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不可語冰_朝菌不知晦朔_蟪蛄不知春秋 28、一切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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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一切水到渠成
早上語冰冇課,一個人窩在宿舍裡看電影,期間篤於時打電話進來她直接摁掉了,纔剛把蘇萊曼應付完,她冇心情再去應對他。
未接來電的次數不斷增加,她索性把手機關機了。
一個學期被這麼來回折騰就差不多到期末了,語冰學號靠後,體育課上的體測也被往後推。這節體育課幾乎都快結束了才輪到她。測完一切項目再跑完一個八百米斷後後,她累到不行。
全身汗流浹背,她冇胃口去食堂吃飯,還是先回宿舍洗個澡再出來。
太陽已經西沉,語冰一個人往回走,手機響了,無數個未接來電的主人,心裡有點無奈,算了,還是接了吧。
“終於捨得接電話了?”
“篤於時你要說話彆這麼陰陽怪調我會不接你電話嗎,”語冰摸了摸太陽xue,有點頭疼。
“我現在在你宿舍樓下,下來。”
早已經習慣篤於時的不定時驚嚇,她不想再顯得自己那麼一驚一乍,語氣還是如以往一般,
“篤於時你腦子有病!”
“你不下來我就上去,”篤於時電話裡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太友善,語冰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太對勁。
“得得得,我現在在外頭,給你小跑回去行了吧,”掛了電話,她忍不住嘟囔,這語氣,彆人還以為她借了高利貸的人催債了呢。
有來來往往的女生經過,看到篤於時都忍不住頻頻回頭偷看,還不斷地竊竊私語。
語冰氣喘籲籲趕回來看到麵無表情站成一雕像的他,趕快拉了他往人少的地方去。
“說吧,什麼事,”語冰因為又熱又累,有一絲絲的不耐煩。
篤於時沉默地盯著她,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語冰有點受不了,“你不是專門從a市過來表演你的麵癱的吧……”
“你跟你媽說的話是你的真心話嗎?”
“什麼?”語冰有點冇反應過來。
“她昨天來找過我。”篤於時語氣有點瘮人。
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語冰儘量語氣平淡點,“然後呢?”
“她給我聽了一段手機錄音。”
“你們的談話中我還很幸運地出現了。”
靠,又被蘇萊曼這女人陰了,她根本就冇注意到她什麼時候拿出手機。但是她卻十分清楚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一些對她不太有利的話。
看著語冰的表情,篤於時笑得有些諷刺,“原來這幾個月來我就是那麼低賤是吧,天天纏著你不放,你想踢掉我都踢不掉?”一想起那段錄音他都怒不可遏。
“怎麼,這下到你沉默了是嗎?”
語冰全身難受,燥熱得不想多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
“夏語冰你心裡現在是不是很得意?”篤於時的聲音遙遠地像從遠處傳來。
“其實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這樣……”語冰剛艱難地說出這句話,手機就響了。她現在腦袋疼,不想接任何人的電話。拿出手機剛想掛斷,看到來電是鐘迪時不禁遲疑了下。
篤於時看到是誰的來電後更是火上澆油,一把扯過她的手機往地上一甩。手機頓地四分五裂。
語冰驚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篤於時你瘋了,你賠我手機!”
篤於時語氣冰凍到極點,“看來我要叫那個鐘迪付出點代價了。”
“你在威脅我嗎?”語冰脾氣也上來了。
“篤於時你以為你是古代的君王嗎,憑什麼那麼**霸道。從以前到現在,你覺得你有什麼權利調查我的一切,你還想掌握一切?我告訴你,你彆癡心妄想了,”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她今天決定豁出去了,“對,這幾個月來,看著一直那麼不可一世的篤於時粘著我,很令人煩心!”
她瞭解他,一貫以來他喜歡按照自己的心思行事,不接受彆人的拒絕,可是他不容許彆人把他的尊嚴狠狠踩在地上踐踏再還給他。
“夏語冰,算你狠,”這是篤於時最後一句話。
夕陽的餘暉是暖的,可他的背影依舊寒氣逼人。語冰感覺自己全身的骨架都散了,好像打了一場勝仗。可她高興不起來,她有點恨他,全部都是因為他,才逼著自己成為了自己不想成為的惡人,再去惡言惡語地傷害他。
她為這幾個月來篤於時的變化感到開心,可是也是她把他從火堆慢慢拉了出來了再一把推進去。為什麼她的大一纔開了一個好頭,就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就跟她迎麵相撞了呢?
從那天以後,她在c市的日子好像又風平浪靜了起來。
這個學期快要結束,有人歡喜有人憂。憂的是語冰的舍友小雲,本來都是買好火車票回家的了,結果係裡抽了兩名同學寒假跟著跑市場調研
不幸有她。哭哭啼啼跟班導鬨了幾回,也無濟於事。
小雲家不在c市,離這比a市還遠,路也不好走。春節前幾天的車票迎上春運哪還有的剩?看著整日低眉苦臉的小雲,語冰就提出她可以頂替她。這下可把小雲樂壞了,開心之餘她又有點難為地問那語冰家裡人怎麼辦。
“我家人都在國外,不回來過年。”反正這些話在高中都說得滾瓜爛熟了,她也不介意再多說一遍。小雲這才放心。
寒假開始,大家陸續回家。
語冰春節前跟著老師跑市場調研半個月,也就是記記數據,給老師打打下手。忙的時候還好,到不忙的時候,也已經臨近過節了。
街上大多店都關門回家過年了,隻有語冰租房樓下的一家餃子館還堅持不懈地奮鬥到最後。語冰的一日三餐幾乎都在樓下解決的。這個時候,她才徹底感覺到了春節時孤身一人的寂寥感。
忍著點,春節就快過去了,春節一過去,一切就又恢複正常了,她就不用在這如同困獸般了。
一個電話,便能輕而易舉將她潰敗。
大年三十中午,語冰接到了一個冇署名的電話,上次手機摔壞了,拿去手機店冇法修後她隻得咬咬牙又買了一個新的,聯絡人號碼全無。
此時,電話那頭冇說話。
這端,語冰有點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篤於時?”那邊依舊冇有說話,語冰確定了,是篤於時無疑。
良久,那邊才輕輕開聲說話,“夏語冰我知道你冇回a市,我現在在你學校,你在哪?”
語冰握著手機的手有點用力,“篤於時你腦子有病,”口氣卻不由自主地軟了許多。
“你在那等著,我去找你。”
偌大的校園空蕩蕩的,連掉在地上葉子的迴響都彷彿清晰聽得見。冬日的中午冇有太陽,天陰沉沉的,語冰匆忙過去的時候,看到篤於時就簡單揹著一個單肩包站在一棵玉蘭樹下。
定了定色,她走過去,平靜地說了一句,“走吧,回去我那兒。”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語冰慢慢地走在前,篤於時有些沉默地跟在後邊。
終於兩人並肩走的時候,語冰開口了,聲音很是無奈,“我以為上次我們說的已經夠清楚了,你也不會再這樣頭腦一熱就跑來找我了……”
“掙紮了很久,咬咬牙最後還是決定來了,”篤於時淡淡地說,“你就儘管罵我,反正我就是要賴著你了。”
語冰纔沒有心情罵他,“那你爸爸知道你來c市了?”蘇萊曼不可能不知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春節都去國外度假。”
“許姨呢?”
“許姨要回老家過年的。”
語冰有點放下心來,那就這樣吧,多一個陪伴的人過年總不會那麼淒涼。
語冰的租房不大,就一室一廳,篤於時隻能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幸好客廳的沙發夠長才容得下他。她還等著他對這個小房子的百般吐槽,但他奇蹟般的冇有多說一句話。
兩個人一起去了菜市場,千阻止萬阻止才阻止了他買一些語冰根本冇吃過的菜,更彆提要怎麼弄了。終於買了點菜回來煮,結果也是差強人意,畢竟語冰也冇怎麼自己下過廚。但窩在小小客廳裡,兩人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大年三十的除夕夜,市裡還有大型燈展。
語冰天性好動,本來就喜歡熱鬨,更何況現在身邊還多了一個人陪同,更想要去。篤於時本就不理解就是一些燈而已,為什麼還能吸引一大堆人圍在一旁觀看,而且早上才從a市過來,犯困的很,便不想去。
語冰自己一個人自然不去。到晚上**點的時候,除夕夜的熱鬨活動都開始了,她一個人趴在陽台上看,看遠處的煙花,看看不到的燈展。即使這樣,她也感到十分心滿意足了。篤於時睡了一個淺淺的覺,醒來看到她整個人恨不得飛出去的身體,也是很無奈。隻得屈服,說答應陪她一同出去走走。
結果,這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音樂盒,語冰對後幾個晚上的燈展還有煙花展都樂此不疲,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冇辦法,他隻能陪著,但看到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求他,他又忍不住軟下心來陪她去。
這麼一來,兩人之前的恩怨好像雲消霧散。
大年初八的中午,語冰才遲遲起床。篤於時大早就起床了,還在外邊等著她吃早餐,冇想到一等就等到了午餐。
吃完午餐回來,語冰開始拖地,篤於時坐在沙發上打遊戲。兩人不時拌一下嘴皮子。
門鈴突然就響了,把兩人都嚇了一跳。可能是房東,但交房租又不是今天……
語冰有點狐疑地看了貓眼一眼,門口站著的不是蘇萊曼的是誰?
有點緊張地往後看了一眼,篤於時坐在沙發上看著她,也有點疑惑。
“是蘇萊曼,”語冰輕手輕腳地走回去,小聲地說。
“她來這乾什麼,她怎麼知道這裡的地址?”篤於時坐著不動,並不像語冰那麼大驚小怪。
“她這方麵可比你厲害多了,快進去洗手間……”把不情不願的某人推進廁所後她纔開始想對策。
門口的男鞋扔進房間的床底,把桌麵上兩人喝水的杯子放好一個,努力偽造出一個人居住的感覺。
外邊的門明顯敲得不耐煩了,“夏語冰你再不開門我找物業來開了。”
語冰打開了門,蘇萊曼往裡一跨就要進來。
語冰身體一擋,冇打算讓她進,“有什麼話要說就站這說!”
蘇萊曼笑了一下,眼睛卻像不經意般掃了一眼鞋櫃,語冰也注意到了,她有點淡漠地笑了,
“蘇萊曼你該不會以為我這還有什麼人吧?”
“冇有人你怎麼不敢讓我進去?”
“怕你臟了我的房子。”
“說謊!”
蘇萊曼是一個多精的女人,她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自然不能讓篤國強知道,就把他瞞了過去再來這好好地找人。
做了大膽的決定,語冰讓開了路,蘇萊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她假裝漫不經心實則用心地觀察了四周圍,並冇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
“你不介意我參觀一下你的房間吧。”
“隨便參觀,順便把等下的廁所也偵查一下。”語冰也是淡淡的語氣,她就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手機。
房間裡當然冇什麼,最多篤於時的一個單肩包也被她丟在了床下。蘇萊曼一無所獲地走出來。洗手間門是開著的,語冰坐在客廳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蘇萊曼覺得不必要走洗手間去了,她還有更重大的事情要做。她走向了沙發上的語冰。
“你知道夏鐘還在a市吧。”蘇萊曼不緊不慢地說。
聽到這個名字,語冰有點警戒,“誰允許你提我爸爸的名字了。”
“嗬,”蘇萊曼看到她這副表情心情自然好多了,“你還當他是你爸爸人家還當你是女兒嗎?你親生爸爸還在國外呢!”
“蘇萊曼你彆在這給我胡言亂語,你給我出去!”語冰心有點慌了,她冇忘記篤於時也還在這裡。
“你親生父親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他在國外風生水起,家庭生活美滿……”
“出去!”
“你急什麼,我還冇說完呢,憑什麼你生父養父不要你,我就要收留你。憑什麼你要擋著我的路,你早就應該給我滾的遠遠的了,而不是還在我麵前給我添堵。”蘇萊曼惡狠狠地說。
“這樣的身世,不清不白的,你就彆惦記著篤於時了,彆給我製造羞辱了,你配不上他……”這纔是蘇萊曼上麵那番話的真正目的。
這樣不清不白的身世是誰給她的,還不是眼前這個蘇萊曼?
“我至少不會那麼賤,為嫁入豪門爬上彆人的床結果被彆人一腳踢了再可憐兮兮地跑來找我爸。蘇萊曼你說你賤不賤,我是你我早就冇有臉活著了。”她早已不是住在篤家的那個夏語冰,處處受人限製,如果有必要,她也可以把蘇萊曼諷刺地淋漓儘致。
她恨她,她恨她,大家都不要再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裡纔好。
蘇萊曼什麼時候走的她忘了,篤於時走出來,一臉沉默地望著她。
語冰有點醒過神來,她對他冷冷地下了逐客令。篤於時仍然站在她麵前,也冇有離開。
語冰突然就怒了,她用力地把他往門外推,“你也給我出去。”她感覺自己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像棉花糖一樣軟軟的,她使勁推都推不動。
篤於時輕輕地抱住了她,語冰越大力掙紮他抱得就越用力。最後,真的彷彿冇有了一絲力氣,語冰纔在他的懷裡痛哭流涕。
把那麼久以來的委屈哭了個痛快,語冰的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她躺在床上,心裡又慢慢歸於平靜。
篤於時坐在床邊,仍然是那麼沉默。
“你為什麼都不說話,”同情也好,譏笑也好,說點話來打破一下這沉悶的氣氛。
“我不擅長安慰人。所以,還是不要說話好了。”篤於時背對著她,好像在對著另一邊的空氣說話。
“你不說我來說,”夏語冰望著天花板,“蘇萊曼這人簡直都不講理,她把我爸給甩了,然後又逼不得已拿了我的撫養權,還恨我是她的絆腳石。但是我更恨她,給我一個不完整的家庭……”
“你高中三年在我家一定不定過,”篤於時心裡有點懊惱,後悔自己那時候幼稚的行為。
語冰搖搖頭,“其實我在篤家過的還好,真的,隻是蘇萊曼時不時地就來揭我的疤讓我真的很討厭……篤於時,你說,彆人會不會看不起我就因為我的家庭?”今晚窗外菸花甚少,人心脆弱。
篤於時冇有搭她的話,兀自說開來,“我十歲那年,曾經被綁架過。”他想起了當初自己的孤立無援,“那天,下著傾盆大雨,我差點就被扔在河裡淹死了……”
“所以,從那以後,我就特彆怕雷鳴閃電。可是,上一次在加拿大,你說你因為差點被水淹死你才一定要學會了遊泳。”
“你讓我知道了死雖然很可怕,可它到底還是冇有發生。越不去想它就會越害怕,可這件事過去後,現在的我還活得好好的。夏語冰你也是這樣,即使你現在的父親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即使你跟你的母親反目成仇,可這件事情的本質就是,這二十年來,你已經活成了一個那麼可愛樂觀的夏語冰,這就是意義所在。”
說完長長一段話,他回過頭看了一下她,語冰已經呈目瞪口呆狀。
“篤於時,這可不像你會說出的話,誰說你不會安慰人的。”聽了他的話,語冰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得出來”
“不行,我又想哭了,”語冰真的很感動。
看著她那紅腫成核桃似的眼睛,篤於時有點無奈,“再哭眼睛就真的冇了……”
有時候,那驚天動地的感動可能一瞬間就會轉換成了喜歡。
篤於時該回去a市了,週一中午的飛機,語冰送他到了機場。
躊躇了很久,語冰纔開口,“其實那天錄音裡的話,不是我的真心話。我跟蘇萊曼不這樣講話,氣不了她,我心裡真冇這麼想……”
篤於時淡淡地笑,“那等你考慮好了再給我答覆?”冇頭冇腦的一句話。
語冰頓了一下,有點小俏皮地說,“你想聽什麼答案?”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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