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淋濕了 第37章 距離 你不像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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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
你不像任何人。
很長一段時間內,
薄夏看上去並冇有受這件事的影響,冇有眼淚、冇有連綿不絕的痛苦,連她自己都覺得她似乎也冇有那麼喜歡靳韞言。
可偶爾,
猝不及防的酸澀蔓延上來,
如同咬了一顆青梅果,她狼狽地捂住發炎的牙齒,
感受著無處不在的無法被秋天帶走的潮熱。
她也會有不甘心的時刻,
想鼓起勇氣去問他自己是哪兒不夠好,也想問他那天那些又算什麼?
可有些問題不需要去問,答案早已在暗地裡寫好了。
薄夏甚至會想,也許對於靳韞言那樣的人來說,這給予的短暫的妄想和溫暖,已然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恩賜。
她再傷心,
卻無法對他有任何的埋怨和厭惡,因為喜歡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情。
玻璃窗上落下密集的雨滴,
試圖沖刷空氣中不願意消散的燥意。薄夏坐下時翻看桌屜裡的課本,隨著手上的動作掉下來一封粉色的情書。
她有些錯愕地撿了起來,
打開看竟然是一封匿名的告白信。信裡的大致內容是在表達對她的欣賞。即便她的存在感冇有那麼強,
在他的眼裡也是最閃耀的存在。
那張信紙整麵都在寫她的優點,最後一句話寫的是——
“你不像任何人。”
那是聶魯達的詩,後麵半句“因為我愛你”藏在純情少年們難以說出口的心事裡。那時候他們的年紀,
連喜歡都難以說出口,
更彆提愛那樣神聖的字眼。
彷彿這樣的話說出來便是在褻瀆那份感情。
薄夏將那封情書看了又看,她有些錯愕於裡麵內容的認真,看上去甚至真的像是一個喜歡她的人寫的東西。對方在告訴她,無需和任何人比較,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她莫名覺得這封情書的來源是她認識的人。
薄夏站起身,
去翻看周隨野的作業本,比對了字跡明顯是兩個人,溫心就更不用說了,她對好友的語言習慣以及字跡再熟悉不過。
她的動作剛好被作業的所有人撞到,周隨野剛好買了冰淇淋進來,丟給她和溫心一人一根:“乾嘛呢?跟我對答案來了?不應該吧,我們薄神不是語文能考140以上的存在嗎?”
這捧殺語氣讓人生出一股無名之火,薄夏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選擇假裝不認識這個人,若無其事地坐回座位上。
周隨野欲言又止地看了薄夏幾眼,又忍不住湊過去問:“哎,你今天有冇有收到什麼東西?”
看著麵前這小狗搖尾巴的模樣,薄夏忍不住笑了起來,接著低下頭收斂神情:“你指的什麼東西?”
“就是……就是……”他想了想還是算了。
中午難得溫心願意去食堂陪著她吃飯,三個人一起回教室的時候周隨野突然說:“其實我覺得靳韞言也冇那麼好吧。”
剩下兩個女孩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接下來聽了周隨野說了靳韞言一路的壞話,比如性冷淡疑似不喜歡女生,比如愛裝,明明私底下什麼都來還裝成正經人……
這背刺好友行雲流水的流程一套下來,看得她們一愣一愣的,溫心踢了他一腳:“你是不是想把他踢出局你好上位?”
“說什麼呢你?”
“意圖很明顯啊。”
薄夏眼見著他們吵起來,剛準備說些什麼,聽見廣播站裡溫柔的女聲突然提及了她的名字:“下麵這首歌送給十一班的薄夏同學,希望她能永遠開心。”
熟悉的旋律在校園內響了起來——
“命運就算曲折離奇,
命運就算顛沛流離,
命運就算恐嚇著你,
做人冇趣味,
彆流淚心酸,
更不應捨棄,
我願能一生永遠陪伴著你。”[1]
她一時之間覺得尷尬又好笑,但唇角彎起的瞬間眼底又染上濕意,她原本很想知道那封情書是不是周隨野的手筆,現在似乎什麼也不用問了。
事實很明顯地擺在眼前,她的朋友都在關心她,他們讓她在失去一樣東西以後發現自己還擁有著更珍貴的東西。
薄夏突然走過去一左一右摟住他們的脖子,周隨野生得高的緣故,她摟得有些費勁:“你們不用擔心我,本來喜歡就應該是很純粹的事情,就像是喜歡貓貓狗狗、喜歡歌星、喜歡畫畫那樣,結果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他的每個瞬間我也很開心。”
周隨野知道她有些逞強,但是聽她這樣說擔心還是少了很多。
那天以後他問過靳韞言,他以為對方願意維護薄夏至少心裡有些波動,然而靳韞言卻不知道她為什麼喜歡的人是自己。
畢竟在靳韞言的認知裡,薄夏是朋友喜歡的女孩。所以他當時也很意外,反應了很久以後才為她解了圍。
周隨野有些偏執地讓他試試瞭解薄夏,說瞭解以後他一定會喜歡。他還是那樣冷心冷肺,說現在和任何人也不會戀愛,更不會有結果。大概是以為周隨野對薄夏有好感,他甚至安慰好友,說不會有人一直記得十八歲喜歡的人。
那時候他們太年輕了,所以感情都作不得數。
從小被追星捧月長大的天之驕子,自然習慣了被彆人喜歡,他接受到的訊號太多,下意識也不會覺得這份感情太珍貴,珍貴到能保持多年。
也許有一天她們遇見更好的人、更瞭解更合適的人,纔會發現他也隻不過是青春的一個載體、是少女情愫的某種投射,但也僅此而已了。
周隨野冇有告訴她這些,隻是附和地說所以靳韞言是狗,溫心噗嗤笑了一聲:“我看你更像狗。”
薄夏知道他在護短,她在某個深夜裡也會覺得自己是不被命運眷顧的,但事實證明她隻是冇有看見自己擁有的東西。
她叫了周隨野的名字,對方問她怎麼了,他們對視一眼,原本這個場景是該到煽情的時候了。
少女突然說:“我也覺得你更像狗。”
脖頸上的溫度消散,周隨野擡頭看見平日裡安靜的女孩狂奔出很遠的距離,回頭的時候風將她的頭髮吹亂,她就站在那裡溫柔地對著他笑。
高三生活總是痛苦而麻木的,有時候讓人覺得時間很漫長,有時候又會讓人覺得隱隱之中不知道是誰悄悄撥快了時鐘,一轉眼教室裡的倒計時已經更換了小半的數字。
學期快要結束的那天,薄夏站在光榮榜麵前,從前單科成績第一都是被靳韞言霸榜的,而如今她已經占了兩個位置。
她看到他們的照片擺在一起,僅僅是這樣都讓她心口發熱。
原本已經沉睡的感情在某一刻又有甦醒的跡象,她不甘心地想,也許她們以後會上同一所大學,或者他們之間還存在著某種以後呢。
班主任發下來模擬誌願單,讓他們寫下目標院校和專業,比起彆人的遲疑和迷茫,她目光堅定地拿起筆寫上“京大”和“建築係”。
付強民將薄夏叫了過去,他知道她的想法鼓勵她隻要認真複習一定可以考上理想院校:“也可以試試自主招生,你知道你上屆有個學姐就是通過自主招生進的南科大……”
她說好,可心裡卻隻堅定那一個目標。
人總有年少輕狂的時刻,她在此時此刻隻看得見自己這一個未來。
她想去京市學建築,冇有第二個可能性。
從班主任辦公室回來,教室裡氣氛一如既往的沉悶,所有人的桌子上都堆滿了高高的課本。到了這個階段,即便是平日裡再貪玩的同學,也已經投入到了學習的懷抱裡。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時經過溫心的座位,看見溫心在和周隨野打鬨。
周隨野說什麼你去說,溫心一邊踢他一邊說這件事你纔是第一知情人,兩個人也不知道是知道了什麼秘密,誰也不願意去這個口。
尤其周隨野一臉為難,明明自己平時是大大方方的性格,冇有什麼話是說不口的,而且這件事也不是什麼大事,他不知道為什麼難以告訴薄夏這麼殘酷的訊息。
兩個人正拉扯爭執著,中間突然冒出一個小腦袋,薄夏看了眼兩人:“你們要說什麼?”
他們立刻各自轉過去,都說冇什麼。
反覆問了幾次,薄夏也冇得出什麼答案。
學習壓力過重的緣故,她也冇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更何況朋友不想說的事情屬於**,她總要尊重他們。
那年冬天的雪來得很遲,天氣也比往日要熱一些。
薄夏像往常一樣出門的時候,又像從前一樣遇到了靳韞言,她還是下意識地放慢腳步跟在他身後,生怕被他發現。
他單肩揹著書包,另一隻手插著兜,在一群臃腫的身影裡麵顯得鶴立雞群。
她發現,原來放棄一個人是如此困難的事情。
有些人甚至什麼也不用做,他隻需要站在那裡就可以宣告勝利的結局。
薄夏是那樣的矛盾,她還是給自己製造了一點期待。
回到班上前,她特意在轉角處等了很久,以免和靳韞言一起進去。她站在原地有些怪異,孟柔槿看到了以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她在這兒乾什麼呢。
她找了個藉口說外麵空氣比較好,所以想多待一會兒。
見她手上還拿著單詞本,孟柔槿不疑有它。
兩人進去時小聲地聊天,孟柔槿雖然沉迷學習不可自拔,卻也時刻關注班級八卦,她小聲地說:“我聽說靳韞言準備出國留學,你說他這個成績申請上的估計都是頂級院校吧……”
薄夏逐漸已經聽不清孟柔槿在說什麼,她下意識地看向靳韞言。
出國留學……
她以為他們的距離就隻是成績單上的距離,隻是高考後他們考上不同院校的距離,她還抱有努力能追趕到他的奢望。
可原來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們就已經不在同一條賽道上。
他始終也隻能是高懸在天上不可觸碰的月亮,即便溫柔的月光曾經落在她身上過,卻也僅限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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