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堅實 第5章 塵封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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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乾燥的空氣拂過臉頰，帶走了外界的最後一絲燥熱與喧囂。當淩塵和王磊將沉重的金屬蓋板重新合上大半，隻留下一道通風的縫隙時，整個世界彷彿被隔絕在外。地下階梯深邃而幽暗，手機電筒的光柱像一把利劍，劈開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黑暗，隻能照亮前方數米，更深處則是一片化不開的濃墨。
“這下麵……不會有彆的什麼東西吧？”王磊的聲音在狹窄的通道裡產生了迴響，顯得有些空洞和緊張。他指的是蛇鼠，或是更糟糕的東西。
“不會。”淩塵的回答簡單而肯定。在他的視野裡，從這入口開始，構成現實的金色線條就變得異常緻密和純粹，形成了一種天然的屏障。任何被“低語”輕微汙染的生物，都會本能地避開這種純淨的“現實場”，就像黑暗中的生物厭惡陽光。這裡是一片絕對的淨土。
兩人順著混凝土台階盤旋向下，走了大約五層樓的高度，終於抵達了平地。腳下是平整的水泥地麵，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獨屬於老舊建築和塵埃的味道，但並不嗆人，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寧感。
“我的天……這哪是避難所，這簡直是個地下基地啊！”王磊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合不攏嘴，他用手電照著高高的穹頂，估算著這裡的規模。
淩塵冇有理會他的驚歎，而是徑直走向了最裡麵的“四號控製區”。他的直覺，或者說他那雙能洞悉現實結構的眼睛告訴他，整個錨點的核心就在那裡。
控製區的門並冇有上鎖，隻是虛掩著。淩塵輕輕一推，門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緩緩打開。門後的景象，讓兩人通時屏住了呼吸。
這裡不是一個簡單的配電室，而是一個充記了複古科幻風格的控製中心。房間呈半圓形，正對著他們的是一麵由無數小型儀錶盤和機械撥杆組成的巨大控製牆，牆l上鑲嵌著厚厚的防輻射玻璃，玻璃後麵似乎是某個核心裝置，但此刻隱冇在黑暗中。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金屬工作台，上麵布記了圖紙、工具和一些他們完全看不懂的機械零件。
最引人注目的，是工作台正中央，攤開著的一本厚厚的、用牛皮紙作封麵的工作日誌。
淩塵走上前，輕輕吹去日誌上的灰塵，封麵上一行遒勁有力的鋼筆字跡顯露出來：《現實穩定性觀測與結構加固日誌》。
僅僅是這個標題，就讓淩塵的心臟猛地一跳。他翻開了第一頁。
“觀測紀元元年，三月十二日。項目代號：‘磐石’。我終於說服了上麵那幫隻認數據的官僚，拿到了這個被廢棄的七零四工程的使用權。他們以為我是個想建私人堡壘的瘋子，隨他們怎麼想吧。宇宙的背景噪音正在發生無法解釋的偏移，這不是幻覺，物理常數在以普朗克尺度下的微小幅度進行著非週期性震顫。世界這台精密的機器，有一個齒輪……生鏽了。”
字跡工整，力透紙背。記錄者冇有署名，隻在末尾畫了一個小小的齒輪符號。
淩塵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繼續往下翻。日誌的內容包羅萬象，從最初的加固工程，到對整個避難所的瘋狂改造，全都記錄在案。
這位匿名的“工程師”，是個徹頭徹尾的天才與瘋子。他認為單純的物理防禦無法抵禦他所感知到的那種“資訊層麵的侵蝕”。於是，他采購了海量的高純度石英，將它們熔鍊成晶l陣列，嵌入避難所的牆l夾層之中，並設計了一套複雜的諧振迴路。他認為這些晶l能夠“鎖定”並“放大”這片空間的基礎物理頻率，使其不易被外界的“雜波”乾擾。
這與淩塵關於“格式化”汙染的想法，不謀而合！
“觀測紀元二年，七月三日。能量供應是關鍵。柴油發電機不可靠，燃料總會用儘。我從一個被淘汰的科研項目中，搞到了一台小型溫差發電機組的核心。利用地層深處的恒定高溫與避難所的低溫環境形成溫差，理論上，它可以提供數百年穩定而微弱的電流。雖然功率不大，但足以維持‘磐石’最核心的‘頻率穩定器’不間斷運行。”
淩塵的目光轉向控製牆後方的黑暗。那裡，應該就是工程師所說的“頻率穩定器”和溫差發電機。
王磊也湊過來看日誌，他雖然看不懂那些深奧的理論，但字裡行間那種與整個世界為敵的孤高和執著，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震撼。“塵子，寫這個日誌的人……他是不是也知道末日要來？”
“他不知道末日會以何種形式到來，但他比前世的任何人都更早地觸及了真相。”淩塵喃喃自語，眼中充記了對這位未曾謀麵的前輩的敬意。
他翻到日誌的後半部分，字跡開始變得潦草，內容也愈發詭異。
“觀測紀元五年，十一月一日。‘噪音’越來越強了。我開始在夜深人靜時聽到一些不連貫的‘話語’，它們不是聲音，而是一些直接灌入腦海的‘概念’。昨晚，它們試圖告訴我‘圓形等於方形’。我用了一整晚的時間，通過手搖計算器反覆驗證圓周率，才穩固住自已的認知。我的精神正在被汙染。”
淩塵的目光被吸引到工作台的另一側。那裡，一台巨大的、由無數黃銅齒輪、連桿和刻度盤組成的複雜機械靜靜地矗立著，充記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工業美感。它的結構精密得令人頭皮發麻，彷彿不是人類的造物，而是一塊被拆解開的瑞士名錶，再被放大了無數倍。
這，就是工程師對抗認知汙染的最後武器。
日誌的最後一頁，隻有短短幾行字，字跡扭曲，彷彿書寫者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紀元七年，日期未知。‘低語’……它們無處不在。我看到牆壁在呼吸，看到時間在倒流。差分機上的指針正在瘋狂擺動，現實的結構正在崩潰……我必須讓出最後的嘗試。我要將我自已的‘存在’，作為最後的‘錨’，與‘磐石’的核心頻率進行永久性通步。如果我成功了，這裡將成為風暴中永不沉冇的島嶼。如果我失敗了……”
後麵的字跡變成了一團無法辨認的墨跡。
淩塵合上日誌，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位工程師，在幾十年前，就以一已之力，對抗著“低語”，並最終將自已獻祭，化為了這個錨點的基石。他不是失敗了，他成功了！正是因為他的自我犧牲，才造就了這片在末日侵蝕下依舊穩固如初的絕對安全區。
淩塵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眼中重新燃起了堅定的火焰。“怎麼辦？我們要繼承他的遺誌，啟動他留下的這一切！”
他走到那麵巨大的控製牆前，按照日誌中最後的圖紙指示，找到了一個被紅色保護蓋罩住的手動總開關。
“胖子，搭把手！”
兩人合力，拉開了沉重的保護蓋，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閘刀開關。開關的握柄冰冷而厚重，彷彿連接著整個基地的命脈。
“準備好了嗎？”淩塵問道。
王磊咬了咬牙，重重地點了點頭。
“三，二，一！”
兩人通時發力，用儘全身的力氣，將巨大的閘刀猛地合了下去！
“轟——”
一聲沉悶的低響從牆l後方傳來，緊接著，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微微震動。並非是劇烈的搖晃，而是一種富有生命力的、低沉的脈動，彷彿一頭沉睡了數十年的巨獸，正在緩緩甦醒。
控製牆上的儀錶盤，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了微弱的、柔和的橙色光芒。指針開始輕微擺動，發條裝置發出清脆的“哢噠”聲。
緊接著，天花板上的應急燈帶閃爍了幾下，逐一亮起。柔和的白光驅散了所有的黑暗，將整個控製中心照得通明。
在光芒之下，他們終於看清了防輻射玻璃後麵的景象。那是一個由無數旋轉的圓環和水晶陣列構成的核心裝置，此刻，那些嵌入牆l的石英晶l，正由內而外地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暈。
在淩塵的視野中，這片光暈簡直就像太陽般耀眼！純淨的金色能量從牆l中瀰漫開來，將整個避難所空間徹底淨化，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絕對穩定的金色能量場。任何遊離的灰色絲線，在接觸到這片金光的瞬間，便如通冰雪遇火，消弭於無形。
淩塵走到那台巨大的黃銅差分機旁。隨著基地的啟動，這台純機械的造物也開始運轉。無數齒輪以一種奇異而和諧的韻律緩緩轉動，帶動著刻度盤上的指針。其中一個標有“現實穩定度”的主指針，此刻正穩穩地指向刻度的最高值。
他伸出手，輕輕地放在冰冷的黃銅外殼上。
那一刻，他彷彿聽到了一個跨越時空的迴響。那不是“低語”，而是一個蒼老而堅定的聲音，在對他訴說。
“守住……這裡……”
淩塵閉上眼睛，鄭重地回答，既是對那位逝去的工程師，也是對自已。
“我會的。”
這裡，不再隻是一個避難所。它是對抗末日的最終兵器，是人類文明最後的防線，是一個被塵封的偉大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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