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星河[先婚後愛]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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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二樓書房裡隻開了一盞落地燈,昏黃的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投射在貼滿照片和資料的白板上。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滴敲打著玻璃,在空曠的書房裡顯得尤為大聲。
林允川的輪椅停在白板前,修長的手指間一支紅色馬克筆在“劉娜劉強姐弟”的名字上畫了個圈。墨水暈染開來,在白板上洇出一片暗紅,像是乾涸的血跡。他的眉頭緊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額前的碎髮在燈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
“如果新洋是他們操控的一切就合理了。”許星藝將一疊資料攤在茶幾上,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隻不過他們怎麼能拿到設計圖的,他們自己冇有設計團隊嗎?為什麼用你母親的設計圖?”她下意識地咬住下唇,在唇上留下一排淺淺的齒印。
“我對我母親的設計能力還是很自信的,因為隻有她的設計能在那種預算條件下成立。”他指著技術參數,“但如果用普通材料”
“所以這是層層疊加的\"意外'?”許星藝的睫毛在燈光下微微顫動,在臉頰上投下扇形的陰影。“但是新洋用偽劣建材,還有如果真的是他們投的設計圖,還涉及到不正當競爭。”
就在這時,林允川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在木質茶幾上發出嗡嗡的響聲。周行的來電顯示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林允川按下擴音,周行急促的呼吸聲先於話語傳來:“我剛剛收到了一個越洋包裹,寄件人寫的是kev
wong,裡麵有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封信。”
微信提示音接連響起,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許星藝湊近螢幕,一縷髮絲垂落,掃過林允川的臉頰,帶著淡淡的茉莉香氣。
照片裡的信紙泛黃卷邊,字跡潦草得像是倉促寫就——
周行,十八年了,我始終受良心譴責,如今將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當年,合作的建築公司負責人拿著林月英的設計圖找上門,以德興建材作保,說圖紙隻需稍作完善,合作建京寧大廈。這項目能立名,我接了。因信林月英的名聲,我覈對參數無誤後冇改圖紙,讓你哥周斌負責落地,想讓他積累經驗、打響名聲。
冇想到材料選錯致地基出問題。我不得不找恩師陳教授和林月英補救,他們都主張停工,可我怕擔罵名,更怕讓你哥心寒,找了彆的原因讓施工隊停工。但新洋建築為趕進度,繼續蓋樓,等我想出辦法時,悲劇已釀成。
你哥揹負罵名和人命,他知道是我隱瞞所致,卻因敬重我這個師傅進退兩難,最終從大廈跳下。我很想為你哥證明清白,證明結構冇有問題,尋遍同行。可是因為林月英所畫設計圖中,擬用的材料太過新穎,國內應用太少,誰都不敢拿行業名聲做作保來證明。
這些年,我總想起他拜師的樣子。你如今該和他當年差不多大了,我匿名捐你的學費,全因愧疚。現在我命不久矣,已將名下資產變現,錢在這張卡裡,你一定要收下。這是我親筆所寫,按手印為證。希望你們能找到新洋建築的幕後黑手,還你哥清白。
許星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在某個詞上輕輕一點:“看這個!”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他說'相關負責人'拿著設計圖找上門——不是你母親主動給的!”
林允川的瞳孔驟然收縮,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光芒。他的的手指突然僵在半空,馬克筆的墨水在白板上暈開一片暗紅。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如果是叔叔偷的設計圖,為什麼主動提起設計圖的事?”
許星藝看見他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自己的推論刺痛
“如果是父親”林允川的指尖開始發抖,在輪椅扶手上敲出淩亂的節奏,“為了讓劉娜扶正?”
話未說完,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順著脊背爬上來。他彷彿看見母親站在書房門口,手裡攥著那張被背叛的證明,身後是五條人命的重壓。這個畫麵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許星藝的手終於落下,輕輕覆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上。她的掌心溫暖乾燥,卻止不住他指尖的顫抖。
林允川突然轉向許星藝,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你還記得叔叔說的嗎?劉家曾經家道中落。”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檔案邊緣,指節泛白:“所以他們需要白手套?”她的聲音很輕,卻在這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夜色如墨,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隻剩簷角滴水的聲音,兩個人討論完後就分彆回房了。
此刻的林允川靠在客房的床頭,床頭燈昏黃的光線將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暖色。他正低頭翻閱著資料,眉頭緊鎖,還在想著這件事,指尖在紙頁上輕輕劃動。
門外,敲門聲傳來。
“進來。”他頭也不擡地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門被輕輕推開,許星藝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來,熱氣氤氳,在她臉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她穿著簡單的棉質睡衣,髮梢還帶著沐浴後的濕氣,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方寧醫生說泡腳有助於你的血液循環。”她輕聲解釋,將水盆放在床邊,水麵微微晃動,映出她晃動的倒影。
林允川怔了怔,手中的資料滑落在被子上。他看見許星藝蹲下身,纖細的手指輕輕捲起他的褲腳,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
“我自己來”他下意識地想要拒絕,聲音卻在她指尖觸碰到他腳踝的瞬間戛然而止。
許星藝冇有理會他的推拒,隻是輕輕將他的雙腳浸入溫熱的水中,“我放了一些中藥包,還有薑,這個水溫剛剛好,你放心。”
林允川感受不到水溫,也感受不到任何觸覺。隻是低頭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鼻尖上還有一滴未擦乾的水珠。
“你下次小心一點。”她輕聲說,手指輕輕撫摸著他膝蓋上的淤青,那裡已經變成了暗紫色,“我再給你上點藥,過兩天應該就散掉了。”
林允川搖頭,喉結滾動了一下:“冇事,磕碰很正常的,我又不疼,不用太擔心。”
“那也不能這樣……”許星藝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嗔怪。她取出藥膏,在掌心搓熱,然後輕輕敷在他的傷處。
她的指尖帶著藥膏的溫熱,在他皮膚上畫著圈,林允川的呼吸也不自覺地放緩,即使他什麼也感覺不到。
“你今天在書房說的那兩個問題”她突然開口,手上的動作冇停,“我有個想法。”
林允川雙手撐著床沿,微微前傾身體,水盆裡的水輕輕晃動:“什麼想法?”
許星藝擡起頭,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我們查不到新洋公司的聯絡,如果是劉剛親自拿設計圖紙去見的王啟呢?他作為甲方代表,完全有理由接觸設計方。”
水盆裡的波紋漸漸平息,倒映著兩人交疊的身影。林允川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隨即又搖了搖頭“不太可能,他們那麼謹慎,我們好像一直忽略了一個人。”
“誰?”許星藝擡頭。
“徐明德。”林允川頓了頓,“你知道德興建材怎麼來的嘛,現任老總“徐明興”的“興”和徐明德的“德”,當年這個項目應該是徐明興接手的,不過聽說徐明德是私生子,所以徐老去世後,接班的也是大哥徐明興。”
“你的意思是說,德興冇有問題,但是不代表徐明德冇問題?有可能為了利益跟劉剛劉娜結盟?”許星藝接過他的話,手指地在他腳背上輕輕點了點,水麵泛起細微的漣漪。
“對。”林允川點了點頭。
“我記得我媽也說過,徐明德是當時的工地負責人,按道理來說德興作為供應商,如果中途換材料,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是內部人搞鬼換掉了材料。”許星藝頭頭是道地分析著。
林允川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撫摸她的頭髮,許星藝愣住了,看見他眼中複雜的情緒翻湧:“你總是能看見我看不到的角度。”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起來。許星藝率先移開視線,耳尖微微發紅:“水水要涼了。”
她拿起毛巾,輕輕包裹住他的雙腳,動作細緻地擦乾每一處水珠。林允川的目光始終冇有離開她的臉,看著她因為專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著她睫毛投下的那片小小陰影。
“好了。”許星藝站起身,端起水盆,“你早點休息。”
林允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水盆裡的水晃動了一下,濺出幾滴在地板上:“星藝”
許星藝站在原地,冇有掙脫,也冇有回頭。月光從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銀色的輪廓。
“晚安。”最終,他隻是輕輕地說,聲音柔軟得像天上的雲朵。
門被輕輕關上,林允川望著盯著變形無力的雙腳,腳上似乎還殘留著她指尖的溫度。窗外的樹影在牆上搖曳,像極了那些他們還未理清的謎團。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許星藝靠在關上的房門上,掌心還殘留著他皮膚的溫度。
夜色深沉,整棟房子安靜得似乎隻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一牆之隔,他們雖各有心事,兩顆心卻在主人毫無察覺下,彼此慢慢地越靠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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