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富 第1章
-
李長學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呼呼風聲更讓他心煩。他翻身坐了起來,天還冇亮他打開燈,見厚厚冰窗花讓他與外界隔離。無奈,他又躺下,迷迷糊糊中他看見妻子慧賢抱著兒子立在窗外。慧賢那眼神裡含滿了期盼,“孩他爸,我眼皮直跳,這錢咱不管要了。老闆為嘛出這多錢,肯定危險大。”李長學激靈一下子醒了,他趿拉著鞋打開窗戶,窗外哪有妻兒的身影,刺骨寒風裹挾著雪花一下子撲進來,李長學忙關窗。
李長學哪還有睡意,把被子往身上圍了圍,倚靠著床頭髮愣,妻子的話在耳邊縈繞。李長學是老業務了,怎能不知道這裡有風險。可老闆給10的提成,從三家可要回5萬多元,提成就是五千多塊,相當於自己兩年多的工資啊。
飄飄揚揚的鵝毛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早上仍冇停的意思,地上已積滿厚厚的雪。樹上、街道上、屋頂上銀裝素裹,一片雪白世界,似乎整座城市都讓雪填滿了。李長學望著雪世界,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包乾補助讓他耽擱不起。
他走出浴池旅店,打起精神迎著寒風走上了街道。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地颳著,雪片被風撕扯成雪粉,飛的更快更直,針尖似的冰粒撲打在李長學臉上,讓李長學感到徹骨的寒。時間不長,李長學頭上、肩上、臂上甚至眉毛上都粘上了一層冰花。
李長學深一腳淺一腳,磕磕絆絆的終於來到了他催款行程的最後一站“帝都夜總會”。帝都夜總會是一座典型的歐式建築,整個建築外觀精美絕倫,它高高的尖塔在風雪中巍然聳立。看得出這是一座有久遠曆史的建築,按它本來麵目,它作為一座展覽館或是文化宮更為合適。
李長學看著裝修得光怪陸離的建築,有一種海市蜃樓般的感覺,似乎這個世界一半是虛幻一半是人間,心中升騰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他不由自主地整理了一下服飾,將頭髮也梳理一下,將身上的雪花儘量抖落,才邁步走進前廳。
前廳裡暖意融融和外麵的冰天雪地皆然不同,幾位著低胸裙裝的迎賓女郎在李長學眼前亮起一片靚麗的肉色,透顯著溫柔富貴之鄉。一位迎賓女郎透著熱情迎上來,嫋娜地款款一個萬福,道:“歡迎貴客光臨,裡麵請。”
“啊,我不是來消費的,我是來辦業務的。我來找你們業務部的趙聰。”
迎賓女郎聽李長學如此一說,眉眼裡的笑意似乎瞬間就凝固了,但還是款款道:“那,您是。”
“這是我的名片”李長學將自己的名片遞到了迎賓小姐手中。
“濱海市鴻雁酒店用品公司,業務經理,李長學。”迎賓小姐輕輕地念出了聲。
“是的,麻煩你儘快通報一聲。”
“好的,請您稍等片刻。”
等人的時間是難熬的,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坐冇地方坐,站冇合適的地方站,還不能不考慮自己的站姿和儀容。李長學隻得不斷地催促迎賓小姐。在“快了,快了。”的回答聲中熬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見到了趙聰的身影。
“李經理,這鬼天氣,你不在家摟著媳婦,怎麼還跑來了。”趙聰一邊奚落一邊伸出了狀似歡迎的手。
“我也不願來呀,你們欠貨款也欠的太久了,領導逼著我來呀。”李長學一臉令人同情的苦像,說著和趙聰的手握在了一起。
“也是,來,來,我找個嫩妞陪陪你,你先快活一下,我去請示一下領導。”
“不,不,我現在哪有那個閒心,咱趕緊辦正事。”
“這風雪交加的,你大老遠跑來,我總得儘地主之誼吧,你放心,不找你收費。”
李長學一晃跑業務好幾年了,他知道,趙聰是家養的鸚鵡嘴好,真找了小姐,那貨款就打水漂了,彆想要了。李長學堅決道:“趙哥,你的情我領了,你替我想想,我在冇拿到貨款之前,能有找小姐的心情嗎?你今天把貨款結了,你就是給我幫了忙,你下次去濱海時,我請你。”
趙聰見李長學態度堅決,換了一個口氣,道:“好,聽你的,來,彆站這了,你到大廳裡休息一下,我去請示領導。”趙聰將李長學安排到大廳,轉身走了。
此時演藝大廳因冇到演藝時間,台上台周空蕩蕩的,但雅座區和包間裡影影綽綽的有人,不時傳出打情罵俏聲。大廳裡姿態各異十分性感的裸女雕像在柔光照射下尤為醒目。那裸女雕像十分撩人,雙目脈脈含情地望著李長學。李長學感到一陣耳熱心慌,忽聽身後甜甜的一聲問候:“哥撒,我來為您服務,好地哈?”
李長學轉身,見一位身形苗條的待應小姐站在他眼前,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溫情地看著他。李長學似乎一下子明白過來,攏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鎮定一下自己的情緒,道:“哦,我是業務人員,來這裡辦業務的,不是來消費的。”
“業務人員四海為家撒。哥哈,到這邊聊一聊,磕杯咖啡噠。”
“不了,不了,我在等你們業務部的趙聰。”
“等趙哥撒,趙哥朋友更滴好好招待滴噠。請問您貴姓哈?”
“我免貴姓李。”
“是李哥哈,巧滴撒,咱們還是一個姓噠,你是俺當家哥撒。哥撒,你麼事緊張兮兮地撒。俗話哈,麵色緊張禍不遠噠,笑口常開禍自消噠。你放鬆一下撒。”
這滿帶老江湖語氣的話,從這女孩子口中一出,李長學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這位待應小姐。她看上也就二十來歲,麵容嬌好,身材苗條,但她眼裡卻透著一種久經風月的老練,似乎和她的年齡不相稱。她身上穿著薄薄的肉色裙裝,在這比外麵暖和不了多少的大廳裡微微顫栗,她分明身上冷但還要強為歡顏。
李長學從她的口音聽出,她的家鄉離這裡比自己更遙遠,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湧起了一種深深的酸楚。
“我不緊張,緊張什麼。”李長學故作輕鬆地說。
“那好哈,讓我給你看看手相撒。”
“不用,我滿世界跑業務,什麼冇見過,誰還相信這個。”
“我看手相是祖傳滴哈,蠻準撒,絕不騙人噠。讓我看看你桃花運撒,我可以看出你滴過去和未來噠。”
“我不用你看。”
“哥哈,要不你擁我到包廂裡休息會撒,我都冷滴噠。”那待應女說著,貼到李長學的懷裡,越發的楚楚惹人憐。
李長學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這裡,不然自己會很快掉進肉色陷阱裡,難以脫身,便道:“你看,趙聰來了,我得去辦正事。”李長學趁她一轉身的機會,快步離開。
“三個業務兩個壞噠,一個業務假戀愛噠,都是無情無義噠。”那待應女見李長學逃跑似的快步離開有意拿話激他回身。話飄進李長學的耳朵,李長學不願糾纏佯裝冇聽見,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大廳。
李長學又來到前廳服務檯,態度堅決而且有意表現出態度不冷靜。終於把趙聰又逼了出來,並帶著一名財務人員。這名財務人員穿著時尚,髮型精緻,高跟鞋踏地似乎帶著韻律。她走到前台後,麵無表情地瞄了李長學一眼。
李長學感覺她那目光是冷峻的帶著一股穿透力。她默默驗了合同,驗了李長學的身份證,讓李長學在收款憑據上簽了字,在身份證影印件上寫了身份證的使用說明並簽了字,隨後默默將二萬餘元現金貨款交到李長學的手中。一切都是程式化的,熟練的,透顯著這位女性財務人員的乾練。
李長學一晃跑業務好幾年了,風風雨雨的也經曆了很多事情,也算得上是一個老業務了,手裡拿著到手的貨款,心裡並不輕鬆,朝趙聰道:“趙哥,我們公司規定不讓收現金,能不能讓你們財務人員跟我一起去銀行將款彙走。”
趙聰冇答話,而是看著那位精乾冷傲的財務小姐。
“哦,我們負責彙款的財務人員今天冇上班。您要是不著急,那您再等一等也行。”這位財務人員語音緩緩的,似乎是很有分寸地說。
“哦,那她明天上班嗎。”李長學問。
“說不準。”這位乾練的財務小姐,似乎一個字也不想多說。
李長學心裡盤算著,出差費用都是包乾的,多耽誤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費用,但這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現在貨款已到手,現在不收,明天會不會又有變化。“好吧,就這樣吧,謝謝你了。”李長學嘴上這樣說可心裡著實不踏實,他仔細地將貨款揣入懷中,手微微地有些發抖。他又和趙聰寒暄幾句,問清最近的銀行在哪,道彆後,向門外走去,重又走進風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