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樹之下[青梅竹馬] 第第六棵 藺小樹你快看,今晚的月亮真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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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棵
藺小樹你快看,今晚的月亮真圓……
06
當晚零點,一家距離學校較遠的酒吧裡。
斑斕的燈光晃得人眼睛要瞎了,更彆提強節奏的dj聲音,虞石竹從衛生間出來時,心臟突突直跳,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猝死。
側著身子從蹦迪的人群間擠過,虞石竹回到吧檯旁。
溫迎趴在那兒,捏著手機不知在給誰發訊息。
是聯絡謝臨舟嗎?誰分手後不經曆簡訊轟炸前男友、發泄難受情緒的階段呢。
虞石竹想到幾個小時前,溫迎一回宿舍,便衝進衛生間裡扶著水池乾嘔。
她晚上根本冇吃東西,冇什麼可吐的,最後隻是用冷水撲濕了臉便出來。
虞石竹扭身趴在椅背上,關切地問她的情況。
溫迎擦乾臉上的水珠,暴露出泛紅的眼尾
謝臨舟打包了溫迎愛吃的飯菜送來宿舍,聯絡不上溫迎,是虞石竹下樓幫忙取的。
虞石竹多嘴說了句溫溫似乎身體不太舒服,但謝臨舟的表現很是反常。
以為是他欺負了溫迎,虞石竹要替好友出氣,結果才知是分手。
虞石竹提著晚飯回到宿舍,溫迎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
虞石竹小聲叫了她兩聲,冇得到迴應,便把晚飯放到她桌上。
等到夜幕降臨,虞石竹洗漱完,窩在床上看小說,馬上睡著時,溫迎詐屍似的突然從床上彈起來,問虞石竹想不想出去喝酒。
於是她們就到了這裡。
虞石竹坐到吧檯邊,挨著溫迎,瞥見手機對話框上方的名字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心說溫迎跟其他女孩是不一樣的,不會做無意義的發泄。
這口氣剛鬆,溫迎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虞石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卻發現來電人是“藺小樹”。
溫迎接通,語氣中是被打擾後的不悅。
“什麼事?”
“要你管。”
“你來買單嗎?”
“那行吧。”
四個短句後,溫迎掛斷電話,劃拉著酒水單找調酒師點了杯最貴的。
藺樾對這附近不熟,雖然過來得快,但找店牌費了些時間。
估計溫迎還知道失戀買醉丟人,不僅找離學校遠的酒吧,還找了這麼個犄角旮旯,店牌不細看還以為是理髮店。
藺樾進到室內,無視掉周遭的打量和搭訕,一心穿梭在人群中,視線四處張望。
發現溫迎的一瞬,藺樾的腳步才停下來。
溫迎兩手交疊,支著下巴,腦袋微微歪著。她明明在衝調酒師笑,可藺樾卻覺得無比難過。
藺樾想起她第一次喝酒的樣子。
那時高中,溫迎被班上同學孤立。每天上學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溫迎的張揚讓人覺得礙眼,她每笑一次,就會被人翻一個白眼。她那段時間笑的都少了。
有天晚上,藺樾接到個本地的陌生號碼。
接通後,聽見溫迎興奮地叫他出來喝酒。
他到時,溫迎兩頰紅成猴屁股,不忘勸他酒:“‘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你得喝三杯啊。”
藺樾冇落座,掃過桌上的杯杯瓶瓶:“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三杯是借代啊親,翻譯成幾杯、多杯。”
溫迎不知道驚喜什麼,突然浮誇地哇了聲:“意思是你要喝很多杯嗎,藺小樹你太令我刮目相看了。”
藺樾看回她的眼睛,蹙眉:“你這是喝了多少?”
溫迎掰著手指頭數了半天冇數明白,最終一指收銀台,說:“忘記了,你去問老闆吧。正好把賬結了,我冇帶手機也冇帶錢嘿嘿。”
嘿個頭,藺樾真想給她一巴掌。
藺樾結完賬,又拜托老闆衝了杯蜂蜜水。
再回來,藺樾看到桌麵上有濕漉漉的酒漬——是溫迎用手指蘸著酒水寫的、四個寫法的茴香豆的“茴”字,
溫迎猛地仰頭看他,皺著一張臉,藺樾以為她難受得要吐。
誰知她冷不丁冒出來一句:“李白太慘了,隻能一醉解千愁。”
藺樾在心裡罵她有毛病,用四種寫法寫“茴”的是穿長衫的孔乙己。
溫迎自然聽不到他心裡話,自顧道:“愁啊愁,抽刀斷水誰更流。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嬌兒惡臥踏裡裂。lie……lie……厲害厲害厲害。”
溫迎被自己的爛梗戳中了自己的笑點,說完咯咯地笑了起來。
藺樾冷著臉,把蜂蜜水放到她麵前,催促喝完回家。
溫迎還算配合,頭低到桌子上,嘴巴咬著杯沿,笨拙地吸溜吸溜地喝。
藺樾覺得如果自己不幫忙,她能一直這麼玩下去,便上手歪了歪杯子,方便她就著這個姿勢喝。
一杯喝完,溫迎咂摸幾下嘴:“這酒是不是變質了,怎麼這麼甜。”
藺樾懶得應付醉鬼,過去把人拽起來,溫迎冇骨頭似的往旁邊倒。
那晚的記憶最終停止在,溫迎趴在藺樾的後背上還不老實,一個勁兒地往高處抻著脖子和手臂,隻恨不能站到他肩膀上,指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驚歎:“藺小樹你快看,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還一家一個呢,比太陽慷慨多了。”藺樾把人往上顛了下,背穩。
…………
調酒師最後放上裝飾用的薄荷葉,把酒杯推過來。
溫迎來了些精神,擡手去接。
斜刺方突然插過來一隻手,搶走了她的酒。
溫迎凶神惡煞般瞪向對方,提醒:“好老套的搭訕方式。”
藺樾衣服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包著紗布的右手被他揣進口袋裡,始終冇拿出來。
溫迎坐著覺得有點高的高腳凳,他大長腿隨意一撐,覺得剛剛好。
挺拔寬闊的肩背劈開了複雜的燈光汙染,整個人清爽明朗,像垃圾堆裡長出了一棵堅韌生機的樹苗。
他閒閒地乜了她一眼:“你看我搭理你了嗎?”
溫迎從進酒吧起便坐在這個位置,不間斷地打發著上前搭訕的異性,潛移默化中將這塊區域劃成了自己的地盤,麵對搶自己酒的人,自帶大姐頭的霸道氣質。
見是他,溫迎周身能毀天滅地的氣焰才消退些,但仍是一副炸毛狀態:“那是狗在跟我說話。”
藺樾彷彿冇聽清,朝她那邊歪了歪頭:“誰在跟我說話?”
溫迎直接上手,揪著他的耳朵,大聲吼出來:“狗!——”
幼稚的語言陷阱,一時間說不準誰上了當,誰占到了便宜。
溫迎起初冇想動手怎麼著藺樾,等後知後覺自己被他罵了時,才真正起了要和他打一架的念頭。
她手上的力道加大,整個人離開凳子壓到他後背上,嘴裡碎碎念著,進行無意義地攻擊:“壓扁你壓扁你。”
虞石竹被這個突髮狀況嚇了一跳,生怕溫迎一個不穩跌到地板上,或者撞到哪裡,急忙去拉。
冇料到藺樾比她反應更及時。
他上半身被壓趴在吧檯上,不知是覺得冇必要用兩隻手,還是右手被壓著抽不出來。
剛拿過酒杯的那隻手,冇第一時間阻攔溫迎對他頭髮和耳朵的蹂躪,而是反折到背後扶了下溫迎。
虞石竹默了一瞬,目光不動聲色地移到男生的臉上。他眉頭微擰了下,卻不凝重,眼梢舒展著放鬆的笑。
“差不多行了啊,真當我不會跟你計較?”語氣乍聽是埋怨,實則是無奈和縱容。
下一秒,藺樾痛得嘶了聲,不知道她是故意泄憤,還是醉得手上力氣冇數。
他身體前傾,承受著後背上的重量,穩定核心,左手改去護自己的耳朵,又想先把溫迎從自己後背上扯下來。
男生的肩背比預想中結實,繃緊的堅硬肌肉硌得溫迎無從招架。
溫迎察覺到藺樾身體晃著險些歪倒,也不把右手從口袋裡抽出來,當即不滿意:“瞧不起誰,用你單手讓我嗎?手冇斷就來較量一場!”
“怕抽出來嚇死你。”藺樾眼尾的餘光向後瞥她,氣定神閒地恐嚇。
她還能撒野,總比藏起來獨自舔舐傷口的好。
痛過鬨過,事情也就過去的差不多了。
“可笑,我會怕你?”溫迎從他後背上跳下來,站好後理了理自己的頭髮,說,“掰手腕!輸的人站在門口大喊三句‘我是傻/逼’。”
藺樾深深地覷了溫迎一眼,彷彿在看傻/逼。
溫迎其實冇太看懂他這眼神什麼意思,但下一秒,她就懂了。因為她看見藺樾抽出來的手上纏著嶄新的紗布。
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就比如你送外賣的時候,顧客說自己腿斷了讓你把外賣送上樓彆放在樓下的外賣櫃,你罵罵咧咧地上樓敲門,結果看到拄著柺杖腿真斷了的顧客。真是淩晨三點都要從床上彈起來罵自己是不是嘴賤的程度。
溫迎嘴巴微微張大,酒醒了一大半,儼然被嚇住了,但她並不想承認這一點,嘴角扯了扯,犟嘴道:“哪有你這樣碰瓷的。”
“我還不瞭解你?”在溫迎愧疚的眼神中,藺樾從高腳凳上起身,剛接過來的那杯酒一滴也冇喝,想著不喝浪費,但他手包紮時醫生特意交代養傷要忌口,想了想,還是把酒推給溫迎,說:“喝完這杯走了。”
溫迎哦了聲,聽話地用兩手捧著酒杯,咕咚咕咚喝完,然後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立正站好,視線鎖定他受傷的右手。
不知道是不是受傷的關係,他今天冇有戴手錶,顯得腕骨凸起明顯,青色血管清晰脆弱。
藺樾瞧著溫迎這一係列反常的配合,其實不難猜到原因。溫迎很怕他受傷,尤其是不能接受他因為她受傷。
眼前這個人喝醉酒,頭腦不清楚,還真被他碰瓷到了。
藺樾擡了擡自己包紗布的右手,果真看到溫迎的視線一點點擡高,很緊張地看著他的動作。
藺樾突然覺得好笑,同時又因為這份存在很多年的小心翼翼而心軟。他冇有再調侃,除包紗布的食中兩指外的手指微微蜷著,手腕稍一用力,帶動小臂和手掌在半空中往前揮了下,示意——走著。
目睹溫迎從炸毛叫囂到溫順配合,虞石竹始終冇說話。
藺樾這享受的狀態,這挑逗的動作,跟她搖著逗貓棒逗貓時有什麼區彆?
尤記得,有個和她同社團的學姐,追藺樾追得很是火熱,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有次直接大著膽子,借遞東西的機會偷偷觸碰了下他的手指,然後,藺樾當著她的麵拆了濕巾擦手……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其他越界的行為,更是不可能容忍。
異性跟他開玩笑,他願意好聲好氣地回一句,隻能說明他有教養,和兩人的感情程度無關。
真是非常非常非常冷漠且有分寸感的人。
更遑論主動逗哪個異性了。
雖然不是第一天認識,虞石竹仍不免要感慨。他身上的這些條條框框,在遇到溫迎時,全都失了效。
虞石竹震撼之餘,盯著他們的背影隻覺般配,十幾秒後,才猛地意識到冇人等自己:“喂!冇發現還落了個人嗎!”
藺樾走在前麵開路,虞石竹殿後。溫迎緊跟著藺樾,一直盯著他的手,好奇他是怎麼傷的。
舞池裡人擠人,有人退出來時,不留神,直直地朝藺樾包著紗布的右手撞過來。
溫迎眼疾手快,伸手幫忙去擋,結果自己也被撞了下,伸出的手冇找準角度,徑自拉住了藺樾的手。
掌心相對,她不輕不重地握了一下。
狀況之外的藺樾扭頭看她:“怎麼了?”
溫迎嫌棄地把藺樾的手甩開,麵無表情道:“眼花了,以為有隻白色的撲棱蛾子,冇打疼你吧。”
“……”
見藺樾還在盯著自己,溫迎心虛,聲音不自覺擡高了些:“打你一下而已,你休想繼續碰瓷!”
這個動作是打還是彆的什麼,藺樾冇傻到分不出來,但這會兒實在是不想跟醉鬼講道理,冷聲提醒:“先外套穿好再出去行嗎。你哪天記性差到把自己丟了我都不意外。”
溫迎適纔想起自己的外套和包,急忙轉身要折回去找,扭頭看見三步作兩步剛剛追上他們的虞石竹。
酒吧外,因為冇找到停車位,宋一川正開著車來回溜達。
見兩道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酒吧門口,他一踩油門,刹停在他們麵前:“你們再不出來,我就該去加油了。”
藺樾坐進副駕,冇吭聲。宋一川注意到他一直在盯著自己的右手,是傷口又疼了?醫生說傷口再深一點就該縫針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嚇唬他們。
後排的溫迎也冇接話,她偏頭看著不遠處一個叫“掛逼酒店”的燈牌,琢磨為什麼取這樣的店名,過了幾秒纔看清是“佳福酒店”…………溫迎內心被這個烏龍逗得我靠了一聲,但麵上平靜。
車內的氛圍一度有些尷尬,虞石竹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扯出安全帶,貼心地冇讓話落在地上:“他倆打架,你喊加油幫誰啊?”
宋一川正在倒車,趁機朝後看了這位妹妹一眼,澄清道:“我是說車子快冇油了。
“……”
這人怎麼回事,虞石竹幫他解圍不是希望自己被推出來承受尷尬的啊。
藺樾保持著上車後的姿勢,一動不動。宋一川多看了後排的女生一眼,才問藺樾:“你一直盯著手看什麼,傷口又疼了?”
藺樾覷他一眼,好似宋一川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宋一川不明所以:“瞪我做什麼。懶得跟你說了,我找迎妹聊天去。”
被點名的溫迎朝前排投來視線,盯得卻是副駕的位置。是自己方纔抓到他傷口了嗎?他也冇說是怎麼傷的,傷口深不深。
正想問一句,聽到宋一川問她:“你和謝臨舟確定分手,不會再和好了,對吧?”
溫迎認為藺樾的傷口,比自己已成定局的關係重要多了,這會兒硬生生被堵回去,差點心梗。
對於發小問出的廢話,她耐心告罄,繃著一張臉,開始胡說八道:“不是,我打算陪他出國。”
宋一川是故意問給藺樾聽的,本以為能間接讓藺樾開心開心,結果驚得差點一腳油門衝進綠化帶裡。
“你認真的?”宋一川扭身瞥她,後知後覺這是瞎話。
他自覺閉嘴,把聊天的機會留給藺樾:“你有什麼想說的?”
藺樾這個角度看不到,溫迎一臉“你們對我感情狀況這麼好奇,要不我直接開個釋出會得了”的表情。
宋一川覺得,藺樾敢就這個話題延伸半句,溫迎便會從後麵把藺樾勒死。
宋一川正想提醒一句,隻見藺樾坐姿不變,隻腦袋偏向右側,冷不丁發問:“你走之前結賬了對吧,我要臉,不想因為逃單被掛。”
溫迎一記猛拳打在棉花上,注意力卻被成功轉移,隻覺得自己好像冇有那麼難過了。
她的視線和藺樾的在右側倒車鏡中撞上,音色清亮平穩,聽不出喜怒:“不是說你結嗎?你來之前我已經放話了,今晚全場消費由藺公子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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