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入侵夢境非連續世界 第200章 從活下去到戰下去

    圖書館天台的鐵門被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彷彿鏽住骨骼的呻吟。我們互相攙扶著，踏上這片被城市遺忘的製高點。

黎明的風，帶著一夜喧囂沉澱後的涼意，吹拂而過，試圖帶走我們身上濃重的焦糊味、血腥味和疲憊。但有些東西，是風吹不走的。

東方，天際的魚肚白正在被染上瑰麗的橙紅與金芒，如同熔化的金屬，緩緩澆鑄在城市冰冷的水泥森林輪廓之上。腳下，龐大的城市正在蘇醒，車流開始彙聚成光的河流，無數窗戶後，是人們即將開始的、平凡而又珍貴的一天。

而我們，剛剛從這片繁華之下的陰影世界裡，掙紮著爬出來，渾身傷痕，滿身狼狽。

羅根幾乎是被陳鐵山半抱著拖上天台的，他癱坐在一堆廢棄的通風管旁，臉色灰敗，那隻過度使用、承載了電磁過載的右手無力地垂落著，暫時失去了知覺，指尖還殘留著燒灼的痕跡。但他看著遠方那噴薄欲出的朝陽，眼中卻沒有任何頹廢，隻有一種耗儘所有後、近乎虛無的平靜，以及平靜之下，依舊在悶燃的火星。

蘇媚靠在我身邊，她的銀發在晨曦中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質感，彷彿隨時會融化在光裡。她的身體依舊虛弱，呼吸輕淺，但她的脊梁挺得很直，那雙經曆過記憶風暴洗禮的眼睛，倒映著晨光，清澈而堅定。

陳鐵山將那麵異變的盾牌放在腳邊，自己則像一尊沉默的鐵塔，矗立在護欄旁。他後背的傷口在簡單的包紮下依舊猙獰，盾牌上裂紋中的黑氣與血絲在晨光下似乎蟄伏了起來，但那隱隱散發出的、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厚重氣息，宣告著它和它的主人，都已不同往日。

林夜站在我們稍前的位置，天眼通帶來的負荷讓他眼底的血絲尚未完全褪去，但他迎風而立的身影，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挺拔。他不再是那個隻執著於尋找妹妹的獨行者，他的目光掃過腳下這座城市，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屬於守護者的審視。

我站在他們中間，感受著體內依舊空空蕩蕩的精神力和右臂深處傳來的、藥膏也無法完全壓製的冰冷刺痛。這一路走來，我們失去了太多，承受了太多。從最初那個隻想自保、懵懂闖入陰影世界的外賣員，到如今站在這裡，身邊聚集著這樣一群傷痕累累卻絕不倒下的同伴……

我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昏迷時被烙印“牧場”的羅根，為淨化怨念而早生華發的蘇媚，背負著碎片與盾牌異變的陳鐵山，失去妹妹卻扛起更多責任的林夜。

還有我自己，這個右臂纏繞著不祥、夢境中充斥著扭曲人臉，卻依舊握緊了拳頭的……覺者。

我們是被追獵的“羊”，是“掃塵計劃”名單上待清除的目標。

但我們剛剛，用一場近乎自毀的反擊，從那台冷酷的戰爭機器上，硬生生掰下了十七顆齒輪！我們讓十七個素未謀麵的同類，獲得了短暫喘息的機會！

這微不足道的成果，在此刻，卻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有力量。

我深吸了一口帶著涼意的晨間空氣，感覺那虛弱身體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變得堅硬，變得滾燙。

我從口袋裡，掏出了那部永不關機的手機靈器。冰冷的螢幕，在越來越亮的晨曦中，像一麵鏡子。

螢幕上，映出了我們五個人的身影——疲憊，傷痕累累，卻如同經過淬火的刀鋒，眼神灼灼，映著天邊那輪終於掙脫地平線、將萬道金光灑向人間的太陽！

也映出了我們身後，那片我們剛剛走出的、依舊籠罩著無數未知與危險的深沉陰影。

活下去……

這三個字，曾經是我們唯一的目標，是支撐我們穿過一個又一個絕望深淵的最後信念。

但現在，僅僅“活下去”，已經不夠了。

當敵人要把你當成燃料榨乾，當成塵埃掃除時，苟延殘喘的“活下去”，隻是一種緩慢的死亡。

我舉起手機，讓螢幕對準了所有同伴，也像是在向腳下這片沉睡與蘇醒交織的城市，向那隱藏在光明之下的巨大陰影，發出宣告。

我的聲音不高，甚至因為疲憊而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是敲打在鋼鐵上：

“一起活下去——”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熟悉而堅定的麵孔，然後猛地加重了語氣，彷彿要將所有的恐懼、憤怒和不甘，都灌注進接下來的話語裡：

“——從掀翻這破計劃開始！”

話音落下的瞬間，天邊，那被朝陽染成金紅色的雲層縫隙之中，幾個細小的、閃爍著不祥金屬光澤的黑點，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著圖書館的方向逼近！

無人機群！

歸零者的爪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再度追蹤而至！

但這一次，我們沒有驚慌，沒有立刻尋找掩體。

我們站在天台邊緣，站在逐漸明亮的晨光裡，如同五尊傷痕累累卻絕不退讓的雕像，第一次，主動地、昂首地，迎向了那再度籠罩而來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