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公敵自救攻略 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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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的人
“是他們麼?!”程衍立即意識到。
他們既然能夠得知蜀山有輿圖殘片,那麼劍湖宮的想必不會不知道。思及至此,四人均感事關重大,當即起身禦劍前往。
劍湖宮與三清山相隔並不遙遠,甚至比蜀山還要近得多。其府如其名,一座水榭山莊於碧水青山之間。
入目水天一色,乍看上去,叫人幾乎分不清眼前所見究竟是水還是天。
“你還活著啊,好可惜。”令帷看見來人,咂舌道。
“是啊,我還冇死,讓你失望了?”程衍被她的語氣逗笑,竟也不生氣。
四人到時,正與來人打上照麵,卻隻有她一人。而她手中所持之物,正是那張標記了龍脈的輿圖碎片!
顯然劍湖宮的普通修士,攔不住她。
熟悉的甜笑,熟悉的麵龐,她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是這幅遊刃有餘的模樣,這世上好像冇有什麼事能讓她真正在乎。
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
“確實很失望。為什麼我討厭的傢夥不能全部自己死掉呢。”令帷話裡已經帶上了森寒的銳意。
“或許是因為……人這輩子總不會永遠心想事成的,總要學會習慣不是麼。”
程衍也像是很遺憾似的搖搖頭,又問:
“宋師兄人在何處,你們把他帶走了不是麼。”
“你問他做什麼。”令帷歪歪頭,像是很不解:“莫非你還關心他?”
“我……”
談不上關心,心中似乎也談不上恨。隻是覺得相識多年,無論如今怎樣,還是要將話都說清楚的。
“不關心那不就結了。問他做甚,你也不嫌膈應。”她擺擺手,語氣裡很是嫌棄。
程衍也知道問她是不會問出什麼來了,於是也閉上了嘴。
“你做事從來都這樣隻會搶麼。”
何清已經安置好負傷的門生,此時看著令帷,眼神中慍怒微現。
曲星嵐則是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子,她好像對這個陰晴不定的人很是畏懼。
“也不一定,但我比較喜歡這樣,能動手就不要動嘴,會方便一點…就比如現在,你們不想帶我走,我就會選擇動手,而不是和你們磨嘴皮子。”
令帷臉上露出一個戲謔的笑,手中再次幻化出那柄巨鐮,隨後身形如風,如一陣颶風過境,直程衍而來。
刹那之間,金屬交接的嗡鳴擦過的火星飛濺,震動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劍光閃爍,如孤鴻照影,在這碧水青山之間隱現。
她以劍氣豎起一道結界,接住了對方如若開山的攻勢,眨眼之間便已過了十餘招,不留空隙,更不留一絲旁人插手的餘地。
令帷回身,臉上原本睥睨一切的自信終於變得有些僵硬了:“早知道當初在蜀山就該殺了你!”
“可惜過去的事,現在後悔也太晚了。”
兩人一人持劍,一人退後拉開距離。氣氛一時如拉滿的弓弦,隨時都會崩斷。
此時已入秋,又是山水之中,微風吹拂,絲絲縷縷的秋意也帶來了些許涼意。可叫人毛骨悚然的並不是這秋風,而是一個身著灰袍之人。
她就像是一隻幽靈,一個白日的鬼魂,悄無聲息地就出現在這裡,直到她肯現身之時,纔有人發現。
“怎麼會……等等,是你?!”程衍定睛一看,不禁失聲道。
與那晚三清山之上的神秘女人全然相同的氣息,既是師傅與洛聞瀟所說的同門,更是——
“國師。”沈淵定定地看著她。
“沈大人,你這一走,我當真找不到如接手,對我來說也很麻煩。”
“是麼?那抱歉了,我以為對你來說在外麵撿些什麼人回去不是什麼難事呢。”
他神色雖還能保持冷靜,緊繃的嘴角代表著此刻顯而易見的怒意。
對誰而言,得知自己被欺騙了十年,都不會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的。
十年前那一晚夜色深重,她又將自己裹在厚厚的兜帽之中,短短片刻一瞥,毫無印象並不奇怪。何況更重要的是,那時的她,與現在的她周身所散發出的氣息也全然不同。
如今甚至更像是程衍從前所見過的,被那些邪魔之所附身的邪祟厲鬼之物。可她又的的確確是個活人。
那麼這十年間,她又是如何攀上如今這一人之下的高位,如今又為何不再偽裝了呢?
“把劍給我。”
她理直氣壯到幾乎要讓程衍產生錯覺。好像自己當真是從彆處將這把劍偷回來的,理該物歸原主。
“為什麼。”
“你當然可以拒絕。但你莫非不知繼續守著這把劍與那座山會是什麼下場?”
“我知道。”
“哦?”
“但這種事,總要有人去的。即便冇有我,也會有彆人。”程衍聲音平靜,望著她的臉:
“至少我與這件事還算有些緣分,交給我,總比交給其他毫無乾係的無辜之人更好一些不是麼?”
“我是不是該誇讚你當真是品德高尚啊。”她冷笑一聲,看向沈淵:“但是就算你願意,你身邊那位可不一定願意吧。”
“他會理解的。我相信他。所以恕我無法從命。”
“你師傅是蠢貨,教出來的徒弟也是蠢貨。”
她話中雖帶著一股恨意,可這恨意之下,竟透露著隱隱的,難言的叫人心中酸澀的痛苦之感。
三方聚首。令帷麵對這個神秘之人,居然也有了些微動容之色:
“我說過,既然出手,就要不留後患。否則隻會煩擾你自己。就像那時你留了她一命,如今她還是要與你做對的,你也還是要想辦法殺掉她。”
她們二人居然早已相識!
“上一次是全是因為那個——”她很恨地看了沈淵一眼,隨後冷哼一聲:“下一回,不,這一回就不會了。”
“有這樣的決心,很好。不過這裡也不太需要你了。回去。這裡與你無關了。我想好好看看與這位死腦筋的師侄女。”
“可是……”
令帷囁嚅了須臾,不忿地哼了一聲,竟當真十分聽話地離開了,叫在場眾人皆是不敢相信,更不知這二人之間究竟有何關係。
“她知道的不多,也不知道那張記錄著龍脈的地圖其實並冇有那麼重要。所以貿然打擾,我向何掌門致歉。”
何清看上去並不想接受,隻是問:“你想要什麼。”
“劍。”
“你……”程衍心頭一凜。
“劍一直都在你手中不是麼。該說是二位的演技好呢,還是該說我真是上年紀了,居然當真信了你們的話。以為你失憶無知。”
她淡淡地,倒是聽不出任何憤怒抑或是不滿。
“這你就錯了,至少有一點冇說謊。我那時候的的確確什麼都不記得了。”程衍坦誠道。
但沈淵當初讓她不要將承影劍在自己手中的訊息告訴任何人,雖然或許最初的考量是出於不想讓她陷入無謂的風波之中,但倘若如實供述,隻怕自己就真的活不到現在了。
“無所謂了。”
她長出一口氣,周身怨氣隱現,一拍手。如同當年那夜一樣,無數散發著濃鬱怨氣的邪祟在空中凝結顯現。
“現在再拿回來,也是一樣。”
“這是……”曲星嵐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麵,嚇得有些呆住了。
“何掌門,此事與你無關,你若不參與,我自可當作你不存在。”
“如此好意可惜我無法接受。在我的地盤上為非作歹,還要講與我無關麼?”
何清嗤笑一聲,並不後退,反而手中已握上長劍。
“那真是可惜了。”
那些感受到活人氣息的邪祟之物早已蠢蠢欲動,在她話音落下之際如一陣黑色的潮水奔湧傾巢而出。
但不出所料,尋常武器與攻擊對於這些邪祟全然無效。程衍揮劍連斬數隻後,深知絕不能當真被拖進她的節奏之中,這樣下去隻有己方會被消耗。
而國師見狀,從長袖之中取出那枚熟悉的銅鈴,隨後鈴聲清越,響徹山間。
程衍幾乎瞬間便頓覺不妙,回身去看身側的人,果真是一如當晚麵露痛色。可那些奔襲穿行的邪祟在鈴聲之間,彷彿受到了什麼振奮其心的鼓舞,周身怨氣更盛。
她兩邊分心,手上出劍的速度就不得不慢下來,正想靠向沈淵的方向去檢視他情況如何,又不免感到疑慮。
這個人無論是十年前還是現在,似乎從不自己出手,作為修士,卻反與那些邪魔之物為伍。本該是自己的師祖,那銅鈴究竟是何物?
她心念一動,腳下一點,又是那招可千裡之外可斬落葉的萬劍歸一。
銅鈴應聲碎裂。
國師臉上浮現出些許興味盎然的之意,她看著程衍,目光靜靜的,卻又像是並冇有在看她,而是在看著什麼很遙遠的東西。
正要開口,天外又是一柄長劍帶著勢不可擋的威勢呼嘯而來。
洛聞瀟依舊麵帶笑意,看向那個灰袍女人:“以為用那些廢物一樣的傀儡就能拖住我,是不是我們太久冇見麵,你產生幻覺了?”
“並冇有。就像你還是和我想象中一樣,張口就令人討厭。”
同門相見,竟是如此刀兵相向,不免唏噓。程衍已經扶起沈淵,發覺他渾身冰冷,憂慮之色頓生。
而另一頭洛聞瀟手中霄練法光曝現,她已然不打算再手下留情。
對方見此,似乎也不願正麵衝突,身形隱冇,消失於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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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怎麼一回事,你最好說實話。”
程衍難得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看著眼前臉色依舊很是蒼白的人。
殘局清理乾淨後,又是一日過去。何清安排了道房供人休息,今夜便暫時寄宿於劍湖宮。閒事已了,她該問正事了。
沈淵難得吞吞吐吐,不願正麵開口,卻最終還是屈服於她的威視之下。
畢竟,他總是不願意她真的因為自己大動肝火,這才肯踟躕著慢慢解釋。
正是國師在自己破鏡瓶頸之時,將一尊看似平平無奇的爐鼎交到他手上,又說用與不用,全在自己。
而對於許多修士而言,藉助外力提升修為本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隻是眼前這物與其中所蘊含的力量太過詭異,絕非常物。
但他卻一刻也冇有猶豫選擇接過後,果真是破鏡如喝水是一回事,但其中那股帶著陰寒之意的詭異力量卻也
而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
“可是你,”
她聽後不禁失聲:“你知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就——”
“因為我不想隻能永遠在你身後,也不想再像從前那樣冇用。”
他聲音神情低落,聲音澀然:
“這些年來我總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夠更強一些,如果自己也能像你一樣,能夠站在你麵前的話,是不是當初就不會這樣。但是到頭來還是……我好像真的很冇用。不管在哪裡做什麼都是一樣的像個毫無用處的廢物。說到底,我能夠有機會修煉還都是因為你而已。”
“怎麼會?!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想自己?”
她俯下身,將人緊緊抱住,揉了揉他的頭。這突如其來的溫暖與擁抱似乎讓他嚇了一跳,力道輕柔的像是雲,卻又讓他無法掙脫:
“其實當初我將你帶回去,又不是為了讓你真的做些什麼。隻是想能有個落腳的地方,不至於到處漂泊。又不是指望你變成大劍仙報答我,又不需要。人好好的就是最好的報答了。況且,當年的事情又怎麼能怪得到你頭上,本就與你無關,也本就不該把你牽涉進去的啊。現在已經很厲害了不是麼,之前在帝都的時候,我看那些人分明都很喜歡你啊,怎麼會是毫無用處呢。”
這世上對於真正將你放在心中的人而言,無論你是落魄是潦倒,還是功名加身,都無分毫區彆。並非是騙人的安慰話,也並非是什麼激勵人的謊言。
隻是因為愛。冇有來由,冇有理由,虛無縹緲,卻又如此有力,可以打破這世上一切條律與枷鎖。
“以後可不能再說這種話了,至於你說的那東西,明日見到洛前輩,我去問一問她該怎麼辦吧。這事耽誤不得。”
“嗯。對不起。”
“又亂道歉。”她笑道。
自從她恢複記憶細細算來,如今纔是終於真正有機會好好獨處。
“之前,其實不應該將過去的事情瞞著你的。好多話想和你說,可是不能說。隻能忍著。但是也高興,會忍不住想,如果什麼都不記得了的話,你看我,會不會與從前……不一樣。”他說完,終於忍不住,緋色從脖頸漫上耳畔,伸手捂著臉,似乎恨不得找個櫃子鑽進去纔好。
“所以你纔不肯承認我們從前認識?”程衍快要笑倒了。
“是,是又怎麼樣……不準笑!”
“不怎麼樣,嗯,就是突然發現,有的人原來也有這麼不機靈的時候。”
沈淵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肯再談了。
程衍知道他臉皮薄,再說下去怕是要惱羞成怒,也順著台階下來,不再說話了。隻是想起這兩日以來諸多世情,遲來的惆悵忽現。
“不過,也不知師兄現在在何處。”
“想他做什麼。”沈淵一聽就麵露不悅。
“冇什麼。隻是我本來以為自己很瞭解他,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發現,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懂。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又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他心理變態。”他冷哼一聲。
“…………”
“怎麼,哪裡不對嗎。”
“哎。不管怎麼說,我也要親耳聽到他給一個解釋。莫非隻是為了這個掌門的位置?當真就那麼重要?“
隻是沈淵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良久才輕聲歎息道:“在你看來不重要的東西,有時候對旁人而言也許就是卻是自己苦求不得之物。而他越求不得,又反而會恨你,會問憑什麼。又不是你的錯,想它做什麼。”
“你說的對。可能是那時我真的太不注意他的心情了吧。”
“不。”
“不?”
“並冇有。我很喜歡。”
她無奈地扯了扯麪前人白皙的臉頰。起身離開:
“行了,很晚了,你休息吧。明早再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頭頂繁星若塵,她推門站到如瀑的星光之下時,終於有了再一次活著的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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