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榆北眠,山海不相逢 第二章
第二章
她還要對自己的病人負責到底,此刻還不能像個逃兵一樣繳械投降。
林向榆將眼底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驅車回到醫院。
遠遠得她就聽見辦公室門口的喧囂,等看清眼前的景象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的辦公室竟然被人佈置成了靈堂,手術失敗的病人家屬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林向榆,你謀財害命!”
一個家屬剛看見她,不由分說地揪住她的頭髮,重重的耳光摑在她臉上。
“宋董事都跟我們說了!你這種級彆的醫生,手術成功率最高,根本不可能出事!”
宋董事……宋鶴眠。
這個名字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穿了她所有的心理準備。
原來那兩巴掌的報覆在這裡等著她。
他不僅要她承擔莫須有的責任,還要煽動家屬,用最極端的方式將她釘在恥辱柱上。
她被狼狽地扯著頭髮,掙紮的間隙,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
看見了那個倚在牆邊好整以暇看戲的男人。
直到有人上來拉架,林向榆才得以脫身。
病人家屬一腔怒火無處發泄,轉頭就將她桌上所有的檔案病曆都掃到了地上。
林向榆看著她們撒潑的樣子,無奈又疲憊,冷下聲音:“你們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或許是“報警”兩個字起了作用,對方的哭嚎聲小了些。
林向榆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
“我向你們保證,隻要病人還有一口氣,我絕不會放棄。
我會動用全院最好的資源,為他爭取一線生機。”
她的話終於給這場鬨劇畫上了句號。
走廊裡的人散去,隻剩下滿地狼藉。
隻有宋鶴眠和沈晚棠依舊站在那裡,與周遭格格不入。
宋鶴眠對上她的視線,怔楞了一瞬。
隨即慢條斯理地為她鼓起了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林醫生還真是巧言令色,要不是早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連我都差點信了。”
林向榆置若罔聞,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痛感,俯身去撿散落一地的檔案。
一張泛黃的素描紙從病曆夾中滑落,正好掉在沈晚棠的腳邊。
她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宋鶴眠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畫的,後來珍而重之地送給了她。
被她夾在書中偷偷珍藏了許久。
林向榆剛想不動聲色撿回來,一隻保養得宜的手卻先她一步撿起了那張畫。
緊接著就聽見沈晚棠帶著誇張的、嘲弄的聲音:
“林向榆,你還留著這個做什麼?
不會是對鶴眠餘情未了,還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吧?”
宋鶴眠的目光也凝在那張素描上,呼吸幾不可察地一沉。
林向榆微張嘴唇想反駁,卻見宋鶴眠一把從沈晚棠手裡奪過畫。
粗暴地捏成一團,狠狠甩到林向榆臉上,語氣輕蔑又殘忍:“她也配?”
紙團砸在她紅腫未消的臉頰,帶來細微的刺痛。
更卻像一記耳光,扇得她尊嚴儘碎。
林向榆默默彎下腰,撿起那團廢紙。
上麵撫不平的褶皺,就像她和宋鶴眠之間再也無法彌合的裂縫。
下一秒,林向榆抬起頭,清冽的目光直直撞進宋鶴眠深不見底的眼底。
當著宋鶴眠的麵,她雙手捏住紙張兩端將畫撕成了兩半。
“你說錯了,”林向榆的聲音不大,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道,“不配的,另有其人。”
她鬆開手,將碎片往空中一揚。
宋鶴眠眼底那慣有的冷漠和嘲弄驟然碎裂,被一絲猝不及防的震愕和慌亂所取代。
紛紛揚揚的紙片像一場遲來的雪,在她與他之間落下,劃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無儘的悲涼和疲憊,如同潮水滅頂而來將林向榆緊緊包裹。
她挺直著彷彿下一刻就要折斷的脊背,站在這一片狼藉之中。
內心已是荒蕪遍野,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