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入侵夢境非連續世界 第179章 空間的吞噬與現實的回歸
韓夜消失後留下的冰冷惡意還未在走廊中完全散去,那張靜靜躺在地上的黑色請柬,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我們的視野裡。
朱老闆的“宴席”……這兩個片語合在一起,就讓人不寒而栗。那絕不是一場賓主儘歡的聚餐,而是一個以覺者為食材的、血腥而詭異的陷阱。
陳鐵山死死盯著那張請柬,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將那張薄薄的卡片燒成灰燼。朱老闆,這個名字代表著他最痛苦的回憶和最深的恨意。
蘇媚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她下意識地環抱住自己的手臂,彷彿那饕餮紋章散發著刺骨的寒意。林夜則沉默著,目光在那請柬和我們身後的院長室之間移動,似乎在快速權衡著什麼。
“先離開這裡。”林夜最終做出了決定,聲音低沉而果斷,“這個地方不能待了。”
我點了點頭,強壓下右臂因“想象力”被提及而產生的異樣躁動,以及心底對那場“宴席”的本能恐懼。彎腰,用沒受傷的左手迅速撿起那張黑色請柬。入手冰冷沉重,彷彿那不是一張紙,而是一塊寒鐵。我沒敢細看,直接將它塞進了口袋,和那部詭異的手機、幾乎碎裂的齒輪放在一起。
就在我將請柬收好的瞬間——
“嗡……”
一種低沉的、源自空間本身深處的嗡鳴聲,毫無預兆地響起。起初很輕微,像是遠處傳來的悶雷,但迅速變得清晰、響亮,彷彿有無數根巨大的琴絃在被瘋狂撥動,震得人耳膜發麻,心臟都跟著一起共振。
緊接著,腳下原本堅實的地麵開始輕微搖晃,頭頂的燈光,那些尚未被破壞的,開始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將我們的影子拉扯得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牆壁上,之前戰鬥留下的裂痕如同活了過來,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擴張,發出“哢嚓哢嚓”的呻吟聲。
“空間開始不穩定了!”林夜臉色一變,“噬憶者被摧毀,這個橋梁空間的‘錨點’之一可能失效了!快走!”
不用他催促,我們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席捲而來的、令人心悸的崩塌氣息。
“原路返回!”林夜低喝一聲,率先朝著我們來時的方向衝去。
沒有半分猶豫,我們立刻跟上。陳鐵山咬緊牙關,拖著傷體,每一步踏出都異常沉重。蘇媚強忍著精神上的疲憊和虛化手臂的不適,緊緊跟在我身邊。我將所剩無幾的精神力用於強化雙腿和感知,努力在愈發劇烈的震動中保持平衡,同時警惕著可能從任何方向出現的空間裂縫。
逃亡開始了。
我們沿著來時記憶中的路徑狂奔,穿過布滿粘液和菌絲的腐朽長廊,衝過重力曾一度混亂的區域,繞過手術區外那片令人不安的潔白走廊……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心底發寒。
來時的路,正在我們身後,以及身側,以一種違反常理的方式“消失”。
不是坍塌,不是爆炸,而是更徹底的——湮滅。
走廊的牆壁、天花板、地麵,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冰塊,從邊緣開始迅速變得透明、虛化,然後分解成無數細微的、閃爍著灰光的塵埃,最終融入後方翻滾湧來的、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空。那黑暗並非沒有光,而是吞噬一切光、一切物質、一切資訊的絕對虛無。
我們所過之處,身後的一切都在歸於寂滅。熟悉的場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迅速消失,隻留下那令人絕望的、不斷逼近的虛空。
這種“存在”被徹底抹除的景象,比任何張牙舞爪的怪物都更讓人恐懼。它無聲無息,卻帶著一種無可抗拒的、規則層麵的毀滅力量。
“再快點!”林夜回頭吼道,他的聲音在空間崩塌的嗡鳴中顯得有些失真。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虛無蔓延時帶來的“吸力”,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身後拖拽,想要將我們也拉入那永恒的沉寂之中。肺部火辣辣地疼,雙腿如同灌了鉛,右臂的冰冷躁動在這種極限奔跑下更加明顯,但我不敢有絲毫停頓。
必須出去!
我們衝過急診區,那個曾經懸掛著詭異分診燈的大廳,此刻燈光早已熄滅,整個大廳的一半已經化為了虛無,隻剩下幾排孤零零的、正在消散的座椅。
我們踏上門診樓時間迴廊的入口,腳下那些由時鐘碎片構成的地麵正在寸寸碎裂,墜入下方的黑暗。曾經迴圈播放的嘈雜人聲和卡頓影像,變成了扭曲拉長的、意義不明的噪音,最終被崩塌的轟鳴徹底淹沒。
奔跑,不停地奔跑。與蔓延的虛無賽跑,與不斷崩塌的空間賽跑。
終於,前方出現了那扇我們最初進入時推開的、鏽蝕的玻璃門!門外,不再是醫院內部壓抑的景象,而是……正常的、夜色籠罩下的城市街景!雖然模糊,但那熟悉的人間氣息,如同燈塔般給了我們最後的力氣。
“衝出去!”
林夜率先撞開了那扇搖搖欲墜的玻璃門,玻璃碎裂的聲音在此刻顯得如此悅耳。我們緊隨其後,連滾帶爬地衝出了醫院大門,重新感受到了夜晚微涼的、帶著城市特有味道的空氣。
慣性讓我們向前撲倒在地上,貪婪地呼吸著這“正常”的空氣,胸腔如同破風箱般劇烈起伏。
我掙紮著回過頭。
眼前的一幕,讓我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凝固。
沒有預想中劇烈爆炸或地動山搖。那座龐大、陰森、吞噬了無數生命的慈安醫院,它就在我們的注視下,如同海市蜃樓般,變得透明、模糊。
它的輪廓在夜色中搖曳,像是訊號不良的電檢視像。牆壁、窗戶、樓體……所有構成醫院的物質,都在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分解、氣化,化作漫天飄散的、微弱的灰色光點,如同逆流的螢火蟲,升騰而起,又迅速湮滅在虛無中。
這個過程寂靜無聲,卻比任何巨響都更震撼人心。
不過短短十幾秒的時間。
那座醫院,連同它承載的所有罪惡、痛苦、秘密,以及那些未能逃出的亡魂……徹底消失了。
原地,隻剩下一片空蕩蕩的、長著些許荒草的泥土地。平整得彷彿那裡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任何建築,沒有發生過任何故事。隻有夜風吹過荒草發出的沙沙聲,以及遠處城市模糊的霓虹燈光,證明著這裡依舊是現實世界。
橋梁空間關閉了。
而它,帶走了它在現實世界中存在的“痕跡”。
我們四個人或坐或跪在這片突然出現的荒地邊緣,望著那片空無,久久無言。劫後餘生的慶幸,被一種更深沉的、麵對未知力量的茫然和寒意所取代。
這座醫院的消失,彷彿也將我們的一部分,永遠留在了那片崩塌的虛無裡。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麵,冰冷的手機、布滿裂紋的齒輪、褪色的玩偶熊,以及那張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請柬,真實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