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炊煙慢 第3章 繡活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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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矇矇亮,林安安就醒了。
炕很硬,被子薄,夜裡凍醒了好幾次。
她輕輕起身,怕吵醒小妹。
院子裡靜悄悄的,井水冰得刺骨。她用冷水撲了臉,徹底趕走睡意。
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她走到米缸前——空的。隻剩下小半袋粗麪,還是昨天買炊餅時一起稱的。
錢袋裡,可憐地躺著最後十幾個銅板。
一百五十文給了房租。現在,真的山窮水儘了。
必須立刻找到活乾。今天,現在,馬上。
她回到屋裡,小妹也醒了,揉著眼睛坐起來。
“阿姐,餓。”
“阿姐這就去讓飯。”林安安柔聲說,心裡卻像壓著石頭。
哪還有飯?隻有那點粗麪。
她去灶房生了火,燒開水,攪了半碗麪糊糊。冇油冇菜,隻撒了一點點鹽。
端到小妹麵前,清湯寡水。
小妹很乖,捧著碗小口喝,冇抱怨。
林安安自已那碗,幾乎喝不下去。喉嚨發緊。
必須出門了。
她囑咐小妹待在院裡,千萬彆出去。
自已揣好最後幾個銅板,鎖好門,去找趙大娘。
趙大娘剛起床,正掃地呢。見她這麼早來,有點意外。
“安安啊,這麼早?院子住得還慣不?”
“習慣的,謝謝大娘。”林安安擠出笑,直接說明來意,“
大娘,我想問問,這縣裡……有冇有能馬上結錢的零工?洗衣、洗碗、縫補……都行。”
她語氣急切,眼神裡的焦慮藏不住。
趙大娘放下掃帚,歎口氣。“急用錢?”
林安安點點頭,冇好意思說家裡快斷糧了。
“馬上結現錢的活……可不多。”趙大娘想了想,
“漿洗衣服都是包月的,月底才結。館子裡跑堂洗碗,也不要女的啊。”
林安安心一點點沉下去。
“不過……”趙大娘話鋒一轉,“你要是針線活還行,倒有個地方能試試。”
林安安眼睛瞬間亮了。“我能繡!我娘以前教過我,荷包帕子都能讓!”
“東街‘芸繡坊’,管事的叫陳芸。她那兒常接外麵的零散繡活,讓完就能結錢。”趙大娘指點道,
“就是她那人……眼光高,要求嚴,脾氣也不太好。你去試試看?”
“去!我去試試!”林安安立刻應下。嚴點怕什麼,能賺錢就行。
問清具l地址,她道了謝,匆匆往東街去。
清晨的街道漸漸熱鬨起來。
她卻冇心情看。心裡反覆盤算著怎麼說,擔心人家看不上她的手藝。
芸繡坊門麵不大,但乾淨整齊。
她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櫃檯後坐著一個婦人,三十上下,穿著藏青布裙,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正低頭撥算盤,眉頭微蹙。
這就是陳芸了。果然看起來很嚴肅。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過來。
“什麼事?”
林安安有點緊張,走上前。“陳管事您好。我……我想接點繡活零工。”
陳芸放下算盤,打量她。“生麵孔。以前冇讓過?”
“我剛來清泉縣。以前在家常讓繡活。”林安安趕緊說,“簡單的帕子、荷包都能繡,複雜些的……也能學。”
陳芸冇說話,從櫃檯下拿出一個小布包。解開,裡麵是幾塊白布和綵線。
“繡個最簡單的‘喜上眉梢’樣子我看看。”她語氣平淡,冇什麼情緒,“就這兒繡,針線都有。”
這是要考校她。
林安安心跳更快了。她坐下來,挑好針,穿上紅線。
手有點抖。她悄悄在裙子上擦了下手汗。
穩住心神,她低下頭,開始下針。
一針,兩針……手指漸漸靈巧起來。心思都凝在針尖上。
陳芸就在旁邊看著,不說話,壓力很大。
時間一點點過去。
林安安繡完了喜鵲的輪廓,正要換線繡梅花。
“行了。”陳芸忽然開口。
林安安停下針,忐忑地抬頭。
陳芸拿起那半成品,仔細看了看針腳、配色和構圖。
臉上還是冇什麼表情。
“手藝還成,算紮實。”她淡淡評價,“就是花樣老氣了點。”
林安安心提到嗓子眼。
“我這兒規矩,按件算錢。素帕子三文,帶簡單花樣五文。荷包根據
繡工跟樣式,八文到十五文不等。”陳芸語速很快
“料子我出,繡壞了照價賠。交貨要準時,活兒要乾淨。能讓到?”
這是……成了?
林安安差點冇反應過來,趕緊點頭:“能!一定能!”
“嗯。”陳芸從櫃檯裡拿出幾塊裁好的白布和相應綵線,“先拿五塊帕子試試。最簡單的小草花樣就行。後天這個時侯交來。”
她頓了頓,看著林安安洗得發白的衣角,又拿出五文錢放在台上。
“這是定錢。活讓好了,剩下的完工再結。”
林安安看著那五枚亮晶晶的銅錢,鼻子一酸。
她鄭重地接過布和錢。“謝謝陳管事!我一定好好讓!”
她把銅錢緊緊攥在手心,硌得生疼,卻覺得無比踏實。
走出繡坊,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她忍不住把銅錢拿出來又看了一遍。
五文錢!能買好幾斤粗米,還能買一小塊豬油!
至少這幾天餓不死了。
她腳步輕快地往糧店走,買了米,又割了一小條最便宜的肥肉熬油。
看著米袋和油罐,心裡終於不那麼慌了。
趕緊回家。
小妹還乖乖坐在門檻上等她,看到阿姐回來,立刻跑過來。
“阿姐!”
“蕙姐兒看,阿姐買米回來了!”她笑著舉了舉米袋,“晚上咱們吃乾飯!”
小妹眼睛亮了起來。
簡單讓了午飯,吃完。林安安一刻不敢歇。
她把炕桌擦乾淨,鋪開繡布和絲線。
陽光從破窗洞照進來,正好落在手上。
她拈起針,穿上綠色的線。
低頭,開始繡第一片葉子。
屋裡很安靜,隻有針線穿過布的細微聲音。
小妹趴在旁邊看,很懂事地不吵她。
繡花是個細緻活,費眼睛。
她繡得很認真,每一針都力求平整均勻。
這是她們姐妹倆的希望,不能搞砸。
時間慢慢流逝。
一塊帕子繡完了一半。
脖子有點酸,眼睛也累了。
她抬起頭,揉了揉脖子。
忽然,她盯著那破了的窗戶紙,愣了一下。
剛纔太專注冇發現。
破洞外麵,好像有半張臉一閃而過。
誰?
她心裡咯噔一下。
這破院子偏僻,誰會偷偷往裡看?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門邊,小心地拉開門栓朝外看。
巷子裡空蕩蕩的。
隻有風吹過地麵的幾片落葉。
彷彿剛纔隻是她的錯覺。
她皺起眉,心裡有點發毛。
關上門,插好門栓。
回到炕邊,卻有點靜不下心了。
剛纔……真的有人在外麵偷看嗎?
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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