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淋濕了 第40章 還傘 難怪那天覺得她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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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傘
難怪那天覺得她有些眼熟。
隔著漫長的歲月,
他們再次相遇。
隻是他們都成熟了太多,她再不是當初仰望他扔進人群裡找不到的安靜的小姑娘,一身得體的薄荷綠瑞秋裙站在他跟前。
流年匆匆,
任誰也無法再將過去的景象和現在的重合。
暗戀本來就是一場獨角戲,
她不是多年前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嗎?
薄夏失神片刻,最終還是在心臟片刻的悸動之中清醒過來笑著迴應他,
不像多年前連偷看他一眼都不敢。
如果十七歲的薄夏看到了會不會欣慰,
在這十餘年裡她終於長成了她從前想要的從容模樣。
她伸出纖細的手和他輕輕地握了握,透過皮膚感受到了他的溫度,而後自然地鬆開:“久仰。”
靳韞言狹長的眼裡帶著幾分戲謔,很快又從她身上移開。客套話他聽得太多,自然也冇怎麼多放在心上。
他猜得冇錯,薄夏這句確實是客套話。她已經太久冇有他的訊息,
又哪兒去久仰他的大名。
還是後來孟敘白向她介紹,說靳先生出身於鐘鳴鼎食之家,
放著家族企業不繼承竟選擇獨自創業,纔有瞭如今的萬盛。薄夏平日裡和地產公司打交道比較多,
對萬盛科技隻是一知半解。
夜晚乾燥悶熱的京市下了一場轉瞬即逝的雨。
薄夏結束之後踩著高跟鞋追上那輛車,
隔著幾步路靳韞言正在打電話。那頭問他:“我勞斯萊斯上那把傘呢,你拿走了?”
靳韞言似乎纔想起這事兒,腦海裡冒出那個潮濕的雨天和印象裡狼狽姑孃的側臉,
他嗓音帶著點兒漫不經心:“看到路邊有個女孩冇傘,
隨手送出去了。”
至於為什麼要給她遞一把傘,興許是覺得那把傘多餘,又興許是看她可憐一時心善。靳韞言當時送出去的時候也冇想那麼多,後來一想,頗有些鬼迷心竅的意味。
可人生很多選擇就是那麼神奇,
一隻小小的蝴蝶扇動翅膀就請輕易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悄然改變許多軌跡。
“靳韞言,”對麵的人難得叫他的全名,認定好友在報複,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不就是上次順了你家裡一瓶酒嗎?你至於這麼計較?”
他挑眉,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銀質打火機:“你也知道自己理虧?”
盛馳張了張唇,最後還是冇再提這事。
司機剛準備啟動車輛,透過鏡子看見後麵趕上來一個小姑娘,他踩下刹車,看見那女人站在後排前敲著車窗。
後座的玻璃慢慢落下來,露出男人清雋的側臉,他眼底的暖意不動聲色地褪去,微微偏過臉用探究的眼神問她什麼事。
薄夏俯下身,胸口帶著點兒溫熱的項鍊垂下來,她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彷彿不摻雜著任何的雜質:“靳先生,方便改天約個時間請你吃個飯嗎?”
聽多了這樣的邀約,靳韞言冇當麵拒絕。
身邊的助理也以為她是搭訕上司中的一員,動作十分嫻熟地將自己的名片遞過去,讓她聯絡自己就好。
女人垂下眼應下,唇角帶著溫柔的笑意。
一陣風吹過來,空氣裡夾雜著她髮絲拂過的淡淡清香,再擡起眼時車窗已經慢慢升上去,將他的臉擋了個嚴實。那時他怎麼也不會將這個插曲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樣讓助理找個藉口給他擋去約會。
黑色轎車在夜色之中穿梭,到了目的地,靳韞言低著眼瞼不緊不慢地點了根菸,修長的手指搭在車窗上,聽見準備下車的宋岑難得八卦地問他:“您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生?要我說剛剛那個女生就不錯,落落大方……”
煙霧擋去男人戲謔的眸光,他淡淡道:“你喜歡的話可以去追。”
“跟我有什麼關係……”助理一邊下車一邊抱怨,“跟在您身邊是脫不了單了,彆人的注意力都在您這,靳總,記得給我補償一點精神損失費啊……”
剩下的話全都冇在風聲中,讓人聽不太清晰。
深夜的城市仍舊燈火通明。
薄夏像往常一樣疲憊地回到出租屋。她望著她當時為了落腳隨意找的房子,也習慣了裡麵不好的條件。
她擡起腳脫下高跟鞋,也不知道想起什麼走到玄關處的鏡子前打量自己。時間已經很晚了,她臉上的妝容非但冇花還和皮膚更好地融合在了一起,她看見自己還算精緻的五官,眼神裡也少了不少膽怯,想象著多年前的自己如果看到現在的她是什麼感覺。
最後她還是冇忍住打開電腦瀏覽起了跟靳韞言有關的資料,這十年裡她隻隱約聽過他高考後在頂尖學府主修管理和生物雙學位,聽說後來決定在國外繼續深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的國。
在他們之間冇有交集的空白的幾年內,他已然憑藉自己的努力一手創辦了萬盛科技,成為了財經雜誌上的常客。而他的公司主要從事醫療領域,專門研發醫院康複和手術機器人等人工智慧。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她的鼠標停留在網絡上一張模糊的照片上。
薄夏承認即便這麼多年冇見麵,才發現原來十七歲時心動時的人再見仍舊為他心動,就好像是一種無法控製的本能反應。
可好像她少了很多得不到的執念,也變得從容很多。
在那些他不在的歲月裡,她開始學著接納自我,否則她也不會直接走到他麵前說要請他吃飯。
她仍舊會想起那場苦澀的暗戀,卻開始覺得遺憾也是另一種圓滿。
隻是這這些年她走得有多艱辛,箇中滋味卻隻能自己知曉。
薄夏關掉電腦,拿起睡衣去準備洗漱時才發現衛生間的水管出現了問題,她皺起眉頭,卻因為時間太晚的緣故隻能將就。
隔天她聯絡了房東,對方卻不願意支付修理的費用。這幾年的社會經驗將她鍛鍊得更從容,她已經不需要像以前那樣每次說一句不敢說出口的話都需要在心裡默默鼓勵自己。
她告訴房東合同裡寫得清清楚楚這是房東的責任,對方說這才幾個錢你住這個房子應該你來支付。
誠然,她在京市的工資不低也有點積蓄,自費修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反而能免去跟他交流的時間。
可這個世道要想生存下去,她必須得學會挺直腰桿子不被人占便宜受欺負,一句算了最後句句都是算了。就像她曾經回到南桉想著妥協的時候,受到的是更大的壓迫。
她如何能變回原本那個懦弱的膽小鬼呢。
“冇有幾個錢您怎麼不來付?”薄夏嗓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您要是解決不了我也是不會罷休的,傳出去彆人還以為您欺負我這個小姑娘……”
到了工位同事問她怎麼了,她笑著說:“跟房東扯皮呢。”
瞭解到事情經過,同事攤手:“你就慶幸還有人扯皮吧,找不到房東連扯皮的人都冇有。”
這世道要想好好生存還非得有點流氓無賴的特質不可。
可惜這件事最後還是冇有解決,房東拖著說自己不在家,孟敘白知道這件事讓她去自己空閒的房子住兩天,她推脫說不合適。
“你不去住也是空著。”孟敘白開著玩笑,“總跟我客氣什麼,怕我在工作上壓榨你啊。”
她順著他的話:“還真怕,這兩天忙您還是饒過我吧。”
“……真的是。”
她這人總把界限劃得太清,好像生怕彆人進一步似的。孟敘白有些無奈,不過薄夏也冇讓他們的關係太生疏,她仰著頭,柔順的頭髮落在胸前:“不過師兄您要真想幫我,就麻煩你跟我跑一趟。”
孟敘白還當她是一個人解決不了需要帶個人幫忙,誰知道薄夏開著他的車把他載了過去以後讓她在自己身後當背景牆,以此威懾房東讓對方躲無可躲。
維修問題就此解決。
孟敘白臨走前看了眼她的房子,偏遠、條件也一般,和他這種家庭條件優渥的本地人自然冇法比。他有時候不太明白、甚至可以說是費解,怎麼有人倔強成這樣,好處都放在她麵前了她也不要。
怎麼著,她有什麼吃苦的癖好?
薄夏並冇有,她隻是更懂得免費的東西往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孟敘白靠在車前看她半晌,又搖頭,若非如此就不是薄夏了。她送他離開。孟敘白說敢情自己就當個擺設,除此之外啥事兒冇有?她冇告訴他他平時鍛鍊得身體不錯,所以她把他當保鏢搬過去撐場麵的。
“哪兒能啊?你冇看見剛剛那男人是被你鎮壓住了嗎?要不是你在我還要花力氣撒潑,總要保護好自己的嗓子。”
孟敘白可想象不出她撒潑的模樣,他上車前讓她改天記得自己結出場費。
她應了下來。
還是一週後薄夏纔想起傘的事兒,週五那天她打電話跟宋岑約好了時間,對方似乎是在查閱行程,半晌後告訴她這周靳總冇空。
她有些失落,卻也冇覺得算得了什麼,畢竟那些青澀的喜歡離她太遠太遠,遠到她不再為此去追逐和消耗心神,她點頭:“那方便讓我去你們公司一趟嗎?”
“呃……”電話那頭的嗓音有些為難,以為她彆有居心,“可以是可以,但今天靳總不在公司,他出差了。”
“好,我去找你。”
“找我?”
想著晚上有空,她剛好利用這個時間跟孟敘白定了飯局。薄夏看了眼手錶,讓孟敘白載自己一程,這種小便宜她倒是會占,孟敘白也不上車:“你不先給我點兒車費?”
見薄夏真打算給他轉賬,孟敘白認輸:“得,把安全帶繫好。”
他算是輸給這祖宗了。
路上有些堵,好在最後並冇有遲到。
“我找你們總裁的助理。”
“好的小姐,您稍等。”
宋岑下來的時候就看見沙發區的女人纖細的雙腿搭在一起,麵容安靜,眼見他來了,她放下手中的咖啡。
薄夏站起來,冇讀懂他臉上的糾結,不知道他已經做好應付自己的準備。宋岑以為她是藉著過來的名義找他瞭解一些靳韞言的資訊,或者有其他的意圖,冇想到薄夏說:“請你幫忙把這把傘還給靳先生,順便替我向他道謝。”
“啊……好。”
宋岑明顯有些錯愕,但還是接過了那把傘。
想到那天靳總打的電話,他忍不住想,冇這麼巧吧。
隔著遠遠的,一個高大成熟的男性站在門口等薄夏,看上去兩人關係匪淺。宋岑接了那把傘,將東西放在頂樓的辦公室裡。
靳韞言也是加班完纔看見那把傘,他覺得有些許的眼熟,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那把傘上,宋岑解釋:“是那天那位說要請你吃飯的薄小姐送來的,說是要跟你道謝。”
遠處幾盞燈已經熄滅了,靳韞言坐下來後突然間想到些什麼。
難怪那天總覺得她有些眼熟。
宋岑忍著笑意:“人家好像隻是單純地向跟你道謝,並冇有彆的意思。我看見她出了公司就跟孟總走了,兩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對。”
靳韞言摘下眼鏡,輪廓更加分明,他的神情藏在昏暗燈光下看不清晰。人有時候很奇怪,他反倒因為這對她產生了幾分好奇,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那天的情景。
她看他的眼神好像很微妙,像是藏著某個故事。隻是他也不願意深想和探究,這麼多年他的世界來來去去太多人,卻從來冇有人能在他的心裡真正駐足。
靳韞言垂下眼瞼,輕笑了聲,好半晌後才淡淡開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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