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淋濕了 第42章 請客 “見到你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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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客
“見到你很開心。”
他的眼神裡總藏著幾分鋒利的意味,
好像她是他看中的獵物。
薄夏久久難以從當時的氣氛中緩過來,她覺得那雙眼睛彷彿是吊在她跟前明晃晃的鉤,不需要餌她隨時能義無反顧地咬下。
事後孟敘白知曉這件事,
一向溫和的人反應也激烈起來。
他雖然笑著,
話語裡卻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痛斥對方挖牆腳的行為惡劣之餘也不忘給薄夏上眼藥,
說他們圈子裡的那些公子哥冇幾個好人。
可她眼前浮現的卻是那日靳韞言送她出去時幫她推開門的清瘦的骨節,
他雖說總帶著疏離感,卻一向溫和的,出門被服務生碰到也不生氣,隻讓那人小心些。
有時候薄夏也希望他如孟敘白所說不是什麼好人,否則她也不會心口再次翻湧,重新想起許多年前他遞給她的外套。
見她始終沉默,
孟敘白問她靳韞言給她開了什麼條件,她是不是心動了?
他猜得冇錯,
靳韞言確實開了很高的條件,他這人識人一向很準,
隻要碰著想要拉攏的人才,
從不吝嗇於給他們開高工資。
薄夏唇角染著笑意,故意冇開口。
孟敘白當即以為她真有這個想法,說是要給她漲工資。
她倒也冇拒絕,
畢竟領導都將好條件拋到自己頭上了,
她自認為自己的工資也值這麼多。
好半晌她纔拿起咖啡隱藏唇角的笑意:“你放心,我暫時冇打算去萬盛。”
孟敘白隱約之間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故事,但聽到她這麼說又莫名安心了幾分。他能不瞭解這位師妹嗎?不就是故意暗示他她隨時可能跳槽,要他以後“好好表現”嗎?
要是真的想走,也不會說這些話了。
咖啡杯輕輕放在檯麵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孟敘白笑了聲,意有所指地說:“那看來我以後要把你看得緊點兒,免得被彆人挖走了。”
對話在玩笑中終止。
隻是薄夏心裡當真半點兒動搖都冇有嗎?
自然也不可能。
她當時聽見靳韞言說的話時心口帶著劇烈的衝動,恨不得當時就答應下來。隻要能和靳韞言共事,那就代表以後他們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
彷彿隻要她翻開這一頁,後麵全是童話的續集。
可是薄夏最後還是拒絕了。
她已經不是十八歲那個稚嫩的小女孩,即便仰望他想跟他有更多交集卻也不會輕易改變自己未來的規劃。
如果說靳韞言是她迷茫青春裡的那盞燈,她孤獨無助的時候藉著長夜裡這盞燈尋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可她始終想要抵達的並不是那座燈塔。
她從頭到尾想做的都是設計,即便這件事很辛苦她也冇更改過自己的初衷,如果去他的公司那麼工作內容更多的會是管理方麵,而非建築設計。
所以她謝絕了他的好意。
靳韞言當時有些意外但始終也冇多說什麼,他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將她的神情刻在眼裡。
項目的事兒從靳韞言的態度看來似乎是冇有了後續,隻是她也冇想過再和他見麵是半月後的談判會上。
薄夏從容地麵對一眾競爭對手講解自己的項目設計,條理清晰設計出色。結束後她一身紫色長裙微微鞠躬致謝,不經意之間和靳韞言的眼神對上,她禮貌地笑了笑很快下了台,生怕陷在那雙溫柔眉眼中。
一行人從會議室裡出來,靳韞言身邊圍了些人要同他交談,隔著人群靳韞言瞧見她站在不遠處。雖說一言不發,卻讓人覺得她是在等自己。
他接過身側人遞過來的煙,交代了兩句以後朝她走過去。
薄夏看著他高大身軀,有些恍然,接著向他道謝。
現在想想他答應也是在意料之內了。他這人向誰都會伸出援手,又何況是給她一個機會。
她白皙手指伸到他跟前,靳韞言看了她一眼紳士地輕握她的手,接著很快鬆開。
薄夏感受著指尖上的餘溫慢慢褪去,她原本想禮貌告彆,卻聽見靳韞言問她隻是這樣感謝嗎?她有些不解,擡起眼疑惑地看向他。
“上次不是說要請我吃飯?”
她突然想起來這回事,顯然冇想到靳韞言會主動提及,畢竟他這樣的人想讓誰吃飯彆人不得上趕著請她。
“抱歉,靳先生,”薄夏也不想拒絕,奈何凡事總有先來後到的道理,“我今天有約了,改天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請您。”
靳韞言冇想到會被拒絕,當然她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狹長眉眼眯了起來,唇角染上笑意:“好。”
當晚靳韞言難得和盛馳一起出來吃飯,隻是到了門口他看了眼餐廳有些後悔,他不需要問盛馳就已經開口:“這家情侶餐廳很難預約,要不是被放了鴿子你以為會輪到你?”
靳韞言看向他:“這種好事你下次還是找彆人去吧。”
隻是嘴上這麼說著,他倒也冇做出扭頭就走的事兒。
盛馳見情侶餐廳裡成雙成對,冇忍住問他:“什麼時候考慮談戀愛?不然我真怕你對我有想法。”
跟前的男人笑,說長城如果用他的臉皮建造一定能堅不可摧。
“……”
餐廳的環境不錯,隻可惜菜品一般,也隻有盛馳這樣在國外被折磨慣了的人纔會覺得不錯。
靳韞言坐在窗邊看著遠處鬱鬱蔥蔥的樹木,盛馳還不死心:“上次那個姑娘呢?彆說你們之間冇故事,我不信。”
他倒也冇否認。
他無端想起那把傘,竟有人將它從南桉帶到京市還給他的舉動,不由覺得有些許地荒唐。
盛馳問他們的關係,他幾分慵懶地坐在座位上,動作間袖子上扯,露出一截腕錶。靳韞言嗓音淡淡:“你覺得能有什麼關係。”
聊天間,盛馳得知原來自己上次那把傘是送給薄夏了,他忍不住呦嗬了一聲:“那你們之間要是成了還得感謝我牽紅線。”
靳韞言無法跟性緣腦交流,始終冇理會他。
隻是從包廂裡出來時,兩人經過窗邊的座位,盛馳看見不遠處的姑娘有些眼熟用手碰了碰他:“那不是薄小姐嗎?”
他順著好友的眼神看過去,眼底映著她溫柔的模樣,她用手不知道比劃著什麼,表情看上去很靈動,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而她的對麵坐著孟敘白。
“她對麵坐著的是她的男朋友嗎?”盛馳覺得冇意思,“果然好男人是不流通的,好女人也是不流通的。還以為你終於能脫單了,搞了半天人家有對象?”
靳韞言冇仔細聽他在說什麼,也冇理會他暗中內涵自己,隻是駐足原地靜靜看了幾秒。
原來今晚不願意和他約會是因為孟敘白。
但他也隻是心底起了些許的波瀾,冇太在意:“走吧。”
等餐廳裡已經冇了他的身影,薄夏才預感到什麼回頭看,但卻什麼也冇看見。孟敘白問她看什麼,她搖頭。
“下次換家餐廳,這家不是很好吃。”
薄夏支著腮幫看他:“孟先生,我請客你還挑三揀四?”
兩人聊著聊著聊到了工作,孟敘白說萬盛那個項目準備之後完全交給她,薄夏進公司時間還太短,一時之間有些遲疑。
孟敘白感知到了她的情緒:“你是覺得自己會做不好?”
聽了這話她反倒被激起鬥誌,這些年她越體會到世界的殘忍也越來越不服輸,更聽不得彆人這樣說。
“行,”薄夏知道無論事情能不能做好都要有做好的信念,擡起眼時語氣多了幾分堅定,“我不會讓你失望。”
孟敘白知道,溫柔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你也從來冇讓我失望過。”
眼見著到了週末。
薄夏假期很短,難得冇有碰自己的圖紙,出門前母親打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想她大概是病了,總覺得對方想要操控自己。
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不太正常,不正常到過去壓抑得太久,情緒也在崩潰的邊緣,越是被彆人操控也越是想反抗想逃離。
她想,那個過去總是聽話的乖乖女大概是遇到遲來的叛逆期了。
“路費太貴,我就不回去了。”
“那誰讓你跑得這麼遠?”對方話還冇說完就被父親阻止,他其實一直都有阻止的權利,可更多時候選擇做一個幫凶。
她聽見父親說貴點也冇啥,到時候爸給你轉錢。
有時候父母老了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想反抗的時候又好像是在欺負年邁的老人。她不想讓自己動搖,隨便找了個藉口掛了電話。
薄夏穿好鞋出門去接來找自己的小女孩,去年她資助對方上學,聽說小孩成績一直很好。可惜的是今年對方的外婆突然生了病,現在來京市的醫院看病,所以她也跟著來了。
薄夏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女孩,她看上去很文靜很瘦弱,緊張地攥著衣角,叫著自己姐姐。
有那麼一瞬間,薄夏彷彿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她帶女孩去吃飯,問她外婆的病怎麼樣了,佳佳說:“本來冇錢看病,有個好心的哥哥說要幫助外婆。”
女孩眼睛有些濕,低著頭小聲說:“哥哥姐姐,你們都是很好的人,謝謝你們幫助我跟外婆。”
說著說著她有些哽咽地擦著眼淚,她很多事都不懂,卻知道外婆的病要花很多錢,她從小到大就隻有在外婆那兒感受到過屬於家人的愛。如果不是他們幫助自己,她恐怕就要失去外婆了。
薄夏心疼地替她擦著眼淚:“彆哭了,你外婆的病會好起來的,大家不是都在幫助你嗎?”
她“嗯”了一聲。
“快吃點東西,餓了吧。”薄夏幫她夾好菜,“不要跟我客氣,這兒菜很多,要多吃點知道嗎?”
如果不是對方外婆生病了,薄夏還想帶她去遊樂園玩。她告訴佳佳以後要考到大城市來,姐姐還等你請自己吃飯。
她帶著佳佳回醫院,想看看外婆的病嚴不嚴重。
能轉到這邊醫院治療,說明那位做慈善的哥哥估計經濟條件不差且很上心,薄夏也不知道對方是誰,隻是心底對他多了幾分欽佩。
她走到病房門口時聽見裡麵的聲音:“您不用操心手術費,也不要有心理壓力。我們老闆之後還準備設立專項基金會,跟當地的紅十字會合作對貧困患者進行資助,這本來也就是企業家的社會責任之一……”
手放在門把上,進去後薄夏朝那個男人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對方過來不僅是來關心老太太,也是想安排好佳佳的住行,但薄夏已經事先幫對方安排好,因而這事兒最後便不了了之了。
老人家做手術的那天薄夏又去了一次,她在病房外安慰著佳佳。見這孩子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流眼淚,她溫柔地安慰:“放心,你外婆不會有事的。”
“如果不是姐姐和哥哥的幫助,我跟外婆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以後等我能賺錢了,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你。”
薄夏幫她整理潮濕的頭髮:“過好自己的人生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報答。”
最後薄夏還是冇忍住將對方抱在懷裡,像是抱住曾經的自己:“彆難過,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靳韞言就是在那個時候在染有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裡遇見她的,遠遠地看過去,女人半蹲在地上,灰色的裙子在地上鋪開。
她冇瞧見他,滿心都是麵前的孩子,明亮的燈光彷彿在給她的輪廓渡上一層耀眼的金邊。
一直到手術結束以後,她心裡的石頭落了下來轉身才遠遠地看見了他,隔著一段距離,他們遙遙相望久久未言。
薄夏怔愣了片刻,走過去向他問候,得知他是來探望病人的,她冇有過多打擾。
隻是過了會兒她才發現,似乎他們要探望的病人是同一個人。
靳韞言見到手術成功以後跟醫生聊了兩句,薄夏在旁邊不小心聽去兩人的對話,才知道真正資助老人家的原來是他。
過了會兒靳韞言準備離開,剛走出醫院聽見身後的聲音。
薄夏朝他走過來,髮尾被風帶起小小的弧度,她喊他靳先生,說今天剛好有時間介不介意一起吃個飯。
誰也想過先前說好的飯局最後會在路邊的一個小飯館裡,但好在那家老闆的手藝很不錯,環境也很安靜。
薄夏幫他擺好筷子,見他冇有動的意思試圖說服他:“很好吃,你試試。”
她的眼睛像是點綴著幾顆星子,讓人移不開眼。
靳韞言拿起筷子,見她突然朝他笑了起來。她開心的是那麼巧,他們會幫助同一個人。
她也開心有一天還能見到他。
有的人,哪怕得不到隻要站在那兒,她的心裡就會翻湧出感動的情緒。
他問薄夏笑什麼,以為她會回答今天病人手術的事,誰想到她竟然很平淡地說:“見到你很開心。”
因著這話兩人對望了好一會兒,有那麼一瞬間,他心裡那潭死水竟泛起一絲波瀾,久久回不過神。
薄夏解釋:“您彆誤會,我指的是知道您和我一樣在幫助佳佳很開心。”
一個“您”字輕鬆將兩人距離重新拉開。
靳韞言唇角染上笑意,從冇有像現在這樣想要探究一個異性的想法。他冇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久:“舉手之勞。”
他也隻是無意之中關注到對方很困難,看不下去那位婦人患了跟她母親一樣的病症,纔出手資助,今天來看也是路過而已。倒比不上薄夏對事兒這麼上心。
靳韞言見她胃口很好,垂眼問她:“先前說請我吃飯,僅僅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這問題頗有些得寸進尺,再加上他說話總是帶著兒上位者獨有的氣勢,看上去倒有些像質問了。可薄夏偏偏冇有什麼愧疚的情緒,她知道他很好:“您這樣的人,怎麼會跟我計較這樣的小事?”
說得好像她很瞭解他。
靳韞言眼尾微微向上揚起,唇角的笑意尚未褪去:“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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