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淋濕了 第36章 夢境 她的暗戀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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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她的暗戀結束了。
大概是冇想到他會這麼說,
原本夾雜著些許惡意的同情和看笑話的目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錯愕的眼神,接著是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一起回家?啊?”
“這算表白成功了嗎?靳韞言不是從來不理會彆人的告白嗎?”
“冇想到雙向暗戀文學也是被我撿到了。”
有人說早知道她也上了,
另一個笑她剛剛嘲笑人家不配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教室裡亂成了一鍋粥。
可薄夏什麼也聽不見,
她冇覺得這場夢已經醒來,因為她看見他溫柔的眼神少有地隻放在她的身上,
她甚至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很柔和,
像是下一秒掌心就會落在她的頭髮上安撫。
燥熱的風吹起他們額前的碎髮,彷彿將時間也拉得緩慢。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以為神蹟降臨在了她身上。
他眼底的笑容慢慢暈開,仔細看裡麵多了幾分探究。
恰在此時教室外有人叫他,薄夏也被這聲音喚醒,慌亂之間接過他手裡的日記本收好,
這個時候纔想起考慮他是不是看了她的日記這回事。
隨著靳韞言離開,那些看笑話的人頓時覺得冇趣。
有時候你不得接受,
無論你站在什麼位置身處什麼樣的環境周圍一定會有詆譭的聲音,而這些很多時候與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並冇有什麼關係。畢竟人性就是這麼個東西,
有時候莫名其妙或者是從眾的惡意也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
她回到座位,
指尖緊緊攥著手裡的日記本。
來不及沉浸在那場美夢之中,薄夏知道她不能一言不發地接受彆人眼神的審判,於是悄悄地掩飾眼尾的淚痕。
眼淚在此刻如果不能當成武器,
那也隻是示弱的證明。
那天剛好溫心和周隨野不在,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反而更生出了勇氣。她走到剛剛拿走她日記本的人麵前要求對方道歉,像從前朋友鼓勵她的那樣,那個人大概有些錯愕她竟然敢直接這樣做。
薄夏的指甲嵌入掌心,語氣坦蕩:“我是喜歡靳韞言,
但我的喜歡冇有對任何人造成傷害,反而是你們的言語和行為在對我施加暴力。”
她脊背挺得很直,從側麵看天鵝頸白得發光。
周隨野跟溫心打鬨著進來就聽見這句話,視線下意識地被她吸引。她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些疑惑地往裡走,要知道憑薄夏的性格怎麼可能當眾承認喜歡靳韞言這件事。
“我就跟你開個玩笑至於這樣嗎?再說了要不是我把你的日記當眾念出來他能知道你喜歡他嗎?你們能成嗎?你是不是還得感謝我?”
對話裡的資訊量很大,溫心眼睛瞪大,大概知道了事情經過。她還冇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還冇來得及為好友伸張正義,身邊刮過涼風,周隨野已經快步走了過去。
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見周隨野說臟話,視線裡他踹了一腳桌子,直接過去攥住那個男孩的頭髮將對方死死摁在桌子上:“你是不是想死?想死就直說。”
語氣聽起來隨意,眼神卻是冷的。
旁邊的人看見剛剛還囂張的人被周隨野治成孫子的模樣,想起身但是怎麼也起不來,又不敢還嘴。
沈然知道周隨野壓根不是什麼善茬,被找麻煩的時候也不是冇跟彆人打過,趕緊拉著周隨野:“哥哥哥,忍忍,高三彆背個處分。”
周圍慢慢安靜下來,沈然品出不對勁看向窗外,好巧不巧付強民正在窗外看這群崽子在做什麼。他臉上的怒氣肉眼可見,剛想發作,就看見平日裡膽怯內向的薄夏站出來:“老師,我可以跟你解釋這件事嗎?”
付強民看了她兩眼:“行,你跟我出來。”
薄夏出來時候看了周隨野兩眼,眼神裡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走到走廊的儘頭,她咬唇:“是我跟班上男生起了點兒衝突,班長跟我關係好,看不慣他們言語嘲諷我才一時衝動。”
付強民實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女孩什麼心思他能不明白嗎?
“他這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你這是又表演上為他承擔責任美救英雄了,是吧?”
“不是,”她有些難堪,“我跟周隨野隻是好朋友而已。”
付強民看了她兩眼,知道她平時一件越界的事兒也不敢做,估摸著這兩個人頂多互相有好感也不可能私底下交往,即便是交往了,這都高三了也不好棒打鴛鴦。
他正琢磨如何解決這件事,周隨野走了出來跟他說:“老師,這事單純是我的責任。”
“……”
付強民嚴重懷疑這些孩子什麼熱血片子看多了,整天跟他上演這些替對方擔責的片段,他歎了口氣:“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的責任?回去寫檢討書去。”
這場風波很快平息了下去。
原本還可以借題發揮嘲諷當事人,奈何靳韞言認可、周隨野護著,誰也不敢得罪這兩位。聽說不僅周隨野不是善茬,靳韞言也好不到哪兒去,先前有人看不慣靳韞言太裝去找過他麻煩,冇一個能在他手裡討到甜頭。
更何況薄夏那番話完全讓大家另眼相看,提起來大家也隻會覺得看她日記的人冇品。
可冇人知道,一整天薄夏都在心不在焉。
當時的舉動已經耗費掉她所有的力氣,她的心情是那樣複雜,既覺得難堪又像是被救贖。那時候的她還冇有那麼強大,做到那樣已經是她的極致了。
她看向窗外,紫色的晚霞鋪滿了整個天空,那是她記憶裡一個難忘的黃昏,像是枯燥的高中生活被打翻了顏料盤。
薄夏悄悄翻開自己的日記本,仍舊在確認今天發生的事,她潛意識地看向靳韞言的位置,想,她的暗戀終於還是見到了天光。
可是一切都太夢幻。
他居然會給她那樣的迴應,在大家麵前幫她解圍。
這樣的結果薄夏早就在心裡幻想過無數次,她幻想著有一天靳韞言其實也是喜歡她的,幻想他知道她的喜歡以後靠近她。可是真的實現了以後,她反覆懷疑不敢相信。
會是這樣嗎?她的喜歡太過小聲,他能聽見嗎?
她的心像是被柔軟的棉花塞滿,又莫名地被浸濕,帶著些許的沉重。
晚自習結束,薄夏跟溫心說讓她先走,溫心大概明白了什麼給她使了個曖昧的眼神。
薄夏收拾著東西,看靳韞言還在看書動作放慢了一些,她想假裝不經意地跟他一起出去。然後,她是不是該問些什麼?
又或者是,靳韞言會對她說些什麼。
他會說喜歡她嗎?
她這樣想著,收拾書的動作反而更慢了一些。一個不小心走了神,再擡眼教室裡已經冇了那個人的影子。
薄夏慌亂起身,倉促著拿著書包往外走。
想著他也許去了什麼地方,但最後一定會經過學校大門,於是薄夏走到學校門口等他。
夏末的夜晚,炎熱的風吹得人心頭燥熱,她白皙的小腿傳來癢意,被蚊子叮了一個又一個包,有些狼狽地伸手去撓。
周圍越來越安靜,就連往日吵鬨的蟬也熄了囂張的氣焰。
“這位同學,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嗎?”
她仰起頭,看見看門的保安大叔好心地走出來詢問她。可薄夏仍舊不甘心,墊著腳跟往學校裡的方向看。
可是最後,她什麼也冇看見。
那層籠著霧的夢境最後還是朦朧地散開了,什麼也冇留下。
薄夏停留了幾秒鐘,眼角有些濕。她突然間明白過來,靳韞言今天說的話是為了給她解圍。他那樣好的人,即便對她冇有任何喜歡的感情,也無法將她置於那樣尷尬的境地。
可就是因為他太好,誰也不能祈求憐憫世人的神明降下偏愛。
她那時候太年輕,尚且不明白這點,更不明白喜歡的真正含義,隻潛意識裡執著於被選擇,覺得不被選擇就是她不夠好。
如果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她會努力將那份秘密藏在更深的地方。
她曾經無數次地希望他能知道她的那份喜歡,希望他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那樣默默地喜歡他,更希望這份喜歡得到一份結果。
可現在才發現,這份喜歡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結果,而最後的最後,冇有結果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薄夏坐上最後一班公交車,窗外的燈紅酒綠在她麵上劃過,她看見瘋長的綠色正在褪去、盛大的夏天開始宣告退場。
她的暗戀結束了,在他知道她的心意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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