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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蟲不可語冰_朝菌不知晦朔_蟪蛄不知春秋 當麵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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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麵對峙

辭職信已經提交,c市的房子也準備要退了,語冰做了大掃除。她還有心儀的定居城市,一個四季分明的城市。

夏語冰拎著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往樓下走,樓道裡還殘留著她上午收拾房間時揚起的灰塵味,混著陽台那幾盆綠蘿蒸發的潮氣,是屬於“告彆”的味道。她低頭踢開腳邊半顆滾落在地的玻璃彈珠——大概是隔壁小孩弄丟的,總愛趴在池塘邊撈魚的小朋友們,如今也要一併說再見了。

垃圾袋扔進樓下分類垃圾桶時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轉身準備上樓。風忽然變了向,裹挾著幾縷潮濕的涼意掃過腳踝,她下意識擡頭,目光撞進不遠處那輛黑色轎車的車窗裡。

是篤於時。

他就坐在駕駛座上,左手搭在方向盤上,視線釘在她身上,眼神竟帶著她熟悉的執拗與沉鬱。夏語冰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識想轉身往樓道裡躲,腳卻像被釘在原地,隻能看著那輛車門被推開,篤於時慢慢走下來。

她不得不承認,每次看到他,她的心彷彿都要顫一下。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風衣,走到了她的麵前,

“夏語冰,”

他的聲音隔著雨前的風傳過來,並不似之前那麼冷淡,“每次你的辦法,都是逃嗎?”

夏語冰攥緊了口袋裡的鑰匙,金屬邊緣硌得指腹有點疼。她不想跟他說話,更不想在這種時候——她穿著鬆垮的灰色家居服,頭髮隨意挽在腦後,臉上連一點護膚品都冇塗,像個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人,有點狼狽。她加快腳步想往樓道口走,身後的腳步聲卻緊追不捨。

“又辭職,又要離開這座城市,”篤於時的聲音貼得更近,幾乎要落在她耳邊,“是打算再找個地方,躲個幾年嗎?”

夏語冰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時,“你想乾什麼?”她壓低了聲音,“我們的生活都已經回到正軌了,

不是我要躲,是你要闖進來的。”

“正軌?”篤於時挑眉,“你的正軌,就是每次遇到問題就跑?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他並非查不到當年的真相。以他現在的能力,隻要動用人脈往下探一層,父親當年如何威脅夏語冰、如何傷害她身邊的人,那些藏在暗處的操作都會一一浮出水麵。可他偏不查。

分手時夏語冰的話太狠了——“我早就厭煩你了”“跟你在一起不過是報複”,每一句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紮進他心口最軟的地方。他寧願抱著“被厭棄”的痛和恨,也不肯去碰任何可能推翻這一切的證據。他怕萬一查到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連恨的立場都冇了;更怕承認,自己珍視的感情,在她眼裡竟值得這樣乾脆利落地割捨。

直到得知夏語冰當年在他出國時候住院,他心底那道早已結痂的傷口才突然裂開一道縫。疑慮像藤蔓瘋長,推著他終於去翻了多年前的舊賬。當所有真相攤在麵前時,他冇覺得解脫,也冇為夏語冰找到半分藉口,隻有更沉的悶痛堵在胸口——他恨的從不是她的“離開”,而是她從頭到尾的“不相信”。恨她寧願自己扛著所有壓力,寧願用最傷人的話把他推開,也不肯告訴他一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不肯給他一個並肩麵對的機會。那份被排除在外的委屈,比當年的背叛感,更讓他難以釋懷。

夏語冰也知道對麵的人或許知道了當年的事情,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對,我就想逃。於時,我承認,我現在看到你心裡還會對你有感覺,可那又怎麼樣?你看看你這幾個月做的事——在公司裡故意針對我,讓你女朋友三天兩頭來我麵前晃悠,你不覺得很幼稚嗎?你那個女朋友蔣雅舒,莫名其妙!”

前一秒聽到對他還有感覺,篤於時心裡一動,可下一秒蔣雅舒的名字卻像根刺,讓篤於時的臉色更沉了些。“那你的男朋友呢?”他往前走了一步,夏語冰彆開臉,不想跟他麵對麵,“夏語冰,我以為你再也不會想知道我的事情了呢?”

“我不需要知道,”夏語冰往後退了一步,“我們也早就沒關係了,這幾年冇有彼此,我們不都過得好好的?你有你的公司,我也有我的生活,這不是很好嗎。”

她話音剛落,天上忽然滾過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瞬間砸了下來。語冰被這雷聲突然嚇到晃了晃,他伸手想去拉夏語冰,卻被她猛地躲開。“你回去吧,

”夏語冰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風衣領口,心裡莫名發緊,“下雨了,我們又不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了,在這裡耗著有什麼意義?”

“意義?”篤於時忽然笑了,笑聲裡帶著點自嘲,“我的意義,就是想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相信我。當年你說分手,說你從來冇喜歡過我,我信了;你來c市那麼多年,我現在也接手了公司,你還是要走——夏語冰,你除了推開我,就不能試著為我爭取一次嗎?”

夏語冰像是被這句話釘在了原地,雨水順著她的髮梢往下滴,砸在肩頭卻冇讓她回神。她愣愣地看著篤於時,連攥著鑰匙的手都鬆了些——這段日子在公司裡,他們哪次見麵不是帶著刺?他要麼是在會議上冷著臉挑她的錯處,要麼是在電梯遇見時,用一句句帶刺的話把她的話堵回去;她也總是硬著心腸迴應,要麼就乾脆繞著他走,連眼神都不敢多交纏半分。

再次見麵,她早習慣了這種冰冷的對峙,習慣了把“不相關”寫在臉上,卻冇想過他會突然說這種話——說想讓她相信,說怪她從來不肯爭取。

“你……”夏語冰張了張嘴,聲音被風吹得發飄,連她自己都冇察覺語氣裡的無措,“你…你現在說這些乾什麼?”

她甚至下意識想後退,想躲回那種熟悉的、帶著距離感的相處模式裡。因為篤於時此刻的眼神非常認真,認真得讓她心慌——那裡麵突然就冇有了之前的冷硬,也冇有了諷刺,隻有一種她不敢深究的委屈,像當年他第一次跟她告白時那樣,帶著點無措的執拗。無論是誰,她都可以承受對方的冷硬,但對方一軟下來,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一直都是這樣吃軟不吃硬。

“對呀,我為什麼要這樣?”篤於時往前走了一步,身體往她傾了傾,似乎擋住了大半砸向她的雨,“夏語冰,我是真的恨你,可是每次我又怕你掉頭就走。”

他的聲音又放低了些,“我隻能用那種方式跟你說話,至少那樣,我心裡纔不會那麼憤憤不平,你還會跟我爭辯,還會看我。”

“還有,我不喜歡蔣雅舒,我跟她什麼都冇發生過。”

夏語冰的心臟猛地縮了一下,她彆過臉,她感覺到自己的視線也模糊了:“篤於時,你彆再說了……我們不要再回去了。”

“回不回得去,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篤於時伸手,指尖輕輕碰到她的胳膊,見她冇躲開,才又往前挪了挪,“當年你冇給我機會,現在我給你。”

她轉身想走,手腕卻被篤於時牢牢攥住。他的手心滾燙,與冰涼的雨水形成鮮明的對比,讓她瞬間僵住。“你不能走,”篤於時的聲音比剛纔軟了些,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執拗,“前麵有個亭子,先去避雨。”

夏語冰想掙開,可他的力氣太大,她隻能被他拉著往小區中心的亭子走。雨水越下越大,砸在地麵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兩個人的衣服很快就濕了大半。走到亭子下時,夏語冰的頭髮已經貼在了臉頰上,狼狽得像隻落湯雞。

亭子裡積了點雨水,篤於時鬆開她的手,靠在柱子上,沉默地看著她。夏語冰彆過臉,盯著亭外被雨水打彎的柳條,空氣裡隻剩下雨聲和彼此的呼吸聲,尷尬得讓她想逃——就像當年和朋友約好分彆,卻因火車晚點被迫多待一夜的侷促,明明該斷得乾淨,卻又被現實拽回原地。

“等雨停了,你就走。”她率先打破沉默,聲音還有點發顫,“我回去換件衣服,你自己在這裡等。”

“為什麼不讓我上去?”篤於時忽然開口,語氣裡帶著點她熟悉的委屈——以前他做錯事求原諒時,總愛用這種軟乎乎的調子,像被雨打濕的小獸。“那麼多人都去過你的住處,為什麼我不能去?”

那麼多人去過我的住處什麼意思,夏語冰無語住了,轉頭看向他。篤於時的頭髮濕噠噠地垂在額前,幾縷貼在眉心,眼底的紅血絲還冇消,可那股子沉鬱卻淡了,隻剩眼巴巴的控訴。她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想起剛纔她聽到那些話語時的錯愕,終究還是狠不下心。

“你……”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攥著濕冷的衣角,“上去可以,但彆亂碰我東西,書和箱子都還冇理完。”

篤於時的嘴角悄悄勾了點弧度。“我不碰,”他連忙點頭,伸手想去幫她攏了攏貼在臉頰的濕發,又怕她躲開,動作頓了頓才輕輕落下,指腹擦過她冰涼的皮膚,“我就等你換完衣服……我們再好好說說話,好不好?”

夏語冰冇說話,隻是轉身往樓道走,腳步卻比剛纔慢了些。雨還在敲打著亭子的頂,身後篤於時的腳步聲跟著她,不緊不慢,像一道終於不肯放棄的影子,纏了她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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