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257章 隱秘的港灣
沉重的喘息聲在狹窄的山洞內交織,如同破舊的風箱。我和清霜互相攙扶著,才勉強沒有倒下,但彼此的身體都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那是力量嚴重透支、經脈受損後最直接的反應。
我右臂的烏黑雖然被那不顧一切的爆發暫時壓製,沒有繼續向上蔓延,但整條手臂依舊麻木、冰冷,彷彿不屬於自己,僅能感覺到一種深沉的、蟄伏的刺痛在骨髓深處徘徊。稍微試圖調動一絲氣血,便引來針紮似的劇痛和更強烈的麻木感,顯然那腐蝕之力並未根除,隻是被強行逼退、暫時封印在了手臂區域。左臂因為強行引導那狂暴的“寂滅螺旋”,經脈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此刻酸軟無力。
體內的情況更糟。燭龍血脈像是被狠狠蹂躪過一遍,變得萎靡不振,四鑰本源的迴圈雖然仍在,卻緩慢得如同龜爬,僅僅能維係住最基本的生機不散。強行融合不同力量帶來的反噬,讓我的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喉頭不時湧上腥甜。
清霜的狀態比我更讓人心驚。她靠在我身上,大部分重量都壓了過來,身體冰冷得不像活人。那瞬間斑白的鬢角刺眼無比,原本晶瑩如玉的臉龐此刻透明得能看見麵板下淡藍色的細小血管,氣息微弱得彷彿下一刻就會斷絕。燃燒冰凰本源的代價,遠超想象。她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用那雙失去了平日神采、卻依舊帶著一絲執拗的冰藍色眼眸,無聲地催促著。
不能停下!絕對不能!
洞外,那令人作嘔的暗綠色陰影再次開始彙聚,如同擁有無限增殖能力的菌毯,從葬兵穀的各個角落蠕動而來,填補著被我們兩次爆發清空的區域。“腐蝕之觸”的主力雖然還未完全抵達,但這些彷彿無窮無儘的分身和先驅,已經足以將我們徹底耗死在這裡。它們移動時發出的那種粘稠的蠕動聲,以及空氣中愈發濃鬱的甜腥腐臭,都在瘋狂地擠壓著我們本就所剩無幾的神經。
“走……必須離開這裡……”我咬著牙,從幾乎僵硬的牙縫裡擠出聲音。左手艱難地動了動,將清霜的手臂更緊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同時目光掃向山洞內側依舊昏迷的雪兒。
帶著兩個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人,穿越危機四伏的葬兵穀,尋找那虛無縹緲的“避風港”……這聽起來就像是個絕望的笑話。
但我們已經沒有選擇。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的不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金十三的指引……西南方向……迷霧沼澤之後,葬兵穀深處……還有蘇嫣然提到的,她家族先祖留下的安全屋坐標……
我閉上眼,不再用肉眼去觀察那令人絕望的外部環境,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努力去溝通那緩慢流轉的四鑰本源。
木之鑰的生機,金之鑰的鋒銳,水之鑰的浩瀚,土之鑰的厚重……當我的意誌集中在這四股迥異卻同源的力量上時,一種極其微弱的、彷彿來自遙遠星空的牽引感,忽然從我丹田深處傳來。
不是明確的方位,更像是一種……共鳴?一種對同型別“秩序”力量的微弱呼應。
它指向的方向,正是西南!而且,比金十三和嫣然提到的方向,似乎更加具體,更加深入葬兵穀的腹地!
是了!四鑰是封印古神的關鍵,而蘇家先祖能留下安全屋,必然也與上古的封印之戰有所關聯,其遺留之地,很可能本身就蘊含著某種與四鑰同源的“秩序”力量,這才能在一定程度上規避古神意誌的探查和腐蝕之觸的侵蝕!
“那邊……”我猛地睜開眼,看向山洞深處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岩壁,“感應來自……這個方向深處!”
沒有路,就創造路!
我鬆開攙扶清霜的手,在她擔憂的目光中,踉蹌著走到岩壁前。左拳緊握,殘存的氣血和四鑰之力再次艱難彙聚。雖然遠不如之前那“寂滅螺旋”的威力,但轟開這普通的岩壁,應該足夠!
“轟!”
一拳落下,碎石飛濺!岩壁被轟開一個不大的窟窿,後麵並非實心,而是一條狹窄、向下傾斜的、散發著更濃重古老氣息和塵埃味的天然裂隙!
有路!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心底重新點燃。
我顧不上喘息,回身先將昏迷的雪兒小心地背在背上,用撕扯下的布條儘可能固定好。她的身體輕得讓人心疼。然後,我再次攙扶起幾乎無法獨立行走的清霜。
“堅持住……清霜,我們找到路了……”我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能感覺到她靠在我身上的重量又沉了一分,但她環住我脖子的手臂,卻微微收緊了一下,以示回應。
三人一體,以一種極其艱難和狼狽的姿勢,鑽入了那條漆黑的裂隙。
裂隙內部狹窄而曲折,很多時候隻能容一人側身通過,背著雪兒、攙扶著清霜的我,更是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才能擠過去。岩壁冰冷而粗糙,上麵布滿了各種奇異的、並非自然形成的刻痕,似乎記載著某種早已被遺忘的曆史。空氣中彌漫著萬年不變的塵埃味,但奇怪的是,那股無處不在的煞氣和腐蝕之觸帶來的甜腥味,在這裡卻淡薄了許多。
這印證了我的猜測,這條路徑,或許真的能通往某個相對安全的區域。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右臂的麻木和左臂的酸軟,讓我難以保持平衡,好幾次都險些帶著背上的雪兒和身邊的清霜一起摔倒。清霜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我身上,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冰冷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服傳來,讓我心中的焦急和擔憂如同野草般瘋長。
身後的來路,隱約還能聽到腐蝕之觸撞擊、腐蝕岩壁的“滋滋”聲,它們顯然沒有放棄,正在試圖打通我們留下的痕跡。
不能停!絕對不能停!
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體力、精神、意誌,都在不斷地被消耗,逼近極限。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支撐不住,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帶著兩人一起癱軟在地時——
前方,忽然傳來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不是葬兵穀那灰暗死寂的天光,也不是腐蝕之觸那令人作嘔的暗綠幽光,而是一種柔和的、純淨的、帶著淡淡暖意的乳白色光輝!
同時,體內四鑰本源的共鳴感,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強烈!它們在我丹田內輕輕震顫,發出歡愉的嗡鳴,彷彿遊子歸家般雀躍。
“到了……我們……到了……”我聲音沙啞乾澀,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如釋重負的疲憊。
用儘最後力氣,加快腳步,朝著那光亮處蹣跚而行。
裂隙的儘頭,豁然開朗!
我們彷彿穿越了某種無形的屏障,踏入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眼前是一個不算特彆巨大,卻異常規整的圓形洞窟。洞窟的穹頂和四周岩壁上,鑲嵌著無數顆散發著柔和乳白色光暈的奇異石頭,將整個空間照耀得亮如白晝,卻絲毫不覺刺眼。空氣清新而純淨,帶著一種淡淡的、如同雨後竹林般的清新氣息,沁人心脾。隻是呼吸了幾口,我便感覺胸口的憋悶和體內的劇痛都緩解了一絲,甚至連右臂那蟄伏的腐蝕之力,都似乎被這股純淨的氣息壓製,變得安分了些許。
洞窟中央,是一座完全由某種溫潤白玉雕琢而成的、造型古樸大氣的微型宮殿式建築,雖然隻有尋常屋舍大小,卻透著一股曆經萬劫而不磨的莊嚴與穩固。宮殿的大門緊閉著,門上雕刻著複雜的雲紋和諸多早已失傳的古老符文,這些符文正與洞壁上的發光石頭交相輝映,構成一個完整的、將整個洞窟籠罩在內的強大守護陣法。
陣法散發出的能量波動,純淨、浩瀚、中正平和,與四鑰之力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正是這股力量,隔絕了外界葬兵穀的煞氣和腐蝕之觸的汙染,營造出了這片絕境中的“淨土”。
這裡,就是金十三指引的避風港,也是蘇嫣然所說的,她蘇家先祖留下的——隱秘安全屋!
“成功了……我們……真的找到了……”清霜靠在我肩上,望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景象,冰藍色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恍惚和
relief
(寬慰)。一直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她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
“清霜!”我心中一緊,連忙扶住她,同時小心地卸下背上的雪兒。
將兩人並排安置在白玉宮殿門前那光滑溫潤的地麵上,感受著周圍那濃鬱純淨的生機能量自發地滋養著她們近乎枯竭的身體,看著她們雖然昏迷卻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我一直懸在喉嚨口的心,終於緩緩落回了實處。
疲憊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我淹沒。我再也支撐不住,背靠著那冰涼卻讓人心安的白玉宮門,緩緩滑坐在地。
右臂的麻木,左臂的酸軟,體內的空乏和劇痛,以及精神上那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弦突然鬆弛後的巨大空虛感,一起湧了上來。
我艱難地抬起尚且能動的左手,看著這處靜謐、安全、充滿了生機的洞窟,又看了看身邊呼吸逐漸平穩的兩位少女,一種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混合著對岩罕的悲痛、對未來的憂慮,以及此刻這短暫安寧帶來的珍貴暖意,在胸中翻騰。
我們找到了暫時的避風港。
但我們都已傷痕累累。
而風暴,依舊在港外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