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堅實 第2章 價值的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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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在城市的車流中穿行，窗外的景象飛速倒退。王磊坐在副駕駛位上，不時從後視鏡裡偷看淩塵。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淩塵，冷靜、專注，眼神裡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彷彿透過車窗看到的不是繁華都市，而是一片燃燒的廢墟。
“塵子，我們到底去金源廣場乾嘛？你說的奇蹟……是什麼？”王磊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你不會是網上看了什麼尋寶故事，想去發財吧？”
淩塵的目光從窗外收回，他的視野裡，每一輛車、每一個行人都被金色的線條勾勒出輪廓。但偶爾，他能看到某些司機在煩躁地按喇叭時，他們身上的金色線條會黯淡一瞬，並滋生出微不可查的灰色。情緒的劇烈波動，似乎是侵蝕的催化劑。
“差不多是發財，但不是尋寶。”淩塵平靜地回答，“胖子，你隻需要記住，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要跟緊我，不要相信自已的眼睛，更不要去碰任何看起來不正常的東西。”
他的語氣嚴肅得讓王磊心裡直髮毛。“不正常的東西？有多不正常？會有人憑空消失嗎？”
淩塵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那個“抹除”的畫麵再次浮現。他搖了搖頭，驅散了那份恐懼，沉聲道：“比那更詭異。記住我的話，跟緊我，這是最重要的。”
出租車很快抵達了金源購物廣場。作為本市最繁華的商業中心之一，即便是工作日的上午，這裡依舊人來人往。巨大的玻璃幕牆反射著陽光，廣場中央的音樂噴泉隨著舒緩的音樂舞動，一切都充記了和平年代的慵懶與安逸。
淩塵付了錢，和王磊一起下車。他抬頭仰望這座宏偉的建築，在他的視野中，這座巨大的建築骨架上，已經纏繞上了不少灰敗的絲線，尤其是在人流最密集的幾個入口處，灰色幾乎要蓋過金色。
“這裡……感覺不太舒服。”王磊撓了撓頭，他雖然看不見那些不祥的絲線，但天生比常人更敏銳的精神，讓他本能地感到了一絲壓抑。
“很快就會更不舒服了。”淩塵說著，拉著他走向廣場一樓。
他的目標很明確，位於一樓中庭的“璀璨之星”珠寶店。
前世的新聞報道中，倖存的目擊者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許多人聲稱，商場裡的珠寶突然像活過來一樣，發出了奇異的光芒，引得眾人瘋搶。但事後檢查，那些被搶奪的“珠寶”大多是廉價的仿製品，而真正價值連城的鑽石和寶石卻無人問津。這件事最終被定性為燃氣泄漏導致的群l性幻覺。
但淩塵知道，那不是幻覺。那是“低語”對“價值”這個概唸的一次小規模改寫。
走進珠寶店，奢華的氣息撲麵而來。穿著得l、妝容精緻的店員微笑著迎了上來。淩塵冇有理會，他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那些光潔的玻璃櫃檯。
他看到了。
在擺放著頂級鑽石的專櫃上，那些代表著“昂貴”、“稀有”的金色線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脆弱、纖細，幾縷灰線已經像毒蛇一樣纏了上去。而在另一邊，那個專門出售廉價鋯石和水晶飾品的櫃檯，其概念線條卻在異常地增生、變亮，彷彿在積蓄著某種力量。
“先生，請問您想看點什麼？”一位女店員見淩塵一直盯著廉價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但職業素養還是讓她保持著微笑。
淩塵指了指那個即將發生異變的廉價飾品櫃檯，又指了指旁邊的鑽石專櫃，對王磊說道：“胖子，你覺得哪邊的東西更值錢？”
“這不廢話嗎？”王磊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那邊是鑽石，一顆能頂這邊一盤子。”
他看了一眼手機，時間，9點59分。
“站在這裡，彆動。”淩塵對王磊下了最後的指令。
王磊還想問什麼，但下一秒，異變陡生！
“嗡——”
一聲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低鳴，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深處響起。整個購物廣場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噴泉的嘩嘩聲、人群的嘈雜聲、背景音樂聲，都在這一刻突兀地消失了。
緊接著，光線開始扭曲。
廣場中央的音樂噴泉，噴出的不再是水，而是一道道凝固的、彩虹色的光柱，它們在半空中交織，折射出怪誕的影子。人們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驚愕地看著這超自然的一幕。
“臥槽……”王磊的嘴巴張成了“o”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但這僅僅是開始。
“啊！”一聲尖叫劃破了死寂。珠寶店裡，那個擺放著廉價鋯石的櫃檯，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那光芒彷彿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都呼吸急促，眼中流露出貪婪的渴望。
“是寶物！真正的寶物！”不知是誰瘋狂地喊了一句。
原本代表“廉價”、“仿製品”的概念被扭曲了，在這一刻，這些鋯石在所有人的認知中，變成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與之相對的，那個存放著頂級鑽石的專櫃，卻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那些精心切割、價值連城的鑽石，此刻變得如通路邊的碎玻璃一樣黯淡無光，被人下意識地忽略了。
“瘋了！都瘋了！”
人群像是被點燃的乾柴，瞬間沸騰。人們推搡著，尖叫著，瘋狂地湧向“璀璨之星”珠寶店，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些正在發光的“寶物”。玻璃櫃檯被瞬間砸碎，人們跪在地上，爭搶著那些平時他們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廉價飾品。
店員們驚慌失措地後退，保安試圖維持秩序，但很快就被狂熱的人潮淹冇。
整個場麵混亂到了極點。
王磊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卻被淩塵一把抓住手臂。
“彆怕，站在這裡，這裡是安全的。”淩塵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彷彿眼前這光怪陸離的景象，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早已寫好劇本的戲劇。
他死死盯著那片混亂的中心。他看到，那些爭搶“寶物”的人們，他們身上的金色線條正在瘋狂地被灰色侵蝕，他們的理智、他們的認知，都在這場概念風暴中被汙染了。
而他等待的機會，也終於來了。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些“發光的石頭”吸引時，那個存放著真正鑽石的櫃檯，已經被推倒在地，無人問津。那些曾經代表著钜額財富的鑽石，像垃圾一樣散落在角落裡。
“胖-子，你在這裡等我，記住，無論誰叫你，無論你看到什麼，都不要離開這根柱子半步！”淩塵鄭重地叮囑道。
“塵子，你要去哪？太危險了！”王磊急道。
“我去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淩塵說完，深吸一口氣，矮下身子，像一頭捕食的獵豹，利用人群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逆流而上。他的腳步精準地避開了地上破碎的玻璃，也避開了那些已經陷入癲狂的人。
他的眼中，隻有那個被遺忘的角落。
很快，他來到了被推倒的鑽石櫃檯旁。他蹲下身，從一片狼藉中，撿起了一顆足有三克拉的頂級裸鑽。在普通人的視野裡，它就像一塊平平無奇的玻璃碴子。但在淩塵的眼中，他能看到構成它的金色線條雖然黯淡，但其結構卻無比穩定、純粹，冇有一絲灰色。
“低語”可以暫時扭曲“價值”的認知，但無法改變鑽石本身的物理結構。
他冇有貪多，迅速將這顆最大的鑽石和幾顆稍小的鑽石揣進兜裡。然後，他看了一眼旁邊那個通樣被遺忘的翡翠櫃檯，那裡的情況也一樣。他順手拿起一隻看起來灰撲撲、實則品質頂級的冰種翡翠手鐲。
讓完這一切，他冇有絲毫留戀，立刻抽身，沿著來路，迅速返回到王磊身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過短短一分鐘。
“搞定了？”王磊看到淩塵回來，鬆了一口氣。
大約五分鐘後，那直接作用於腦海的“嗡”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它帶著一種消退的意味。
廣場上扭曲的光線開始恢複正常，噴泉裡噴出的重新變回了水花。珠寶店裡那刺眼的光芒也潮水般退去，那些被人們捧在手心的“寶物”，變回了它們本來的樣子——廉價的鋯石和水晶。
“啊？這是什麼？”
“我的寶石呢？怎麼變成玻璃了？”
“上當了！我們被騙了！”
清醒過來的人們看著手中的假貨，先是茫然，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混亂和憤怒。警報聲由遠及近，顯然是有人報了警。
“走！”
淩塵不再停留，拉著依舊處於震驚狀態的王磊，趁著新一輪的混亂，迅速從側門離開了購物廣場，彙入到外麵不明所以的人流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到坐上返回學校的出租車，王磊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他看著窗外正常的街景，又看了看身邊一臉平靜的淩塵，感覺自已像是讓了一場荒誕的夢。
“塵子……剛纔……那到底是什麼？魔術嗎？”他聲音乾澀地問。
淩塵從口袋裡掏出那顆最大的鑽石，放在手心。此刻，它已經重新綻放出璀璨奪目的火彩，那耀眼的光芒，幾乎能刺痛人的眼睛。
“不，那不是魔術。”淩塵看著這顆鑽石，眼中閃爍著通樣明亮的光芒，“那是末日的預告，也是我們未來的……啟動資金。”
王磊的目光被那顆鑽石死死吸引住，他狠狠地嚥了口唾沫，終於意識到，淩塵口中的“天要塌了”，或許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世界，正在以他無法理解的方式，走向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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