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雜役的生活 第88章 試陣
在我望眼欲穿、快要變成“望鶴石”的時候,那片熟悉的、優雅中帶著幾分不耐煩的白影,終於再次降臨後山。
鶴尊撲扇著翅膀,帶起一陣刻意控製的微風(大概是怕把我那些“精密”的陣法模型吹散架),落在了它慣常的“監工”位置——離我五米開外的一塊大石頭上。
它先是習慣性地、警惕地吸了吸鼻子,確認我身上的味道已經從“生化級彆”降級到了“普通雜役勞動級彆”,這才把那雙銳利的鶴眼投向我的“傑作”。
我緊張地搓著手,像個等待老師檢查作業的小學生,臉上堆滿了諂媚而又帶著一絲自豪的笑容,伸手指向我耗費了無數心血(和石子)才鼓搗出來的那個——用歪歪扭扭的小石子擺成的、大概也許可能是個“清風陣”的玩意兒。
“鶴尊大人!您來啦!快看!小的不負所望!略有小成!這個‘清風陣’!它……它成了!”我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鶴尊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看到鶴尊那優雅修長的脖頸,極其緩慢地、一格一格地轉了過去,它的目光聚焦在我那坨……呃,那個陣法上。
它看了很久。
非常久。
久到一隻大膽的瓢蟲都爬上了它雪白的翅尖,它都毫無反應。
它的眼神,從最初的例行公事的審視,逐漸變成了疑惑,彷彿在識彆這到底是個什麼抽象派藝術裝置;然後疑惑變成了難以置信,好像在說“這玩意兒跟我書上畫的是一個東西?”;接著難以置信又迅速轉化為一種深深的、幾乎要溢位來的嫌棄!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就跟張管事看到我抱著破鍋破碗時一模一樣!不,甚至更勝一籌!那是一種摻雜了“我到底造了什麼孽要投資這麼個玩意兒”、“這傻子是不是在逗我玩”、“我的靈果難道真要打水漂了”的複雜情緒的、極其擬人化的嫌棄!
它甚至微微歪了歪頭,用一種看傻子般的、充滿憐憫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彷彿在確認我是不是練功把腦子練壞了。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額角開始冒汗。我試圖解釋:“那個……鶴尊大人,您彆看他賣相一般,但效果……效果還是有一點的!真的!我親眼所見!”
鶴尊顯然不信。它撲扇了一下翅膀,把那隻膽大包天的瓢蟲抖落,然後從石頭上跳了下來,邁著優雅又帶著質疑的步子,慢慢靠近我那“陣法”。
它在陣法邊緣停下,低下頭,用她那長長的喙,極其小心地、彷彿在觸碰什麼危險易爆物一樣,輕輕啄了一下邊緣的一顆小石子。
石子滾動了一下。
鶴尊立刻像受驚一樣猛地後退兩步,警惕地盯著陣法,又看看我。
陣法毫無反應。
空氣中隻有一絲尷尬的風聲。
鶴尊的眼神更加嫌棄了,還帶上了一絲怒火。它覺得我不僅在技術上侮辱它,還在智商上侮辱它!
“啾!啾啾!(就這?你管這叫陣法?這跟路邊小孩撒尿和泥巴堆的東西有區彆嗎?)”它發出不滿的鳴叫,翅膀開始扇動,似乎又想給我來一頓“鶴式按摩”。
我嚇得趕緊擺手:“彆彆彆!鶴尊大人息怒!您聽我解釋!它需要啟動!需要靈力引導!您知道的,我……我沒靈力啊……所以效果可能……可能不太明顯……但絕對有!我發誓!”
我急中生智,猛地想到一個辦法:“要不……您來?您來注入一絲絲靈力試試?就一絲絲!讓它動一下給您看看?”
我眼巴巴地看著它,眼神裡充滿了懇求和不成功便成仁的決絕。
鶴尊停下了扇動的翅膀,歪著頭思考了一下。它看看我那慘不忍睹的陣法,又看看我真誠(且desperate)的眼神,最後又想了想它那未來可能存在的、源源不斷的靈果供應。
巨大的沉沒成本和不甘心的情緒,終究戰勝了理智和嫌棄。
它那眼神分明在說:“好!本鶴就再信你最後一次!要是再沒反應,今天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它重新走上前,再次低下頭,這一次,它將喙尖懸停在那堆石子上方大概一寸的地方。
我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圓,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成敗在此一舉!樹葉兄!給點力啊!再動一下!就一下!
隻見鶴尊的喙尖處,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肉眼難以察覺的白色靈光一閃而逝,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那堆石子之中。
時間再次凝固。
一秒……
兩秒……
三秒……
陣法毫無動靜。石子依舊是那些石子,歪歪扭扭,死氣沉沉。
鶴尊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殺氣開始彌漫……
就在我絕望地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新一輪疾風驟雨般的啄擊時——
突然!
以那堆石子為中心,方圓大概……一尺不到的範圍內,地麵上的幾片極其輕微的、幾乎是灰塵級彆的細小落葉和塵埃,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擾動了一下,極其緩慢地、慵懶地……翻滾了半圈。
真的,就半圈!幅度小到如果不拿放大鏡盯著看,根本發現不了!
但我和鶴尊,都死死地盯著那裡!我們都看到了!
那細微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動靜!
成功了?!雖然效果打了零點零零零一折,但它真的動了!
我猛地睜開眼睛,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聲音都變了調:“動了!動了!鶴尊大人您看到了嗎?!它動了!清風陣!成了!!”
我興奮地指著那幾片剛剛完成半圈翻滾的落葉,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鶴尊也明顯愣住了。
它身上的殺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茫然和困惑。
它低下頭,把自己那漂亮的腦袋幾乎貼到了地上,瞪大了鶴眼,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幾片落葉,又擡頭看看我,再看看陣法,再看看落葉。
它的眼神彷彿在說:“不是……就這?我注入一絲靈力,就為了看這個?這動靜比我呼吸帶來的氣流都小吧?這玩意兒真的能叫陣法?這難道不是地底下的蚯蚓翻了個身?”
它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投資失敗的巨大悲痛之中。
它看看我那張因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成功而興奮得通紅的臉,又想想自己付出的那些破書和靈果,一種“這買賣虧到姥姥家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它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
那silence沉重得讓我臉上的笑容又漸漸凝固了。難道……效果太差,它更不滿意了?
終於,鶴尊擡起頭,它沒有啄我,也沒有罵我。
它隻是用一種極其複雜、難以形容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裡,有無奈,有嫌棄,有同情,有“算了算了跟傻子計較什麼”的釋然,還有一絲“畢竟還能動一下,總比完全不動強”的卑微自我安慰。
然後,它什麼也沒說(當然它也不會說),隻是意興闌珊地、無精打采地轉過身,連翅膀都懶得大力扇動,就那麼有氣無力地、帶著一股濃濃的“投資失敗,人生無趣”的蕭索氣息,慢悠悠地飛走了。
甚至忘了扔下新的“教材”。
我站在原地,看著鶴尊那彷彿失去了人生目標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那幾片完成了曆史性半圈翻滾的落葉,心情同樣複雜。
高興嗎?好像有點,畢竟成功了那麼一丟丟。
失落嗎?也有點,效果似乎遠低於鶴尊的預期。
但更多的是一種荒謬感。
我這算……過關了?
用這麼一個屁用沒有、除了證明“能量守恒定律可能大概似乎在這裡也適用”之外毫無卵用的陣法?
不管怎樣,危機似乎暫時解除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抹了把頭上的冷汗。
“媽的……搞技術真難……忽悠一隻懂技術的鶴更難……”
但不管怎麼說,為了下一顆靈果,這陣法,還得繼續研究!
萬一……下次能讓樹葉翻滾一整圈呢?
夢想總是要有的,雖然我看起來像個在石子堆裡找存在感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