也不會衝他笑”這個事實沒有認識的鄭宇文,終於痛痛快快地哭出了聲。
太傅沒有收回手,也沒有再多做些什麼,就那麼靜靜地看著鄭宇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暈過去了。
看著鄭宇文腫的和核桃似的眼皮和紅彤彤的鼻子,太傅輕歎一聲,叫太監好好照料他。
鄭宇文一覺醒來,卻發現天還沒亮,空氣中還帶著水汽。
堂中站著一個高挑的男子。
鄭宇文的身體比大腦更先反應過來,跪下了,纔想起要給皇帝請安。
皇帝深深看了鄭宇文一眼,什麼也沒說,就這麼走掉了。
所以他做對了嗎?
鄭宇文不知道。
就像是多年後的一天,謝采熠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前不久的宮女之死做對了沒有。
他自己開始懷疑自己。
在被趕出來之後愈發明顯。
“平民百姓”四個字好像一下子鮮活了起來。
他被騙過,被笑過,被罵過。
每一次,他都在問自己,“我做對了嗎?”
可是,剛剛,江朝月和他說“我相信你”,說“我們都已經做到了最好”。
於是,謝采熠想起自己在郊外躲雨偶遇一個臥病老人。
雨下得大了,老人腿腳疼得厲害,晚上翻身不小心跌下炕去。
眾人聽到聲響急忙點上了蠟燭前去察看,卻見老人已是閉上雙眼,但胸膛仍在起伏。
兒子一推孫子,那孫子跪在老人手邊,開始哭喊。
老人整個身體忽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眼皮一緊,迴光返照了一下便再沒了生息。
謝采熠參加完老人的葬禮,留了點錢財後便離開了。
在下一個偏遠小鎮上去醫館抓藥時,謝采熠和醫生閒聊時說起這件事。
醫生聽到一半便開始歎氣。
謝采熠微微探過去一點身子,“如何說得。”
“祖宗有雲,在五感中,最後失去的就是聽覺。你想,他平常承受著如此痛苦,就是因為‘家人’才旨意扛著,如今赴死,說不定已是接受了這樣的事情,才沒有出聲呼喊。那一疊疊的喊聲,不就是在提醒他其實他想要看到的一直沒看到嗎?這未免有些太殘忍了。”
醫生沒再說話,隻是將謝采熠要的治跌打損傷的藥包好丟到櫃台上,便又去看攤著的賬本,撥弄著一邊放著的算盤了。
醫館散發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這中藥味和母後宮裡的不一樣,是平淡的;和太醫院的不一樣,是普通的。
這是一家普通的醫館,大夫們不會看疑難雜症,隻會看些普通人易犯的病;藥櫃裡沒有名貴的藥材,隻有平民百姓都能買得起的藥材。
放在櫃上的藥包被帶到了歇腳處。而迎接謝采熠的,卻是唐佳強裝無事的神情。
“但說無妨。”謝采熠打斷唐佳的吱嗚,直指要害。
“皇上……立皇貴妃為後。”
整個世界被按下了靜音。
謝采熠好像一下子變成了瞎子、聾子、啞巴。
好一會,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知道了。”
他做對了嗎?
也許吧,但是謝采熠莫名地生出了一絲危機感:
他要回去,他要回到京城去。
但是他現在已經無法回去了。
沒有正當的理由,沒有皇帝的允許,他如何才能再次踏上那片土地呢?
謝采熠沒能想到,轉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江朝月幾乎是以一種“入室搶劫”般的行為速度,助力謝采熠拿到正規理由去重返京城。
即使這個“強盜”是謝采熠自己找的。
但實際上,謝采熠完全是想多了,隻要他想,他甚至不用找藉口,不用服軟,隻需往京城寄點什麼東西、主動傳回什麼訊息,皇帝就能樂嗬嗬下令將謝采熠搬回京城。
長街上,對謝采熠心理活動毫不知情的江朝月在酒館和送鏢車隊坐一塊吃飯。
昨天江朝月雖沒第一時間找到何豐收,卻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當初他和蕭翊一起待過的鏢隊裡的鏢師。
江朝月一瞧見,就朝他們打了個“有貨”的手勢。
前來看熱鬨的鏢師自然也是認出了這個第一次見麵就就了他們一命後又跟著他們走南闖北的江朝月,也是立馬打了個“明天見”的手勢。
江朝月在另一家旅館碰上了鏢師,兩人坐下好好吃了頓飯。
在吃飯過程中的閒聊裡,江朝月得知,他們此行剛結束一個送鏢行動,正要反悔京城。
江朝月漫不經心地捏著茶杯,“難怪前日我瞧你們還一起來吃酒,昨日還去看熱鬨。”
對方“哈哈”大笑。聲音引來周圍人不悅的視線。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江朝月見此事氣氛好得恰到好處,拿出一個盒子。
“這是……”鏢師眯了眯眼,職業習慣地開始打量江朝月手上的物品。
很可惜,無論他怎麼看,這都是由六塊平平無奇的木板圍起來的小盒子。
“你彆看這個盒子普通,”江朝月拍拍盒子,整個盒子除了被拍的聲音幾乎沒什麼聲響,“這裡麵裝著的東西,可是重要無比。”
那鏢師點點頭,很快地就接受了這個設定。
畢竟他們也不是沒有真的見過拿破爛盒子裝貴重物品防止被劫和故意拿豪華盒子裝破爛的人。
總而言之就是,隻要有錢拿,讓他們送什麼都無所謂。
鏢師手一頓,“你是要送去京城?”
鏢隊剛結束一場送鏢,從京城出發,到江南領取目標送往嶺南,如今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如果江朝月要委托他們送鏢,那不應該在飯店細談,而是應該在一個正式的、可以簽署文書的地方,比如典當行或者錢莊。因此隻能是拜托他們順路護送回京。
即使江朝月如是說道,鏢師也覺得隻是對江朝月重要,其真正價值可能並不大貴重。
若是如此,賣個順水人情豈不美哉?
“正是,有勞各位弟兄了。”
“哪裡話哪裡話,”鏢師擺擺手,“順手的事情。”
江朝月點點頭,拿出一邊的食盒,“在街上瞧著不錯,特意買來給大夥嘗嘗。”
食盒被接過,鏢師又“哈哈”大笑兩聲,同江朝月道謝。
江朝月麵帶微笑,“沒事沒事。”
“怎麼會,真是讓兄弟破財了。”
“真沒事真沒事。”
不是口頭上的“真沒事”,實際上也是“真沒事”。因為這些糕點,是江朝月從謝采熠那邊順路拿的。
畢竟當時他問唐佳,唐佳毫不猶豫地和江朝月說,“你要就拿。”
江朝月默默把視線轉向了一邊放著的食盒。
唐佳依舊大方,“拿拿拿,想拿就拿。”
然後江朝月就絲毫沒有客氣地接過裝了一盒糕點走。
走之前,江朝月還握著唐佳手,嘴裡嘰裡咕嚕地說著什麼,“太感謝了一看你就熱心腸好人有好報”、“真大方啊,以後長大了肯定過得不差”等等。
江朝月哼著小調走的時候,唐佳看著從門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聽了多久,現在緩緩冒出來的謝采熠,難得地又一次感到了“尷尬”這個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