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不可語冰_朝菌不知晦朔_蟪蛄不知春秋 7、住進篤家
-
7、住進篤家
幽靜的山林裡一幢幢歐式彆墅映入眼簾,語冰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些彆墅好像用一塊塊木板搭接而成,尖尖的屋頂,絳紅色的屋頂瓦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真漂亮。蘇萊曼的車在一棟彆墅麵前停了下來。
語冰心裡忽然就忐忑了起來,可她在氣勢上絕不能輸,於是,擡頭挺胸,雄赳赳氣昂昂地跟在蘇萊曼的後麵進了大門。
一走進這棟彆墅,語冰就感覺到一股吸血鬼資本家的氣息撲麵而來。極儘奢華的大廳,繁複的燈飾發出冷冽的亮光,四麵高高的牆壁在柔軟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投影,穿過寬敞卻冷清的長長走廊,兩麵牆壁上掛著中國的山水畫,濃墨重彩。
看著這些畫,語冰有點啞然失笑。這些畫出現也太突兀了,就好像你一直你在觀看外國的歌劇,中場卻突然出現了有人在台上拉二胡。這個時候,麵前出現的應該是達芬奇或者梵高的作品感覺纔對嘛。或許設計師是想要中式的基礎韻味與西式的建築符號細節取長補短,冇想到卻弄巧成拙,審美情趣冇品出幾分,倒是有幾分勉強。
語冰尾隨著蘇萊上到了二樓的客廳,看來主人等候已久了。
“親愛的,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夏語冰從來冇看過蘇萊曼的這副模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都快成為一家人了,你還要這麼客氣嗎,語冰是嗎,長得可真像你。”蘇來的‘未來丈夫’轉頭望向夏語冰,麵上含著笑,一聲‘語冰’叫的夏語冰直犯惡。
夏語冰禮貌而疏離地回笑了一笑,默默打量起一下前麵這個男人,衣著考究,戴著一副金絲框的眼鏡,倒是有幾分儒雅。夏語冰看著他臉上雖帶著友好的笑,藏在鏡片後麵的眼睛卻隱約透出久經世事的精明,真是跟蘇萊曼有的一比,語冰心裡冷笑。
“哦,對了,這是我兒子,於時,以後你們兄妹倆可要好好相處。”男人笑嗬嗬地說。夏語冰這時才注意到角落的沙發裡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篤於時這時才站了起來,白色的運動板鞋,一身米色的休閒服襯托出修長的身材,嘴角扯了扯,彷彿不屑。
夏語冰轉頭對上了那一雙透著些許琥珀色的眼睛,深邃而閃著奇異的光芒。
篤於時嘴唇微啟,“這種人給我擦鞋都不配,還當我妹妹?”
氣氛突然就凝結了,篤國強,蘇萊曼的新老公,臉色突然就沉下來,“於時,道歉。”篤於時一臉滿不在乎,並不打算開口。正當大家陷入尷尬局麵的時候,夏語冰輕輕地開了口,“沒關係,叔叔,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說誰是小人?”篤於時一下子就怒了。
“說你。”夏語冰淡淡地說。
篤於時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此時篤國強大聲地壓了下來,“小孩子吵什麼吵,給我安靜下來,現在去用餐。”夏語冰看向篤於時,扯了扯嘴角,回敬他一樣的蔑視。
午餐夏語冰安安靜靜地吃完了,彆人客套的問候她都很禮貌地應答了。即使想當一隻鴕鳥,夏語冰還是感覺到一道淩厲的目光無處不在,這讓夏語冰感覺自己像陽光下的蒼蠅,她知道那是誰。
回來的車上,蘇萊曼將夏語冰狠狠地罵了一頓,夏語冰卻無所謂,她可不是那種被人欺負還傻傻微笑假裝不介意的人。那頓飯過後,夏語冰安慰自己,冇事,篤於時這種人,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幸好冇有去一中,不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萬幸萬幸。
趁著天還冇完全黑,夏語冰打了一輛出租車便回她所謂的新家了。
蘇萊曼出差去了,此時根本都不在a市,卻在離開時雲淡風輕地警告了她,必須每天都準時回家,不要給彆人留下她蘇萊曼家教不嚴的話柄。語冰默不作聲,什麼叫家教不嚴,蘇萊曼根本從來都冇管過她。
她也知道,要不是離婚後,她的撫養權是蘇萊曼的話,那個女人一點都不想管她。她想起那天蘇萊曼跟她說,“跟他們說你不去他們家住,這可不行,我可不想被彆人說我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點都不上心。”
車向處在半山腰的青浦區半島花園平穩地駛著,因為這片是彆墅區,也冇有公交車經過,路邊都是靜悄悄的,兩邊的梧桐樹安靜地站著,夏語冰默默想著,三年,三年就好了……
按門鈴,有人來開門,是一位中年婦女,語冰知道她是她是這個家的阿姨,已經在這好幾年了。
“你找誰?”她一臉冷漠,眼睛盯著她的臉。
“蘇萊曼的女兒。”語冰知道麵前的人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蘇萊曼是誰?”管家看著夏語冰,眼裡帶點蔑視。
“我的行李已經搬進來了,在三樓左轉儘頭的那個房間,阿姨,那天還是你領我去我房間的。”語冰不會與一位上了年紀的阿姨斤斤計較。
“跟我進來吧。”
“我不管你以前住的地方怎樣,但一旦住進這裡,你必須給我遵守這兒的規矩。我要先給提重要的幾點。首先,篤家有門禁,晚上九點之前必須回家,過期不候;第二,篤家有準時的飯點,午飯十二點到十二點半,晚飯是五點半到六點半……”
“第三,不允許帶外人過來這個家裡。針對你定的,這條。”管家毫不掩飾。
夏語冰默默聽著,也不發言。管家似乎很滿意,帶語冰走到她房門口後,就趾高氣揚地下樓了。
語冰關上房門,倒在大床上,她還是很幸運不是嗎,因為好像除了管家,誰都冇在家。
房間有點小,但沒關係,她東西也不多,除了幾套衣服和書籍,她都冇有什麼東西了。
洗完澡出來,夏語冰捧著本書,趴在床上看。樓梯口響起腳步聲,好像漸漸靠近,但又冇有聲音了,語冰把門鎖好,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一夜無事。
早上六點半的鬧鐘準時響起,語冰洗漱完畢就下樓了。冇想到管家就在樓梯口站著,客氣地請她過去大廳用早餐。夏語冰冇多想就跟著她走。
大廳裡冇有其他人,隻有一個人坐在長方形的大理石餐桌麵前慢條斯理地喝著牛奶。夏語冰知道他是誰,不想惹出什麼事,她安安靜靜地坐到了一角,儘量遠離麵前的男生。管家給她把還冒著熱氣的粥端了上來。
拿起湯勺,語冰正欲低頭時看到了篤於時的嘴角微微上揚……
看了看麵前的粥,想了想,語冰皺了皺眉頭,推開了它,“阿姨,我不吃蔥,這上邊灑了蔥花。”其實夏語冰預料得到她的話會引起怎樣的反應。
管家站在旁邊,好像什麼也冇發生一般,把語冰麵前的碗推回了原來的位置,“不好意思,夏小姐,你要習慣這個家的飲食。”
“不要以為在這個家你就成為真正的大小姐了,你永遠都冇這個資格,”篤於時切著麵前的培根,好像在對空氣說話。
“我去學校吃早餐就行,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語冰當什麼都冇聽到,站起來轉身就走。某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許姨,幫我通知新來的李司機,從今天開始他不用來上班了,家裡已經有個司機了,冇必要養個閒人。”
夏語冰聽到管家輕輕的應答聲,翻了個白眼,她一開始就冇有要司機接送的念頭,是蘇萊曼的丈夫假惺惺地說,為了方便自己上學放學,纔要給她配個司機的,她不稀罕。
沿著青浦路往山下走,早晨的路上安安靜靜的冇有行人,夏語冰反倒覺得有幾分自在。因為這裡是彆墅區,根本冇有公交車往這裡過,語冰知道要到山腳下纔有公交。反正一定遲到,索性就慢慢走,好好地理清一些事情。
待有一絲陽光掙紮著灑到樹上時,語冰也鄭重地決定了,她會安安靜靜地在這個家呆完三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小犯則忍,大犯必報。
第一節課都開始了,夏語冰才慢悠悠走到校門口,果不其然,遲到的人已經在門口排著隊了。教導主任恨鐵不成鋼地朝她吼道,“就差你了,現在全部人都去操場給我跑八圈。”夏語冰跟在隊伍後邊跑,心裡還一邊竊喜,“如果什麼處罰方式都用跑步來解決,該多好!”
跑完八圈,第一小節課都已經下了,夏語冰腿有點軟地走進了教室,看到敖塢手拿一個烙餅正準備大口咬,她一個箭步上前,把餅搶了過來,“我早餐都冇吃,給我吃了。”
敖塢一臉怨恨地盯著她,語冰又補充了句,“這個好吃,你明天早上給我帶吧,不,接下來幾天都給我帶……”
坐在背後的翎馨有點疑惑,“你不是搬去跟你媽媽一起住了嗎,怎麼連早餐都冇得吃?”
語冰有點心虛,她假裝有點漫不經心地說,“她要忙著上班,我的早餐要自己搞定,敖塢,記得明天給我帶早餐。”把話題成功引到敖塢身上,敖塢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第二節課是生物,講課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頭。語冰坐在倒數第三排,看著老頭唾沫橫飛,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就趴了下去。
“夏語冰。”夏語冰猛然驚醒,剛纔老師是點自己的名字了嗎,她有點懵逼地站起來,全班靜悄悄地,講台上的老頭扶了扶他的老花眼鏡,說道,“夏語冰同學,你跟我們講講這問題的答案是什麼?”語冰有點慌,趕忙翻書,她甚至都不知道是在問哪裡。坐後排的翎馨小聲說道,選c,敖塢卻也小聲地喊著,不對,選a。語冰笑了笑了,這兩個損友怎麼會那麼好心幫她,她自信十足地朝著老頭說,選b。
冇想到老頭臉色一變,“選什麼b,這是填空題。”班上爆發出大笑聲,老師生氣地說道,“全班都給我安靜下來!夏語冰同學,你上課不聽講也就算了,還趴那睡覺,出去門口給我罰站。”夏語冰心裡哀嚎,她今天是走狗屎運了嗎,才短短一個早上,壞事接踵而來,她有點吃不消呀。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兩個罪魁禍首,她們正捂著嘴偷笑,語冰隻得悻悻地走了出去。
站在門外,夏語冰有力無力地靠著牆發呆,好羞愧呀,那麼大個人了還被罰站。有人從走廊的儘頭走來,學生會部長蘇文軒,初中時跟語冰同過班。夏語冰趕緊麵朝牆壁,僅僅貼著牆跟,她纔不想讓他認出她,真是的,都是上課時間了,學生會部長怎麼那麼閒,都不用上課嗎?
蘇文軒冇有徑直走開,在她的背後站定。夏語冰覺得自己的脖頸也是紅的,羞愧出來的。“夏語冰,”後麵的人開口了,“你可真不讓人省心……”
“我不讓誰省心了?你快去忙你的,彆站這裡。”語冰的聲音悶悶的。
她想起初中的一些窘事,初三的她那時被同班的蘇文軒迷得不要不要的了,名字又好聽人長得又好看,彈得一手好吉他,打得一手好球,成績又好,這在小小的八十八中可是很少見的。在翎馨敖塢她們慫恿之下,於是夏語冰氣勢蕩蕩地告白了。
那天放學後的教室就他和她兩個人做值日,做完值日,兩個人坐在窗邊,此時夕陽西下,黃昏的陽光柔柔地打在倆人身上,語冰覺得此時此刻真是太適合表白了,真是天助她也。
“喂,蘇文軒,你有喜歡的人嗎?”一說完,夏語冰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什麼不直奔主題,說自己喜歡他呢。
冇想到蘇文軒淡淡地回答了,“有呀。”
“誰,我們班的嗎?”
“對。”
“徐媛媛?”徐媛媛長的很好看,夏語冰先說了她的名字。
“不是。”
“李燕娜?”
“不是。”
接下來夏語冰把班上女孩的名字都列舉了出來,蘇文軒都一一否認了,夏語冰心中有隻小鹿在亂撞,那就隻剩下她夏語冰了,“蘇文軒,我已經把我們班的女孩名字都說出來了,你都說不是……”
麵前的蘇文軒微微一笑,“不是,你還冇有說我們班男孩子的名字呢……”
夏語冰落荒而逃。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呀,夏語冰的頭埋得更低了,背後這個人,拒絕她的理由太高明,她服了。聽到後麵的腳步聲慢慢走遠,夏語冰才轉回聲,繼續發呆。
連續幾天敖塢都給語冰帶了早餐,蜜棗燒餅。早讀下後,語冰啃著餅,發出一聲感慨,“敖塢,這餅真太好吃了,不過,你說它叫蜜棗燒餅,我也冇吃出蜜棗的味呀?”
敖塢此時正奮筆疾書地抄著作業,頭也冇擡,“有蜜棗呢,原本都有一顆大蜜棗嵌在餅上邊的,不過我給摳出來吃了。”夏語冰默默把手中的餅放下了,敖塢你大爺的……
市一中裡,此時正是課間,秦慕雪來找篤於時聊天。篤於時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他打遊戲打的正起興,聽到秦慕雪的聲音,他頭也冇擡一下。
秦慕雪都已經習慣了,她坐在他旁邊,試著挑起他的話題,“於時,那個女的最近在你家怎樣?”
“冇什麼好提的,彆煩我,有什麼事就說。”
“我朋友家在國貿大廈附近新開了一家法式餐廳,我們今晚約喬陽他們一起去吃吧。”慕雪有點期待地說。
“隨便。”篤於時眼睛依然盯著手機。
“對了,你說那個夏語冰不是以前不是住鄉下的嗎,像她這種人,估計冇去過高級餐廳吧?”秦慕雪不知不覺又把話題轉到了夏語冰身上。
“我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我們今晚吃飯的時候把她叫上,讓某人出點洋相。也正好,讓大家開心開心嘛?就好不好呀?”秦慕雪笑著說道。
篤於時眼睛轉了轉,突然來了興趣,“應該會挺好玩的,那我們把喬陽他們順便叫上。”
下午的課上完,夏語冰與翎馨敖塢在校門口分手後便上了9路公交,經過民生路的時候她突然回憶起在讀初中的時候,她每天晚上要騎著自行車去學校上自修。
從奶奶家到學校,要經過一條民生路,而她一個人騎著自行車,都會路過藏在民生路拐角的一個小精神病院。這個小地方的當地人並不富裕,患有精神疾病的家人都是被送到這個破舊的小精神病院,說是醫院,其實更傾向於是禁錮瘋人的場所。而冬天的夜晚總是黑的特彆快,夏語冰騎著自行車經過的時候,總是看到一些影子貼在封了膠布的窗子上邊,撕心裂肺地喊著。迎著蕭瑟的風,語冰感覺自己的心也在戰栗。她甚至有種衝動,渴望衝進去給她們把窗子打開……
突然有女聲提醒,“人民廣場到了,請下車。”夏語冰才突然回過神來,一個人搭公交的時候,她總是容易想事情想得失神。下了公交,她還要換成111路公交纔可以到青浦區,到了青浦區之後,走上大半個小時就可以回到那個家。想起這,夏語冰皺了皺眉頭,她昨晚回去感覺自己的東西被翻了,桌麵上的書也亂七八糟的,心中有一股火,但她不想表現出來,今天她自己就在學校門口買了把鎖,決定回去把重要物品都鎖進箱子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