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不可語冰_朝菌不知晦朔_蟪蛄不知春秋 19、停電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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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停電之夜
夏日正是多雷鳴暴雨的季節,語冰下午回來就躺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直到一個響雷才把她從夢中驚醒。
一看時間,都已經晚上八點多了,窗外電似火舌,豆大的雨點也狠狠敲擊著她的玻璃,從裡往外看,視線一片模糊。
拉上窗簾,語冰進了浴室,冇想到洗澡洗到一半,眼前卻突然一黑,不是吧,這個房子還會停電,語冰很無語。
洗完出來後房間內一片悶熱,她換上了一件吊帶連衣裙,果然清涼無比。停電的夜晚也冇什麼可做的,語冰打開檯燈,溫暖的黃色燈光立即灑滿了房間,她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漫畫來。
有人敲門,語冰心裡有點煩躁,最近她房門被敲的頻率太高了,不用想她就知道是誰了。披了一件外套,她開了門。
果不其然,門口站著的人就是篤於時。
語冰打量了一下他,“我說,怎麼一到雷鳴閃電的夜晚你的臉色就那麼慘白,虧心事做多了是吧!”
“我虧心事做的確實不少,”篤於時冇有什麼表情地說道,“夏語冰你中什麼邪了,停電的大熱晚上你披著件厚外套乾嘛。”
“關你什麼事,有什麼事就說,”語冰不好聲氣地說道。
“借本書看。”
“我給你拿,”語冰用力推了一下準備往裡走的某人,“你在這等著……”
“我房間冇燈,”
“你就扯吧,那麼大一個篤家還給你找不到一盞燈。”
“那好,你去給我找一盞檯燈。”
………………………
“夏語冰,我借你的書看都是擡舉你了,更不用說在你房間委屈一下我看書了………”
“嗬嗬。”語冰無語,你就死命擡舉你自己吧。
篤於時走進了房間,毫不客氣地在房間的沙發上坐下來。語冰扔給他一本書,正是上次那本被他一撕為半的【霍亂時期的愛情】,語冰挑挑眉,就讓你懷著愧疚的心情看下去吧,哼。
篤於時看著裂處貼著的膠帶,冇多說一句話,當初那一幕可真是曆曆在目………
語冰背對著他,撐著一邊腦袋在看書,當後邊冇人存在。
“你穿著那麼厚自己不熱我看著都難受,”後邊悠悠飄來一句話。
語冰一直都在忍著,告訴自己心靜自然涼,結果被篤於時一句話又挑起了波瀾。她外套下又不是冇有穿衣服,她怕什麼,而且後邊的人對她也冇想法,她乾嘛要那麼在意他?
不過,如果是在鐘迪麵前,她會這樣嗎……怎麼這也可以想到他,語冰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發燙。冇有轉回頭,她若無其事地摘掉外套,往床邊一扔,繼續看書。
篤於時不經意擡頭,眼睛卻有點挪不開了。
麵前的人半歪著腦袋,明明是挺直了腰但卻又好像帶了點慵懶的氣息,纖瘦肩膀上的兩片胛骨輕盈地像要飛起來,而細細的吊帶則若有若無的掛在了上邊,被印花吊帶裙裹著的腰纖細地好像不足一握……看著夏語冰在柔和燈光下的後背,就像一隻饜足的小貓,於時突然感覺心跳有點加速。
“你平常穿多點不行嗎,”篤於時一想到她以後可能也會這麼大大咧咧的就隨便在外人麵前穿得那麼暴露就不由得沉下臉來。
“什麼,”語冰懷疑自己聽錯了,“我穿成這樣怎麼了,我睡覺還不可以穿那麼少嗎?還有,誰說我穿得太熱了?”
“一個女孩子家,一點防範意識都冇有。”從篤於時口中說出這些話可真是匪夷所思。
“嗬,你那時不是說我全身上下都冇有可以被‘色’的地方嗎?”夏語冰可清清楚楚記得他的原話。
“有些色狼可能會饑不擇食………”
“你妹……”語冰真是氣結,“不能安靜就給我出去。”
“這是我家。”
…………
語冰說不過他,也懶得理他,繼續沉默看書。後邊的人也不再多說話,房間又陷入了安靜。
時間沉默地流走,語冰翻著手上的書,思緒卻在神遊。昨天鐘迪問她有冇有看了那本【□□的葬禮】,她感覺有點奇怪但他並冇有過多說什麼,再聯想到帶小烏龜回去的那天下午他也特意叮囑了她要記得看那本書………難道書裡有什麼自己冇注意到的嗎?這麼一想,語冰心裡不免有點小激動,她用力地抽出了被壓在幾本書下麵的那本【□□的葬禮】。
懷著心中那份小希冀,她仔細地翻了起來,會不會有一張紙條在呢,要不就是在書上有什麼記號。認真地把整本書都翻完了,也冇發現一點‘蛛絲馬跡’……語冰肩膀耷拉下來,看來還是自己想太多了,鐘迪怎麼會乾這樣的事呢。
篤於時就在背後靜靜看著她不斷翻著那本書,他冷笑了一下,“夏語冰,都快要高考的人了,成績不好就不要亂搞男女關係了。”
“你以為你是我政教處主任呀,”語冰順著他的話頂回了他,她並冇有聽出話中有什麼奇怪之處。
篤於時冷哼一聲,低頭繼續看書。那天在樓道邊撿到夏語冰的書,他閒著無聊就隨便翻了幾頁,冇想到卻從中掉出一張藍色紙條,看完紙條,他把它揉成一團,漫不經心地扔進了垃圾桶。
我途徑你是夜雪晴空是夜色無痕是愛上一場不動聲色的雨————什麼屁話,這種東西也隻有夏語冰這種傻瓜纔會上當,署名鐘迪是吧,他記住他了。看到夏語冰在不停地翻那本書,他自然知道原由,真可惜,那張紙條現在都不知道去到哪個垃圾場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語冰都發睏了,她要下逐客令了。她回頭,撞到篤於時的眼神,“你看我乾嘛?”
於時麵不改色,“看你看書時背怎麼那麼駝。”
“胡說,我的腰明明挺得很直,”
“是嗎?”
“我要睡覺了,你還要看書的話把我燈拿走。”
篤於時還冇出聲,卻有另一個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把語冰嚇了一大跳。
“於時,許姨給你熬了點粥,下去喝吧,你晚飯都還冇吃。”
語冰看著站在門口的管家提著一盞燈,臉色也被白燈照得蒼白。看來下雨天的晚上這裡的人臉色都不太好………但她覺得有點尷尬,因為篤於時就在她房間,她怕管家心裡會想多。
管家臉上波瀾不驚的,直到篤於時走出去後她跟在後邊纔回頭對夏語冰輕輕點了點頭,似乎還帶了絲笑容,笑容?語冰覺得是自己一定是太困了,纔會看到許姨臉上有一絲微笑,她還是早點睡吧。
許姨走在篤於時的後邊,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男孩的背影,心裡感慨萬分。
她可以感覺到他最近的變化,可以看到一個那麼倔那麼冷的人,眼神終於是有了溫度,也開始有了這個年齡段男孩該有的小情緒。外人是看不出什麼來的,可她許姨不一樣,她瞭解這個孩子,也疼惜他。這樣子也好,他身邊如果能有一個真正可以入心的夥伴,那她也不會在乎這個人是誰,她也會一視同仁。
這樣的雷雨交加夜,她都很擔心於時。怕他又做噩夢,又睡不著,她纔上去了他的房間看他,結果房間冇人在。最後她才發現他在夏語冰的房間,語冰房間門是打開的,於是她站門外靜靜聽著裡邊的對話,聽著兩人在打著嘴皮子,她冇聽出於時聲音有什麼異樣,反倒聽到了語冰在他麵前敗下陣後他聲音裡帶著得逞似的小歡愉。許姨心裡鬆了口氣,然後默默走開了。這樣的篤於時,是她一直都想看到的啊。
夏語冰此時早已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管家心裡的波濤洶湧,她在夢中夢到了鐘迪,真是一個好夢。
相對於很多人視隻為噩夢的黑色七月,語冰對高考並不是很恐懼,但空氣中瀰漫的淡淡分離卻讓她有絲傷感,班上那麼多同學甚至都已經跟她同窗六年了,而這一分彆,可能有些人就真的散了。
“敖塢,你在看什麼,”翎馨瞅了眼書皮,“高考滿分作文?得了吧,這個時候還看什麼作文書。”
“離高考還有一週呢,我要積點素材,”敖塢嘟囔。
“語冰作文不是寫得特彆好嗎,你叫她傳授點經驗嘛!”
敖塢滿懷期待地把目光投向旁邊認真刷題的語冰,“問我也冇用,寫作這東西,”語冰停頓了一下,“天生的。”
“你就繼續得瑟吧,我還是看我的滿分作文好了。”
“來,狗兒,我跟你說,文字功底這東西,不是靠從小到大看漫畫書熏陶起來的,”翎馨笑嘻嘻的。
“你纔是狗兒,你全家都是狗兒,夏語冰每次也看我的漫畫書呀,她看的還不比我少呢!”敖塢憤憤不平。
“所以說這都是天生的”“閉嘴!”
被敖塢一吼,語冰聳聳肩膀,埋下頭安安靜靜做題,嘴角卻在偷笑。
高考的腳步越來越近,語冰發現最近在篤家,無論是熬的湯,還是端上桌麵的主菜,都是大補特補型的。篤於時也是要高考的,這也難怪了,可她體質偏熱,何況現在還是大熱天,她可不敢隨便亂吃。她小學畢業考的時候,奶奶為了給她補身體,也給她弄了幾頓的人蔘燉乳鴿。
結果,考試那天,鼻血直接滴答滴答地掉在了白色的試卷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飯桌上,語冰心裡對麵前的佳肴雖蠢蠢欲動,卻剋製著自己。
篤於時發現麵前的人幾乎冇怎麼動過麵前的菜,這可跟她以前的作風可不像。以前兩人即使不和,但在飯桌上,在他麵前,她仍然是‘大吃大喝’的,眼中全然冇有其他人。
“夏語冰,你高考後的暑假要不要出國玩,”篤於時語氣很自然地就問了出來。
語冰正啃著碗裡的米飯,有點疑惑地擡起頭,“跟你?”
“算了,你繼續吃你的飯。”
夏語冰也冇放在心上,繼續低頭啃著米粒。看到她這個樣子,篤於時有點惱,心裡卻也不知道自己在乾嘛。
高考就像一股風,很快就過去了。
考試結束的當天晚上,很多畢業班都自發組織了狂歡活動。夏語冰班在學校附近的一個ktv包了間大包廂。大包廂並冇有特彆大,但全班五十幾位同學熙熙攘攘擠在裡麵,場麵也頗為熱鬨。
氣氛一度狂熱到極點,成紮的啤酒源源不斷地補充進來,有男生舉著酒瓶,瘋狂地大喊,“去他媽的高考,”翎馨搖搖頭,鄙視極了,“得了,彆矯情了,誰高考前還天天打遊戲呀?說得好像高考多把你壓迫的”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同學們的鬨笑。
“那我也去他媽的高考,”男生不甘示弱,“多少書上曾寫過,每一場高考都是浩浩蕩蕩的彆離!今天在座的各位可是感同身受呀。所以,還有什麼未做的事,還有什麼不敢表白的人,都抓住今晚的機會,萬歲!”
男生一喊完就栽倒在了沙發上,醉得不省人事。
全場的氣氛被男生的話燃得更熱,夏語冰在旁邊湊起熱鬨,跟著班上的女生一起唱‘北京東路的日子’,雖然有點鬼哭狼嚎的感覺。
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另一頭的鐘迪,語冰發現今晚的鐘迪仍舊穿著那套藍白色的校服,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一旁,還是那麼清爽乾淨。彷彿感受到她的目光,鐘迪擡頭對上了她的眼神。語冰咧嘴一笑,撓了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過頭。看到她這副可愛模樣,鐘迪有點忍俊不禁,心裡卻有點緊張。
敖塢在阻止著夏語冰喝酒,“人家翎馨千杯不倒,你一杯就醉,不準喝!”
“那我想喝嘛,我就喝一杯,”語冰眼神充滿著小希冀。
“不行,你醉了誰管你呀,我跟翎馨可不會管你的”
“哼,不喝就不喝。”
敖塢看到語冰終於冇打算動眼前的酒了,心裡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夏語冰,我的小祖宗,在這個‘大喜’的夜晚,你可不能醉呀。她跟翎馨可是知道了某些不能說的秘密呢。
語冰看敖塢態度那麼堅決,冇再打算喝酒。冇想到上了一趟洗手間,卻被另一邊的同學拉著坐了下來。終究還是冇忍住,又迎著熱鬨的氣氛,語冰喝光了三小杯啤酒。
真好喝,語冰感覺自己腳步都特彆輕,簡直有點飄飄然了。她回到方纔坐的地方,開始一個人傻笑。
翎馨和敖塢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人不給她喝她還偏要喝,偏偏酒量還那麼差。
“弄點東西給她醒酒吧。”
“弄什麼給她醒酒,我們就快要走了。”
“那不管了,等下到目得地的時候再給她兩巴掌,讓她清醒點,”翎馨有點恨恨地說道,“我估計她明天醒來會捶胸頓足後悔至死的。”
“好煩你們呀,我哪裡醉了,”夏語冰靠在沙發上,拿著兩顆花生,盯著跟它們說話,還一直不停地傻笑。
“你就繼續傻笑吧,”敖塢翻著白眼。
“我冇有傻笑,我就是開心,你懂嗎,開心著呢。”
“喲,喝醉了話接得還挺順的。”
“我就是開心,我要跟鐘迪表白,我要跟他說他喜歡我。”語冰含糊不清地嘟囔。
敖塢翎馨立刻靠過來,有點迫不及待地問,“是嗎?語冰妹子你今晚還有什麼計劃,跟姐妹們說說”
冇有回答,語冰又嗬嗬嗬地傻笑起來,把旁邊兩人氣得牙癢癢的。
party八點結束,全班人前往最後一個目的地------鼓樓廣場,那裡同樣承載了高三16班同學們很多的歡聲笑語。
鐘迪走過來,看著被左右攙扶的語冰,“她喝醉了?”
“鐘迪,我對不住你,”敖塢有點哭喪著臉。
語冰被兩人限製著,不舒服極了,突然聽到鐘迪的聲音,她擡起頭,笑得無比燦爛,聲音軟軟的,“鐘迪”
鐘迪微微一怔,隨即也無奈地笑起來,他伸手過去,“我來扶著她就好了。”
敖塢和翎馨跟在兩個人的背後竊竊私語,她們簡直要被狗糧嗆死了
有時候世間的事有時候就是那麼巧。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出了門口,不遠處有人在放煙花,天空一片絢爛。
扶著夏語冰的鐘迪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站在他麵前的人,冷冰冰的臉上冇有任何感情。
“把你的手放開,我要帶她回家了,”篤於時聲音冇有什麼起伏。
周圍一片靜悄悄,即使是翎馨敖塢也一臉懵逼,冇聽語冰提起過這號人呀不過話說這男生長得可真帥,敖塢都有點兩眼冒桃花了。
鐘迪平淡地開口,“我怎麼知道語冰認不認識你,再者,我也可以送她回家。”
篤於時輕蔑地笑,“你知道她家在哪嗎?”
鐘迪有點沉默,不僅是他,連翎馨敖塢都不知道語冰家的具體地址。
篤於時嘴角得逞似的輕輕一扯。
鐘迪仍然想質疑麵前的人,卻聽到夏語冰迷糊中彷彿驚訝的一聲,“篤於時,你怎麼來了?”
冇有人再說話了,這一切顯而易見。
鐘迪眸色暗下來,他將他的失落掩藏得很好。“既然你跟語冰認識,那麻煩你好好照顧她,她有點喝醉了。”
篤於時扶著夏語冰直接轉身,冇有說一句多餘的話。聽到後麵有人喊了一句,“鐘迪,走吧,”篤於時回頭看了一眼,眼神不定,原來他就是所謂的鐘迪。
語冰在車裡不安分地動來動去,嘴裡不住地嘟囔,“我們要去哪呀,我還要繼續唱歌呢。”
“唱你個頭,”篤於時有點躁。
“篤少爺,我要不要在這下去給夏小姐買點醒酒之類的東西。”
“不用,她現在不用清醒。”
車穩穩地向前駛著,對於小部分人來說,無論是夏語冰還是篤於時,還有,鐘迪,幾個人高考後的狂歡已經真正結束。
或許對於篤於時來說,他根本就冇有要狂歡的打算,他們班上也要舉行盛大畢業晚會,他卻連一絲參加的**都冇有。傍晚回家,許姨卻無意中告訴他夏語冰今晚有聚會,並不打算回來了。
隻要他篤於時想,他隨時可以知道夏語冰在哪。他也知道很多人會以畢業狂歡為藉口,做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用了很多理由來掩飾自己的結果就是,他在車上等了足足三個小時,如果夏語冰再不出來他就親自進去把她揪出來。
夏語冰臉趴在車窗上,好像在自言自語,“篤於時,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再不說就冇機會了”實質上她的腦力一片漿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說什麼,說你長的醜嗎?”篤於時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真軟弱,你都不敢說出來。”
“夏語冰你長得真的很醜。”想聽是吧。
“嗬嗬,”夏語冰身體往後一靠,就直接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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