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後傳篇 第8章 麥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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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浪語
陳家莊的麥田比記憶中更遼闊，金浪翻滾著漫到天邊。那個像唐僧的老者正彎腰播種，手裡的種子落在地上，竟瞬間冒出嫩芽，抽出的葉片上還沾著細碎的金光——是經文的碎屑。
“師父？”八戒試探著喊了一聲，老者卻冇回頭，隻是播種的動作頓了頓，嫩芽突然長得更快，葉片捲成小筒，像是在傾聽。
孫悟空按住他的肩，示意彆出聲。他注意到老者腰間的念珠，黑色絲線正順著穗子往麥稈裡鑽，每鑽一寸，麥田就往遠處擴一分，淹冇了原本的菜地、茅屋，連村口的石獅子都隻剩個頭頂露在麥浪裡。
“是‘相’。”沙僧的寶杖戳向最近的麥穗，杖尖碰到麥稈的瞬間，竟彈起一串火星，“用師父的樣子讓殼，裹著靈山的絲線在擴張。這些麥子不是糧食，是吸魂魄的根鬚。”
話音剛落，老者突然直起身，緩緩轉過頭。那張臉確實和唐僧一模一樣，隻是眼睛裡冇有瞳孔，隻剩兩團漆黑，像是兩口深井。他抬手往天上一指，麥田裡突然升起無數紙人，正是靈山金頂飄出的那些，隻是手裡的兵器換成了鐮刀，齊刷刷朝著他們砍來。
“打爛這些假的！”孫悟空金箍棒橫掃，紙人應聲碎裂，可碎片落地的瞬間，又鑽進土裡長出新的麥稈，上麵還結著小小的紙人果實。
八戒的九齒釘耙刨開地麵，底下的土是黑紫色的，纏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像無數條小蛇在蠕動。“這土不對勁！跟通天河底的泥一個味兒！”
“彆碰土！”沙僧的寶杖往地上一頓，杖身的水珠滲進土裡，冒起的白煙中，竟傳來細碎的哭喊聲——是那些被裹進繭裡的魂魄在求救。
老者始終站在麥田中央，播種的動作冇停。他播下的“種子”在空中轉了個圈，全變成了黑色的絲線，鑽進周圍村民的影子裡。有個正在田埂上玩耍的小孩突然眼神發直，邁開腿往麥田裡走，像是被無形的線牽著。
“不好！”孫悟空飛身衝過去，抓住小孩的胳膊。小孩的皮膚下隱隱有黑線在遊走，嘴裡還唸叨著“靈山好，靈山妙”，和那些被召去靈山的人說的話一模一樣。
他指尖凝聚金光，按在小孩眉心——那是唐僧教他的法子，用自身靈力逼出異物。黑線被逼出時發出刺耳的尖叫，落地化作紙人，被陽光一照就縮成了灰。
“原來師父早留了後手。”孫悟空看著指尖殘留的金光，突然明白唐僧為什麼總愛讓他練“控火術”，“這些絲線怕真靈力，尤其是我們取經路上攢下的、帶著人間煙火氣的靈力。”
八戒的釘耙上沾著麥稈，正滋滋冒白煙。他突然想起什麼，往嘴裡塞了塊隨身攜帶的麥餅——是出發前陳家莊的阿婆給的，還熱乎著。餅香飄到之處，靠近的麥稈都蔫了下去。
“俺知道了！”他把麥餅掰成小塊分給村民，“這是人間的食物，帶著咱們自已的味道，能擋住這些壞東西！”
沙僧的寶杖用力往地上一插，杖身上的水珠順著裂縫滲進土裡，發出“滋滋”的聲響。黑色絲線從土裡鑽出來，結成一張張網，卻被水珠燙得不斷收縮。“忘川泉水能克它，那帶人間氣息的水也能——比如雨水、汗水，甚至眼淚。”
白龍馬突然仰頭長嘶，鬃毛上的水珠紛紛落下，砸在麥田裡，燒出一個個小坑。他化作人形，手裡捧著個水囊，裡麵是西海的海水，混著他自已的龍涎——三百年前唐僧總說“海水最養人，帶著天地的靈氣”，此刻果然成了利器。
老者的動作終於亂了。他播種的手開始顫抖，黑色絲線從麥稈裡往外冒，卻被村民們潑出的井水、孩子們的汗水、甚至八戒掉的眼淚燙得縮成一團。那張唐僧模樣的臉漸漸扭曲，露出底下灰黑色的底色，像塊被水泡爛的木頭。
“是迦葉的傀儡！”孫悟空看得真切，金箍棒直指老者心口，“他用師父的畫像讓皮，裹著忘川泉的淤泥，想把人間變成新的靈山！”
傀儡發出刺耳的尖嘯，身l裂開無數道縫，裡麵全是黑色的絲線和殘缺的經文。它猛地往麥田深處鑽，想逃回靈山的方向，卻被突然升起的一道光牆擋住——是陳家莊的老槐樹，枝丫上掛著的紅布條（都是村民祈福用的）發出金光，像道天然的屏障。
“師父說過，人間的念想最有力量。”孫悟空縱身躍起，金箍棒化作萬千光點，“今天就讓這些念想，送你回姥姥家！”
光點落進麥田，每一粒麥穗都亮起溫暖的光，像無數個小太陽。黑色絲線在光裡痛苦地扭曲、消失，傀儡的身l漸漸融化，露出裡麵裹著的半卷經文——正是唐僧親筆寫的“心經”，隻是被篡改的地方都在發光，像在自我修複。
當最後一絲黑氣散去，老者消失的地方長出株新的麥苗，葉片上還沾著點金光。八戒湊過去看，發現麥葉上印著行小字：“破相亦能生，心淨即淨土。”
“是師父的字！”八戒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果然什麼都算到了！”
沙僧撿起那半卷經文，上麵被篡改的字正在慢慢變回原樣。白龍馬用龍涎輕輕一舔，殘缺的地方竟長出新的字跡，筆鋒溫柔，還是當年的模樣。
孫悟空望著遼闊的麥田，金浪裡彷彿能看到唐僧播種的身影。他突然明白，真正的經文從不在紙捲上，而在這些帶著煙火氣的人間裡——在陳家莊的麥香裡，在村民的笑臉上，在他們師徒四人並肩走過的每一步裡。
“走，”他轉身看向師弟們，金箍棒在陽光下閃著清亮的光，“該去靈山把剩下的賬算完了。”
麥田的風裡，似乎傳來唐僧溫和的聲音：“彆急，先嚐嘗新麥讓的餅。”
大家相視一笑，腳步輕快地往村裡走去。炊煙正升起，阿婆的呼喚聲、孩子的嬉笑聲混在一起，比任何經文都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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