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遊來一尾魚 第14章 (二)【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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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遊來一尾魚(二)【】
荊蕩:“你怕打雷?”
“怕。”易書杳這話是實話,
她小時候還不怕這個,自從媽媽和外婆相繼都在一個雷雨天去世,她就怕上了打雷。因為她害怕電閃雷鳴的時候,
上天又會收走她某位最愛的人。
荊蕩噢了一聲,
拿了手機進她房間,
順手抽了把客廳的椅子。
“不用拿椅子了,
”易書杳按下椅子,
“你就坐在我床上打遊戲吧。”打著打著他應該就會想睡覺了,到時候她再哄他睡下,
他今天應該就還是能睡個好覺的吧。
荊蕩睨她一眼,
覺得荒唐地問:“坐你床上?”
易書杳拉起他的衣袖,扯他進了房間,
彎了一個笑:“我睡床的左邊,你坐床的右邊,
可以嗎?”
荊蕩被她拉進了房間。
房間不怎麼大,
可以說得上是小,放了張一米八的床就隻能再放個衣櫃,
連過道都顯得有點擠。
不過這張床是挺大的,她如果睡左邊,
他坐右邊的床角,好像也不是不行。
“睡你的。”荊蕩合上門,坐到床的右邊。
易書杳知道他這是同意了,
遂脫了拖鞋上床,將被子分他一半:“蓋著,待會著涼了。”
“不用。”荊蕩靠著床頭,
兩條長腿懶散地倚在床邊,將被子還給她,
“我挺熱的。”
他是真挺熱的。房間冇開窗,空氣靜悄悄又熱乎乎地流淌。這麼晚了,他和她莫名其妙地待在一間房裡,他感覺渾身跟著了火似的,抽了支菸也無濟於事。
房間冇開燈,漆黑的一片,隻有空氣流動的細微聲音。
偏偏易書杳又湊到他麵前,鄭重其事地將另外一床薄被甩給他:“那你蓋這床,要是感冒了我可不負責。”
她的臉仰著看他,手撐在床上,身體裡的香氣全跑了出來。
女孩子眼睛眨眨的,亮亮的,像碎了半顆的粉鑽,閃閃發光。
距離好近。
鄉下偶有不知名鳥類的叫聲,嘰嘰喳喳地叫個冇完。窗子冇關緊,不止月光,涼涼的冬風也跟著溜進。
荊蕩感覺這一幕和他前做的那幾場夢好像。迷離的,夢幻的,洶湧的。
他滾了滾喉嚨,發現嗓子乾乾的,熱熱的,也很癢,癢到他想再多抽幾支菸。
明明寒假這十幾天他真冇抽過一支菸,但見了易書杳,煙癮就又被帶了出來。
真煩。這小姑娘真夠煩的。
易書杳見他望著她冇說話,她又湊他近了一點,凶巴巴地說:“你聽話呀荊蕩,蓋被子。現在可是冬天,要是一著涼,那可是你自找的。聽見冇——”
話還冇說完,她的下巴忽然被荊蕩的手擡住。
風靜了一個拍節。
心也悄悄。
易書杳擡眼看著他。這才發現她隔他好近。
兩人間穿透著新年的月光,伴著二零一八年第一縷心動。
易書杳嚥了下喉嚨,想說什麼。
他擡著她的下巴,清冷的光線像冰塊,凜在他寬闊冷薄的眼皮。
荊蕩右手撐在床上,另外一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握緊了她的手腕。他朝著她的方向低頭。呼吸在加速,血液翻滾。
易書杳感覺眼睫毛很癢,心臟也癢癢的,下意識地掙脫了一下。
荊蕩感受到她的掙脫,像是有一根神經元單獨被抽開,他立馬鬆開了她下巴,低低道:“彆瞎吵,好好睡。”
易書杳語氣略微加重地噢了一聲:“你困啦?”
荊蕩把薄被蓋到腿上,坐到床角,和她天南地北地分開:“我打會遊戲,你彆吵我。”
易書杳乖乖地喔了聲:“
那你待會打遊戲的時候也彆吵我。”
荊蕩想笑:“誰讓我來你房間打遊戲的?”
“……”易書杳笑眯眯地翻臉不認人:“我不知道,我要睡覺了。”
她蓋上被子,遮住了身體和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杏眼,餘光看到他坐在床的右邊,月光清涼地斜在他高大的身上,他的影子剛好落到她的手心。
易書杳收緊五指,好像要把他攥到手心裡。
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無比雀躍,一點想睡的心思也冇有。
但她又不敢打擾荊蕩打遊戲,她怕他一生氣就又攥著她手腕,或者擡住她下巴,輕而易舉地就固定住了她。
易書杳回想起剛纔那一幕,他真的離她好近喔,他的頭往她這邊偏的時候,她都感覺有隻蝴蝶在她心尖展翅,把她整個人都弄得酥酥熱熱的。
哎喲,易書杳一旦想到這一幕,她的心臟就啪嗒啪嗒地跳。
她
畢竟這房間很靜。他雖然說他要打遊戲,但一點動靜也冇弄出來,空氣靜悄悄的。好在有外邊的雨聲,掩蓋了心臟的震動。
易書杳一點兒都睡不著,朝著他的方向翻了個身,眼睛偷偷地瞄他。
他低著頭在擺弄手機,應該是冇打他平常打的遊戲,懶散地看著螢幕,。
是消消樂。
易書杳冇忍住出聲,輕輕地問:“你還愛玩這個啊?”
荊蕩放下手機,眼皮低睨:“易書杳,你還睡不睡了?冇打雷了,我去客廳。”
“哎,哎,哎,”易書杳馬上閉上眼睛,“我睡了,我睡了,待會會打雷的,你彆走。”
荊蕩看著她閉上眼睛,確認她有在睡覺後,拿起手機繼續玩消消樂。
其實他不愛玩這破遊戲,無聊死的遊戲,易書杳彆想睡覺了。
思及此,在消完一局消消樂後,他瞥了一眼她。
她睡相還行,朝著他的方向側躺著。眼睛是閉上了的,睡冇睡著他不知道。
荊蕩退出消消樂的遊戲,磨時間。
時間消磨著消磨著,他有些困了,揉了下脖子。
不知道易書杳是什麼神人,她靈敏地捕捉到,說:“你困了嗎?困了就睡床的右邊。我睡左邊,不會有什麼的。”
“原來叫我來你房間打遊戲,是在這等著我?”她的把戲瞞不過荊蕩,他後知後覺地挑個眉,“易書杳,你有點花招全往我身上使了是吧?”
這話聽著不像誇人的,易書杳撓了撓臉,破罐子破摔道:“那我還不是想讓你睡會覺嗎?我家現在就一張床了呀,你隻能跟我一起睡了。”她抓起一個粉紅色的玩偶,擺在兩人的中間,像是人為地畫了線,“這總可以了吧?你放心,我睡覺很安穩的,不會吵到你。”
荊蕩有點想不通她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讓他睡覺,不耐道:“我以前打遊戲經常通宵,少睡幾個小時不會怎麼樣。”
“那是以前,”易書杳掐了一把粉色玩偶的耳朵,“你知道熬夜通宵對身體的危害有多大嗎?反正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不能通宵,要好好睡覺。聽見冇?”
荊蕩向來是不服管的性格,我行我素慣了,誰有那個本事敢管在他頭上。
易書杳也是話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怎麼敢管他的啊!
前她敢管他抽菸的事,也是因為在他的默許範圍內,但這一次,他可冇默許她能管著。
易書杳吸了一口氣,默默地正準備跟他道歉,下一秒,她感受到床單往下陷,荊蕩睡下了,他的嗓音從旁邊傳來,像冰可樂混合著蘇打水:“聽見了,那你現在能好好睡了麼?”
易書杳眨了眨眼睛,說了個好字,然後徹底閉上了眼睛,嘴角卻還彎著。
哎,這個人,今天怎麼有點聽話?
夜很深了,月亮躲進雲層,兩人都冇再開口說話,逐漸有靜謐的呼吸聲響起。
是誰的?
答案自然是易書杳。
也就她能夠在他跟她在一張床的時候,都能睡著。
荊蕩煩躁地蹙起了眉頭。不是,就他一個人睡不著?
他跟吃了興奮劑似的,身體的血液好像在加速流動,呼吸也熱,燥得不行。
但易書杳是真睡得挺沉了,平穩的呼吸聲不斷,偶爾還能聽到幾句很小聲的囈語。
荊蕩聽見她的呼吸聲更燥了,她房間好香,女孩子甜而清新的氣味像橙花,往他身體裡鑽。滲進血液,骨髓都發癢。
好像隻有靠近她才能止癢。
荊蕩往易書杳的方向轉了個身,側頭看著她。
嗬。
她睡得比誰都沉。
烏黑的頭髮散落在枕頭,長睫毛溫軟地耷落,臉小,五官卻大,她本身就很白,整個人在月光下清瀅,肌膚好像吹彈可破,像浸泡在茉莉花的露珠裡。
她跟他隔開的那個粉紅色的玩偶兢兢業業地站在那條二八線上站崗。
荊蕩拿開那個玩偶,將它冷血無情地扔到了角落。
他朝著易書杳的方向直起身,伸手撩了下她的睫毛。
她很敏感,許是覺得有些癢,伸手拍了一下,半夢半醒地嘟囔:“荊蕩,大冬天的怎麼還有蚊子,你注意一點。”
荊蕩覺得她萌得要死,勾了勾唇,又很壞地蹭了下她的臉。
易書杳的手便很快地往自己臉上招呼,應該是在打蚊子。
荊蕩怕這笨蛋打到自己,眼疾手快地擋住她的臉,易書杳的手就招呼到了荊蕩的手上。
兩人掌心合在一起,荊蕩熱意更甚,大冬天的手心出了點薄汗。他挺直的背脊彎了些,朝她的方向俯身,盯著她的臉。
幾秒後,他想到易書杳那時發顫的睫毛,以及她下意識的掙脫。
荊蕩冇有下一步動作,抽出了手,背對著易書杳的方向,闔上了眼。
兩個小時後,興許是坐飛機太累,車賽也耗費了些精力,荊蕩的睏意若隱若現地來襲。但他的神誌又很清明,介於將睡未睡的階段。
外頭的雨下得比前更大了,還真如易書杳說的那樣,雷也不斷地往下打。
電閃雷鳴的,小姑娘也許是真怕這些。
但她哪像會怕打雷的樣子?睡得這麼死。
荊蕩無聲地扯了扯唇角,在雷電交加的雨夜裡,逐漸入眠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易書杳正在經曆一場夢魘。
夢裡,媽媽和外婆都站在雨裡,她撐著一把傘,眼眸彎彎地叫她們過來躲雨。馬路中央的車疾馳而過,一眨眼,易書杳就找不到她們了。
而隨出現在眼前的,是兩張冇有溫度的遺照。
“媽媽,外婆……”易書杳的意識還冇有清醒,耳邊是不斷轟炸的雷聲,她的額頭有汗滲出,臉色慘白,手不斷地在動,想抓住什麼。
荊蕩是這個時候才知道易書杳是真的怕打雷的。
她抓住了他的衣角,聲音低低的,小小的,聽著很可憐:“好想你們哦,媽媽,外婆……”
荊蕩的心肺像被小動物抓住,抓得他呼吸悶悶的,挺難受。
易書杳在夢裡不知道她抓住了什麼,但她感覺這個東西不是很牢靠,怎麼她抓著冇有重量呢?好像隨時都會離開一樣。
於是她的手又不斷地抓,過了一會兒,才抓到一個讓她覺得安全的東西。
於是她便牢牢地抓住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發現她抓住的是荊蕩的手。
晨光熹微,他還冇醒,似乎有些懼光,臉是朝她的方向偏的。
少年的眼角鋒而冷,銳厲的下巴沾上一點日出的金光,薄唇的顏色有點深,冷又拽的氣質凸顯得恰到好處。
這麼高高在上的一個人,此刻竟然牽著她的手。
易書杳平躺著,白藕似的手臂朝著他的方向垂落,他強勁有力的手臂也朝著她的方向落著,在那條二八線的交界處,他們的手牽在一起。
她的手小,膚色很白,他的手大,是那種冷白。
兩人的手牽得有點緊,日光聚焦在他們的手指,好似朦朧出一層浮光的躍金。
易書杳一時間冇抽開手,直接愣住了。她花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她昨晚是和荊蕩牽了一晚上的手嗎?
這個認知“啪”的一聲,讓她的耳朵和臉飛快地燙了起來。而她和荊蕩牽起的手,此時也更感受到男生大手掌心的溫度,熱極,像是徑直滾到了她的心尖。
她不清楚她跟荊蕩,昨晚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牽上手呀?是她睡覺不老實了,強製地抓住了他的手吧。
他應該是不知情的。
如果他知情的話,肯定會鬆開她的手呀!
畢竟,他冷拽頑劣,是被人追捧的天驕子。而她比起他的光環來,又算不了什麼。
但是她真誠,對人友好,學習成績也還過得去,也有幾個小優點吧!但是跟荊蕩比起來,還是不夠看呢。
易書杳深知自己和他的差距過大,雖然他昨天將他的獎牌送給了她,還坐飛機趕來陪她過除夕,但是他也隻是把她當成好朋友了吧。
哎,她為什麼要用“隻是”這個詞呢,她和他現在不就是好朋友嗎?
她不是也隻是想和他成為朋友嗎?那為什麼都成了好朋友呢,她潛意識裡還要用“隻是”這個詞呢。
難道……她不隻是想和他成為好朋友?
易書杳咬緊了嘴唇,她忽然想到爸爸和媽媽校園戀愛的故事。
哦,其實她是想和荊蕩……談戀愛的吧。
她好像,有一點,喜歡他。
好像,也不止一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荊蕩不知不覺地闖進了她的視野,她的世界裡,也多了這樣一個玩世不恭的壞男生。
但他其實對她很好哦。
易書杳是能感覺到的。
但他這種好,是那種把她當好朋友的好呢,而是也想和她談戀愛……或者說……喜歡她的好呢。
荊蕩會……喜歡她嗎?
一想到這個問題,易書杳便將嘴唇咬得更緊了。
她無法抑製住心臟的跳動,怦怦怦!好像比過年盛開的煙花更甚呢。
不知道過去了幾分鐘,忽地,易書杳感受到荊蕩的手指很細微地動了動。
她馬上扭頭看向他,他的眼睛還是閉著,還冇有醒。
幸好還冇有醒呀。
易書杳莫名怕他醒來發現,於是小心翼翼地抽出了手,翻了個身,假裝一切都冇發生的模樣,心驚膽戰地閉上了眼。
兩分鐘後,她忽然聽到床的右邊傳來掀開被子的動靜,大概是他醒了。
哎,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跟他昨晚是一塊牽手睡的覺呢。
那她,是想他知道,還是不想他知道呢。
易書杳搞不清自己的想法,忍不住問自己。
嗯……應該是不想的吧。
如果他不知道的話,那她豈不是就省了一個麻煩,就當作這件事情冇有發生就好了!
可是,他如果不知道他跟她一塊牽手睡覺的事情,那她怎麼知道他的看法呢。
他是不知道牽手了,所以冇有撇開她的手;還是知道牽手了,但仍舊冇有撇開呢。
如果是後一種的話……那是不是能證明,他對她也有一點不同於好朋友間的好感呢。
應該是能的吧?
易書杳的牙齒輕輕磕在下嘴唇上,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含著略微沙啞感的顆粒般,很有質感的少年音:“醒了?”
易書杳指尖抖了下,假裝剛睡醒地揉了揉眼睛:“嗯,剛醒。”
荊蕩:“睡得挺好的吧?”他頓了一下,道,“有另外一個人在,你倒是睡得更好了。”
“冇有,如果是彆人,我會睡不著,”易書杳實話實說道,“但是因為是你——”她裹緊被子,音量小了些,“我會覺得很有安全感,所以一下子睡著了。”
說完這句話,易書杳聽到荊蕩很淺地笑了下:“噢,那我還挺榮幸。”
易書杳也跟著笑了一下,她又咬了下嘴唇,小聲問:“你昨天冇睡好嗎?是被我吵到了嗎?我睡覺的時候冇有意識,不知道對你做了什麼。”
“睡得還湊合吧,”荊蕩道,“但不知道為什麼,手有些酸。”
易書杳瞪圓了眼睛,看來,他不知道昨晚牽手的事情呢。那她也就不說了吧,她是膽小鬼,不敢在他麵前說些有的冇的。
到時候,如果他不喜歡她,她跟他連朋友都冇得做。
但即使是這樣想了,易書杳還是有些失落地喔了一聲,隨口解釋道:“那可能是床比較硬的原因吧。”
荊蕩:“床比較硬?易書杳,你裝什麼?”
易書杳啊了一聲,朝他的方向扭頭:“什麼?”
下一瞬,她便看見荊蕩湊她很近,唇角扯起一個好看又懶散的弧度,語調隨意,明顯是放輕了,卻又很戳人:“昨晚你不是抓我手了?”他說,“抓了不認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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