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258章 療傷與暗湧
乳白色的光輝如同母親的懷抱,溫柔地籠罩著這片與世隔絕的洞窟。空氣裡流淌的純淨生機能量,無需刻意引導,便自發地滲透進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滋養著乾涸的經脈,撫慰著受損的本源。靠在冰涼的白玉宮門上,我貪婪地呼吸著這久違的、不帶任何汙濁與煞氣的清新空氣,感覺每一次吸氣,胸腹間的灼痛和憋悶都會減輕一分,精神上的疲憊也如同被溫水洗滌,緩緩消融。
但這份寧靜的恢複,對於我右臂那棘手的傷勢,效果卻相當有限。
那股陰冷粘稠的腐蝕效能量,如同最頑固的跗骨之蛆,盤踞在手臂的經脈和血肉深處。乳白色的生機能量流經那裡時,隻能在外圍形成一層溫和的包裹,延緩其擴散,卻難以深入核心,將其化解或驅散。稍微嘗試調動氣血衝擊,便會引來一陣鑽心的、混合著麻木與蝕骨之痛的詭異感覺,那烏黑色的區域也會隨之微微蠕動,彷彿在嘲笑著我的徒勞。
我低頭看著這條幾乎失去知覺、顏色詭異的手臂,眉頭緊鎖。這“腐蝕之觸”的力量,其優先順序和頑固程度,遠超我的預估。若不儘快處理,恐怕會留下難以挽回的後遺症,甚至……危及根本。
我將目光轉向身旁並排躺著的清霜和雪兒。
雪兒依舊在深度昏迷中,但在這處洞窟濃鬱生機的滋養下,她蒼白的小臉上終於恢複了一絲極其淡薄的血色,呼吸也悠長平穩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微弱得令人心慌。四鑰之力在她體內緩慢流轉,與外界能量呼應,修複著她透支的本源。看來,隻要不受打擾,她應該能逐漸恢複過來。
而清霜的情況,則讓我心頭沉重。她昏迷不醒,氣息比雪兒還要微弱,那瞬間斑白的鬢角在乳白色光輝下顯得格外刺眼。燃燒冰凰本源的代價太大了,幾乎動搖了她的道基。此刻,雖然洞窟的生機能量在不斷滋養她,但速度極為緩慢,她身體依舊冰冷,彷彿一塊難以融化的萬載玄冰。這不僅僅是能量耗儘,更涉及到了生命本源的虧損,尋常方法難以奏效。
內心的焦灼與外表的寧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們雖然找到了暫時的安全之所,但身上的傷勢,尤其是清霜的狀況,像一塊巨石壓在我的心頭。
就在這時,一種極其細微的、彷彿銀鈴輕搖般的空間波動,突然在洞窟入口處的屏障位置傳來。
我猛地警覺起來,強撐著想要站起,左手下意識地凝聚起一絲微弱的氣血。難道是腐蝕之觸找到了這裡?還是葬兵穀的其他詭異存在?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並未到來。
那乳白色的守護光幕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一道高挑窈窕、風塵仆仆卻依舊難掩其絕世風華的倩影,如同穿越水幕般,有些踉蹌地跌了進來。
她穿著一身看似普通、實則用料極其考究、剪裁合體的深藍色旅行裝,原本一絲不苟盤起的秀發有些散亂,幾縷沾著汗水的發絲貼在光潔的額角和臉頰旁,平添了幾分平日裡絕不會顯露的柔弱與疲憊。她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風霜與急切,那雙洞悉世情、睿智冷靜的鳳眸,在進入洞窟的瞬間,先是快速掃過全場,確認安全,然後便精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以及我那條顏色詭異的右臂上。
是蘇嫣然!
她竟然真的來了!而且如此之快!
“葉子!”她驚呼一聲,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更多的卻是看到我傷勢後的驚怒與心疼。她甚至顧不上整理儀容,快步衝到我的麵前,蹲下身,目光死死鎖定在我烏黑的右臂上。
“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傷?”她的語氣急促而專業,伸出帶著皮質半指手套的纖長手指,懸停在我傷口上方,不敢輕易觸碰。那手套上還沾染著些許外麵的塵土與硝煙痕跡,顯然她這一路絕非坦途。
“是‘腐蝕之觸’……”我聲音沙啞地解釋,“一種極其難纏的腐蝕效能量,能汙染氣血,侵蝕本源,尋常方法難以驅除。”
蘇嫣然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她沒有絲毫猶豫,深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當她再次睜開時,那雙鳳眸的瞳孔深處,彷彿有無數細碎的金色流光開始旋轉、彙聚,如同宇宙星璿!
財富之眼!
這不是用來觀測商機與氣運,而是被她運用到了極致,用來洞察萬物本質,包括能量結構與傷勢根源!
在她的“視野”中,我右臂的情況恐怕遠比表麵看上去更加猙獰。我看到她瞳孔猛地收縮,飽滿的胸脯因為震驚和憤怒而劇烈起伏了一下。
“好惡毒的力量!”她聲音冰冷,帶著一絲殺意,“這不僅僅是能量腐蝕,更纏繞著一種……‘凋零’與‘終結’的法則碎片!它在從規則層麵瓦解你的手臂生機!常規的丹藥和療法,根本無效!”
她的話印證了我最壞的猜測,讓我的心沉了下去。
“必須立刻處理!”蘇嫣然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目光銳利地看向我,“要驅散這種層級的規則汙染,需要極其龐大的、純淨的‘生’之氣息進行對衝和淨化,並且需要精準的引導,確保在驅散腐蝕的同時,不二次傷害你本就受損的經脈和本源。”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這處洞窟,又落回我身上,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這座安全屋凝聚了先祖留下的‘浩然正氣’,是極佳的淨化環境。我的‘財富之眼’可以洞察能量流向,進行最精確的引導。但是……”
她臉上浮現出一抹極淡的紅暈,但眼神依舊堅定無比,直視著我的眼睛:“要完成最有效、最安全的引導,需要……需要最直接的接觸和氣機交融。隔著衣物,能量損耗太大,且容易產生偏差。葉子,我需要你……褪去上衣,並且……我需要將手掌直接貼合在你的傷口和心脈附近,以自身為橋梁,引導此地浩然正氣與你我之氣運,共同衝刷那腐蝕法則。”
她的話說得清晰而直接,沒有半分旖旎,隻有屬於醫者和決策者的冷靜與專業。但我還是能感覺到,她語速比平時稍快了一絲,耳根處那抹紅暈也有擴散的趨勢。
我愣住了。褪去上衣,直接肌膚相貼……這……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依舊昏迷的清霜。雖然她此刻無知無覺,但……
蘇嫣然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清霜那斑白的鬢角和透明如紙的臉色,她的眼神複雜地閃爍了一下,有同情,有敬佩,也有一絲極其微妙的、難以言喻的情緒。但她很快收斂了心神,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勢:“現在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嗎?拖延一刻,你的手臂就多一分永久壞死的風險!清霜妹妹若是清醒,也絕不會願意你因為她而耽誤治療,導致不可逆的損傷!”
她的話像一記重錘,敲碎了我那點無謂的猶豫。她說得對,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活下去,保持戰鬥力,纔是對所有人負責。
我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言,用還能動的左手,有些笨拙地開始解身上那件早已破爛不堪、沾滿血汙的衛衣紐扣。
蘇嫣然也轉過了身,開始從她隨身攜帶的一個看似小巧、卻內有乾坤的戰術腰包裡,取出一些散發著瑩瑩寶光的玉瓶、銀針以及幾塊刻畫著複雜符文的玉石,快速在地上佈置起來,顯然是在準備輔助陣法。
當我終於將上衣褪至腰間,露出精壯卻帶著不少新舊傷疤的上身,尤其是那條從肩膀蔓延至小臂中段的、觸目驚心的烏黑色手臂時,我聽到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佈置好簡單的輔助聚靈陣後,重新轉過身。看到我**的上身和那條詭異的手臂,她的眼神再次凝重了數分,但其中沒有絲毫羞澀,隻有全神貫注的審視。
“坐下,背對著我,儘量放鬆,守住靈台清明。”她指揮道,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
我依言盤膝坐下,背對著她。能感覺到她在我身後也坐了下來,一股淡淡的、混合著高階香水、硝煙和她自身獨特體香的複雜氣息傳來。
緊接著,一雙微涼、細膩卻異常穩定的手掌,輕輕貼在了我的後心位置。
另一隻手,則小心翼翼地、避開了烏黑最嚴重的區域,懸停在我右臂肩胛附近的經脈節點上方。
“可能會有些痛苦,忍住。”她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
下一刻,她瞳孔中的金色星璿再次加速旋轉!
同時,她貼在我後心的手掌,以及懸停在右臂上方的手掌,同時亮起了柔和卻蘊含著龐大生機的白金色光芒!這光芒與她“財富之眼”的金光相連,彷彿構成了一座無形的橋梁!
“嗡——!”
洞窟之內,牆壁上那些乳白色的發光石頭彷彿受到了召喚,光芒大盛,磅礴而純淨的“浩然正氣”如同受到指引的洪流,朝著我們彙聚而來,通過蘇嫣然的身體,轉化為最精純的淨化之力,源源不斷地湧入我的體內!
“呃啊——!”
劇烈的痛苦瞬間襲來!那不再是單純的刺痛,而是一種彷彿靈魂都被放在聖焰中灼燒、洗滌的極致感受!盤踞在右臂的腐蝕效能量,遇到了天敵般瘋狂地掙紮、反撲,與湧入的淨化之力激烈衝突,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整條手臂的經脈都在被無數細小的刀片反複切割、刮擦!
我死死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大顆大顆的汗珠瞬間湧出,順著臉頰和胸膛滑落。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穩住!引導你的氣血,跟隨我的引導!”蘇嫣然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手掌穩穩地貼在我的後心,那微涼的觸感此刻卻成了我錨定意識的重要支點。
我強忍著非人的痛楚,集中全部意誌,引導著體內那微弱的氣血和四鑰之力,跟隨著她渡入的那股精純引導之力,一起衝向右臂的腐蝕區域。
白金色的淨化洪流,在我的經脈中與那暗綠色的腐蝕效能量展開了慘烈的拉鋸戰。每一次衝刷,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但也將那頑固的烏黑色一點點逼退、淨化、消融!
肌膚緊密相貼處,除了能量的劇烈交換,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體的顫抖(我的痛苦,她的消耗)、急促的心跳、以及那無法言喻的、在生死邊緣相互依存所產生的高度信任與親密。
這個過程不知持續了多久,彷彿漫長如一個世紀。
就在我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被痛苦淹沒時,盤踞在右臂最深處的、最後一絲也是最頑固的暗綠色腐蝕能量,終於在淨化洪流的持續衝擊下,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徹底潰散、蒸發!
“呼……”
蘇嫣然長舒了一口氣,貼在我後背和手臂上的手掌光芒緩緩收斂,她的身體也彷彿脫力般,微微晃動了一下,靠在了我的背上。她的額頭抵著我的後頸,我能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和同樣被汗水浸濕的鬢發。
而我,在那極致痛苦驟然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和……輕鬆!右臂雖然依舊麻木痠痛,氣血不通,但那令人絕望的烏黑色已經徹底消失,麵板恢複了正常的顏色,隻是顯得有些蒼白萎靡。那股如同附骨之疽的腐蝕感,也煙消雲散!
成功了!
我緩緩睜開眼,感受著右臂重新傳來的、雖然微弱卻真實的知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油然而生。
就在這時,我眼角的餘光瞥見,身旁不遠處,原本昏迷的淩清霜,不知何時……竟然睜開了眼睛。
她依舊虛弱地躺在地上,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正靜靜地、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和我身後因為脫力而短暫靠在我背上的蘇嫣然。
她的眼神很複雜,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質問,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彷彿看透了什麼的瞭然,與淡淡的、如同遠山積雪般的清冷與疏離。
她看到了多少?又想到了什麼?
洞窟內,乳白色的光輝依舊柔和。
能量平息,傷痛暫緩。
但某種無聲的暗湧,卻在三人之間,悄然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