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雜役的生活 第89章 發憤圖強
我這頭剛四仰八叉地癱倒在硬板床上,感覺全身的骨頭縫都在呻吟,腦子裡還在回味那幾片落葉翻滾半圈的“偉大成就”,盤算著下次怎麼忽悠……啊不,是向鶴尊展示更進一步的成果,好多騙點靈果。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沒像往常一樣帶著那股子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眼皮都懶得擡,有氣無力地哼哼:“大牛啊……水放邊上就行……今天師兄我……嘔心瀝血鑽研大道……實在是動彈不得了……”
來的果然是趙大牛。但他沒像往常一樣放下水就走,而是杵在門口,半晌沒動靜。
屋裡就隻剩下我粗重的喘氣聲和他那有點侷促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他甕聲甕氣地、帶著點難以啟齒的猶豫開口:
“龔師兄……那……那個……俺不是說您鑽研大道不好……”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聲音裡透著一股子實實在在的愁苦:“可……可您能不能……稍微……正常那麼一點點兒?”
“您看看您這……天天對著石頭子兒比劃,唸叨啥陣啊眼的,柴砍不了幾根,水也挑不滿缸……張管事那邊催得緊,您的活兒……大部分都……都落到俺頭上了……”
“俺這幾天……天不亮就得起來,砍完俺那份還得砍您那份,挑完俺的水還得挑您的水……俺這胳膊腿兒……也不是鐵打的啊……”
“俺娘還等著俺攢錢買點好藥呢……俺這……俺這……”
他說不下去了,但那話語裡的疲憊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埋怨,像根小針,悄無聲息地紮了我一下。
我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從那種半昏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我掙紮著撐起半邊身子,借著窗外漏進來的微弱月光,看清了站在門口的趙大牛。
他憨厚的臉上寫滿了疲憊,眼袋耷拉著,身上那件比我好不了多少的雜役服被汗浸得深一塊淺一塊,還沾著不少木屑和泥土。他搓著一雙布滿老繭和新傷的手,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我,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可我他媽纔是那個做錯了事的人啊!
我光顧著自己研究那狗屁倒灶的陣法,光顧著應付鶴尊的kpi,光想著怎麼撈好處……我竟然完全忘了,我那份該死的雜役活計,全都壓在了這個老實巴交、把我當兄弟、在我最慘最臭的時候都沒嫌棄我、還給我擦身子上藥的兄弟身上!
鶴尊失望?它失望個屁!它頂多是投資失敗,少嗑點零嘴!
可大牛呢?他是在實打實地替我受累!替我挨管事罵!耽誤他攢錢給他娘買藥!
我這乾的是人事嗎?!
一股強烈的羞愧感瞬間衝垮了我那點因為樹葉動彈而產生的虛假成就感,像是一記重拳狠狠砸在我心口,悶得我喘不過氣。
我龔二狗是個爛人,是個廢物,是個走狗屎運都沒修出個屁的雜役,但我不能是個對不起兄弟的王八蛋!
“大牛……”我的聲音有點發乾,帶著顫音,“我……我……”
我想說點什麼,道歉?解釋?保證?可話到嘴邊,都覺得蒼白無力。
趙大牛看我這樣,反而慌了,連忙擺手:“沒……沒事,龔師兄,俺就是……就是隨口一說,俺累點沒啥,就是……就是您那個陣法……到底……能不能研究出來啊?俺看您折騰這麼久……也沒見啥大動靜……要不……咱算了吧?老老實實砍柴也挺好……”
他的語氣裡沒有嘲諷,隻有真切的關心和一點點……不抱希望的期盼。
連我最好的兄弟,都不相信我能成事了。
這一刻,我比被鶴尊嫌棄、被其他師兄嘲諷、被張管事罵得狗血淋頭時,都要難受一百倍。
鶴尊的嫌棄我能糊弄,其他師兄的嘲諷我能當放屁,張管事的罵聲我能左耳進右耳出。
可大牛這憨憨的、帶著擔憂的疑問,像一麵照妖鏡,把我這段時間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逃避現實、所有的僥幸心理,照得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我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也顧不上渾身痠痛,一把抓住趙大牛的肩膀(嚇得他一哆嗦)。
“大牛!兄弟!”我眼睛瞪得溜圓,裡麵燃燒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決心(主要是羞愧催化的),“是師兄我混蛋!我糊塗!我對不起你!從明天起!不!從今天起!你的活兒我自己乾!一分都不讓你多擔!”
我喘著粗氣,繼續發誓:“還有那個破陣法!你放心!師兄我一定能研究出來!不是為了那隻扁毛畜生!是為了你!為了證明你龔師兄不是純廢物!以後誰再讓你多乾活,你告訴我!我……我跟他急!”
趙大牛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爆發搞得有點懵,憨憨的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啊?為……為了俺?不用不用,龔師兄,俺真沒事,就是……”
“彆說了!”我打斷他,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雖然搭配我這鼻青臉腫的樣子有點滑稽),“兄弟,你的情誼,我龔二狗記心裡了!以前是師兄我魔怔了!從今往後,你看我行動!”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結果拍到自己傷口,疼得齜牙咧嘴),“趕緊回去歇著!明天,一切恢複正常!”
我把還在發懵的趙大牛推搡出房門,然後砰地一聲把門關上,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
胸口那股羞愧和熱血還在翻騰。
我掃了一眼牆角那幾本鶴尊扔下的破陣法書,又看了看床邊那三件安靜的破爛。
“媽的!不就是個破陣法嗎?!老子連妖丹都啃過!還搞不定你?!”
“為了大牛!為了兄弟!拚了!”
這一晚,我破天荒地沒有倒頭就睡,而是就著微弱的月光,再次翻開了那本《陣道啟蒙:從零開始認識線條和圈圈》。
這一次,我看得格外認真。
不再是敷衍了事,不再是天馬行空地瞎猜,而是真正沉下心來,試圖去理解那些鬼畫符背後可能存在的、最基本的道理。
雖然大多數時候我還是看得一頭霧水,眼皮打架,但我每次想放棄的時候,眼前就會浮現出趙大牛那張疲憊又憨厚的臉。
不行!不能睡!為了兄弟!
我甚至找來了燒火剩下的木炭,在冰冷的地麵上,一遍又一遍地模仿書上的最簡單的線條和節點。
畫錯了,擦掉(用腳蹭蹭)重來。
看不懂,就死記硬背。
結合不了實際?就強行聯想!把靈力流動想象成水渠,把陣眼想象成水閘,把陣基想象成渠壩!
雖然方法依舊土鱉且不靠譜,但態度絕對是前所未有的端正!
接下來的日子,畫風突變。
我依舊是天不亮就起床,但不是去後山擺弄石子,而是搶在趙大牛前麵,衝去柴房領最重的斧頭,砍最多最硬的柴!挑最滿的水缸!
我乾活前所未有的賣力,彷彿要把之前虧欠的全部補回來,累得像條死狗,但愣是一聲不吭。
師兄他們再來嘲諷我“陣法真人怎麼改行當苦力了”,我全當沒聽見,心裡默唸:“為了兄弟!為了兄弟!”
隻有乾完所有份內的活,趁著休息的那一點點間隙,我才會飛快地跑到後山我的“秘密基地”,掏出懷裡被汗水浸得有點軟的破書,抓緊時間看兩眼,或者用樹枝在地上飛快地劃拉幾下陣紋。
鶴尊再來視察的時候,看到的不再是一個對著石頭發呆的傻子,而是一個累得灰頭土臉、但眼神裡憋著一股勁、利用一切碎片時間啃書的雜役。
它扔下新的(更難的)破書時,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驚訝。
而我,接過書,不再是胡吹海侃,而是很認真地對它說(雖然它聽不懂):“鶴兄(一不小心叫順口了),再給我點時間,這次,我好像……摸到點門道了。”
為了兄弟,也為了你的靈果(主要還是為了兄弟)!
我這破仙修的,終於有了點比吃喝拉撒和捱揍更高階的意義——責任!(雖然這責任是因為太坑兄弟而產生的愧疚感……)
但不管咋說,發憤圖強的龔二狗,正式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