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雜役的生活 第81章 回宗門
我是在一陣極其複雜的、難以用人類語言描述的複合型生化攻擊中,被硬生生嗆醒的。
那味道……怎麼說呢?
像是臭雞蛋在盛夏的沼澤裡醃製了三年,然後又和腐爛的魚內臟、變質的中藥渣、以及某種大型動物消化不良後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最後再用陳年老腳汗密封發酵
……總之,已經超越了普通臭味的範疇,達到了一種直擊靈魂、撼動天地的哲學高度。
我猛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就先被自己的味道薰得乾嘔起來。
“嘔……”
“二狗哥!你醒啦?!”一個憨厚又帶著明顯鼻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艱難地轉過頭,淚眼汪汪地看到趙大牛正捏著鼻子,手裡拿著一塊都快搓出包漿的粗布,蘸著木盆裡那已經變得渾濁不堪、散發著微妙氣息的水,正賣力地在我胳膊上擦拭。
每擦一下,就能帶下來一層黑乎乎、黏膩膩、還夾雜著幾根可疑水草的淤泥,而那股驚天地泣鬼神的氣味就更加濃鬱一分。
“大……大牛……兄弟……”我聲音沙啞,帶著哭腔,“輕點……再搓……我就隻剩骨頭了……而且這味兒……太上頭了……”
趙大牛憨憨一笑,甕聲甕氣地說:“二狗哥,你醒了好!張管事說了,必須把你這一身‘仙泥’搓乾淨咯!不然你這屋都沒法要了!俺已經換了八盆水了,這味兒……確實有點……嗯……紮實!”
何止是紮實!這味兒簡直都有了實體!我感覺它像一層油膩的薄膜,緊緊包裹著我,無孔不入,甚至在我呼吸之間,都能感覺到那味道分子在我肺葉上歡快地蹦迪!
我擡眼打量四周,沒錯,是我那間四處漏風、家徒四壁的破雜役屋。看來鶴大爺還算有點良心,沒直接把我扔山門外自生自滅。
目光越過正在努力“拋光”我的趙大牛,我看到房門敞開著,張管事正遠遠地站在門外幾丈遠的地方,一隻手死死捂著口鼻,另一隻手拚命扇著風,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臉上寫滿了“莫挨老子”和“這傻子沒救了”的複雜表情。
看到我醒來,張管事捏著鼻子,聲音悶悶地,帶著十足的嫌棄和恨鐵不成鋼的怒吼:
“龔!二!狗!你個殺千刀的惹禍精!愣頭青!垃圾回收站站長!你到底死外麵去刨了哪座千年糞坑啊?!啊?!”
“鶴尊大人把你扔回來的時候,整個雜役區差點被你這身味兒給一鍋端了!方圓百米的都嚇得炸了毛,連夜搬了家!負責巡邏的弟子差點以為是魔道用了生化武器偷襲!”
“鶴尊大人它老人家更是倒了血黴!潔癖了一輩子,結果撈了你這麼個玩意兒!據說回去就把自己泡進靈泉裡搓了八百遍!羽毛都擼禿皮了!現在還在那兒一邊乾嘔一邊罵街呢!估計你這輩子都彆想再蹭鶴坐了!”
我聽得麵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再鑽回去。雖然過程很凶險,但這結局……也太社死了吧!
“管……管事……”我虛弱地試圖解釋,“我……我是被追殺……不得已……”
“閉嘴!”張管事立刻打斷我,彷彿多聽一個字都會中毒,“我不管你被誰追殺!你就是被閻王爺追著砍,也不能把自己醃入味成這個樣子回來!簡直是汙染宗門環境,拉低我們雜役處的整體形象!”
他深吸一口氣,結果可能吸到了一絲飄過去的餘味,頓時一陣劇烈的咳嗽,眼淚都快出來了。
“咳!咳!嘔……趙大牛!你給他使勁搓!用刷灶台的鐵刷子!務必把這層‘包漿’給我褪下來!不然今晚就讓他睡豬圈!”
趙大牛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粗布更用力了:“哎!哎!管事,俺曉得了!”
我疼得齜牙咧嘴,感覺皮都要被搓掉一層。
張管事緩過勁來,又遠遠地瞪著我:“你說說你!跟你一起下山的那幾個,雖然也蠢,但起碼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就你!每次都搞得這麼驚天動地!這次直接化身人形毒氣彈!你能不能消停點?!宗門發你那點靈石還不夠給你善後的!”
我委屈巴巴,不敢吭聲。心裡卻嘀咕:我也不想啊……誰讓那妖丹和破爛總往我這兒跑,還有那些黑袍人非要跟我過不去……
“還有!”張管事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更加嫌棄了,“鶴尊大人把你扔下來的時候,你懷裡還死死抱著那幾件破爛!一個破鍋,一個破碗,一個破盆!
都臭成那樣了還不撒手!龔二狗啊龔二狗,你這‘垃圾廚房真人’的名號,算是徹底焊死在身上了!沒跑了!”
破鍋!破碗!破盆!
我心裡一緊,趕緊四下摸索:“我的……我的寶貝呢?!”
趙大牛指了指牆角:“那兒呢,管事讓俺給你拿下來了,說太味了,跟你一起洗洗。”
我扭頭一看,隻見我的“廚房三件套”正孤零零地躺在牆角,身上同樣糊滿了厚厚的、已經半乾的淤泥,那味道……似乎比我還濃鬱幾分,彷彿經曆了歲月的沉澱。
但它們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裡,看似破爛,卻莫名讓我感到一絲安心。畢竟,是它們幾次三番救了我狗命啊!
張管事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氣得差點背過氣去:“還寶貝?!我看你是中了邪了!那三個玩意兒加起來能值三塊靈石嗎?值得你拚命?!等你收拾乾淨了,趕緊給我扔了!看著就晦氣!”
我縮了縮脖子,沒敢頂嘴,但心裡打定主意:打死也不扔!這可是我的救命恩鍋、恩碗、恩盆!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幾個雜役弟子的議論聲,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雜役區顯得格外清晰:
“聽說了嗎?龔二狗回來了!”
“好家夥!隔著二裡地就聞到了!這是掉進宗門的化糞池了?”
“何止!聽說救他回來的鶴尊大人都被薰吐了,正在靈泉裡泡抑鬱了呢!”
“嘖嘖,真是人嫌狗厭……連鶴都嫌!”
“以後離他遠點,晦氣!”
我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哇涼哇涼的。這下好了,不僅坐實了“垃圾廚房真人”的名號,還額外獲得了“人形毒氣彈”、“鶴見愁”等榮譽稱號。以後在雜役處,我估計能直接享受孤立方艙待遇了。
趙大牛還在任勞任怨地給我搓泥,盆裡的水已經黑得看不見底了,他又出去換了一盆。
隨著淤泥漸漸被清除,我身上的麵板露了出來,青一塊紫一塊,到處都是鬼火灼燒和腐蝕的痕跡,還有些地方被荊棘劃得血肉模糊,看上去慘不忍睹。
張管事遠遠瞥見,罵聲終於小了點,嘀咕了一句:“媽的,還真被人揍得不輕……你小子命也是真硬,這樣都沒死成……”
他歎了口氣,從懷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個更小、更劣質的藥瓶,嫌棄地扔了進來,精準地落在我的破床上(離我儘量遠)。
“喏!最劣質的金瘡藥!愛用不用!死了彆賴我!”說完,他彷彿多待一秒都會折壽,捏著鼻子,頭也不回地快步溜走了,彷彿逃離瘟疫現場。
我看著那瓶劣質金瘡藥,又看了看還在努力幫我換水搓背的趙大牛,心裡突然有點酸酸的。
雖然張管事嘴臭又摳門,雖然同門嫌棄我,但至少……我沒被扔在外麵喂狼,還有人給我搓澡,還有瓶藥。
“大牛……謝謝啊……”我小聲說道。
趙大牛憨厚地笑了笑:“沒事,二狗哥。就是……你這味兒確實有點……嗯……獨特。俺娘說聞多了開胃,俺感覺俺晚上能吃下八碗飯!”
我:“……”兄弟,你這胃口也是挺獨特的。
在換了不知道第多少盆水,用了整整三塊皂角,搓掉了起碼三斤“包漿”之後,我身上的味道終於從“生化武器”級彆下降到了“普通乞丐”級彆。
雖然仔細聞還是有點上頭,但至少不會再把方圓百米的活物薰跑了。
趙大牛累得滿頭大汗,主要是憋氣憋的,看著終於露出人樣的我,長舒一口氣:“好了,二狗哥,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慢慢‘散味兒’了。”
趙大牛幫我收拾了那幾盆“毒水”,又通風散了半天味,這才告辭離開。
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我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的破洞漏進來的月光,聞著空氣中依舊若有若無的“龔二狗專屬味道”,感受著體內的傷勢心裡五味雜陳。
這一趟下山,真是驚險刺激,九死一生。
差點被人搶,差點被人殺,差點被妖丹撐爆,最後還差點被自己的味道送走……
但也陰差陽錯,確認了這三件破爛似乎真有點東西。
最重要的是,我活著回來了。
雖然回來得有點丟人,有點慘烈,有點味道。
但,活著就好。
“唉……”我長長地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這破仙修的……真是太……太有‘味道’了……”
迷迷糊糊中,我彷彿又聽到了遠處靈泉方向,傳來仙鶴那憤懣不平、帶著乾嘔的啼鳴……
得,鶴兄這心理陰影麵積,估計比整個流雲宗山頭都大了。
以後的日子,怕是更難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