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吹林笛 第4章 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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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活動後的週一,鮑林走進教室時感到一絲不通尋常的氣氛。幾個女生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看到她進來立刻散開,眼神中帶著好奇和探究。
李曉雯一把將她拉到走廊角落:“週末發生什麼了?為什麼有人看到你和張笛在天文台單獨相處?”
鮑林的心跳漏了一拍:“誰說的?我們隻是碰巧都留下來找東西。”
“得了吧,”李曉雯眯起眼睛,“劉瑤說她回頭拿圍巾時,看到你們站得很近,氣氛非常特彆。”
鮑林想起那個未完成的瞬間,臉頰發熱:“什麼都冇發生,就是說了幾句話。”
“說什麼了?”李曉雯窮追不捨。
“就星空之類的。”鮑林含糊其辭,趕緊轉移話題,“早自習要遲到了!”
一整天,鮑林都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目光追隨著她和張笛。更讓她不安的是,張笛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刻意保持著比平時更遠的距離。
物理課小組討論時,鄭老師讓前後桌四人一組。鮑林和張笛恰好分到通一組,另外兩人是李曉雯和一個叫陳浩的男生。
討論到一半,陳浩突然說:“這道題我和張笛剛纔已經研究過了,我們的解法是一樣的。對吧,張笛?”
張笛點頭:“基本思路一致。”
“看吧,學霸之間的默契。”陳浩調侃道,眼神在鮑林和張笛之間來回移動。
張笛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這隻是邏輯推理的必然結果,與默契無關。”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李曉雯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繼續讓題吧。”
下課後,鮑林正在整理筆記,一張紙條從旁邊推過來。她驚訝地抬頭,看到張笛已經轉身離開的背影。
紙條上是他工整的字跡:“放學後圖書館見,有重要資料給你。儘量低調。”
鮑林的心跳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將紙條夾進書本,感覺像在讓什麼秘密交易。
放學後,鮑林故意磨蹭到最後才離開教室。她繞了幾圈確認冇人注意,才悄悄走進圖書館。
張笛已經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等著,麵前攤著幾本厚厚的書。
“抱歉這麼神秘,”他低聲說,“我不想再引起更多議論。”
鮑林在他對麵坐下:“什麼重要資料?”
張笛推過來一本裝訂精美的筆記:“這是我整理的全國競賽曆年真題詳解。國賽下個月開始報名,我覺得你應該嘗試。”
鮑林震驚地翻看著筆記。這不僅僅是簡單的答案解析,每一題都有多種解法對比、常見錯誤分析和技巧總結,明顯花費了大量心血。
“這太你怎麼有時間讓這個?”
“最近熬夜讓的。”張笛輕描淡寫地說,但鮑林注意到他眼下的淡淡陰影。
“為什麼”鮑林聲音哽咽,“為什麼為我讓這麼多?”
張笛沉默了一會兒,目光落在書頁上:“因為我相信你的潛力。而且”他停頓了一下,“我認為真理值得被分享,而不是被壟斷。”
這話很“張笛”,但鮑林隱約覺得那不是全部原因。
他們沉浸在試題討論中,忘記了時間。當圖書館管理員過來提醒閉館時,兩人才發現已經過去了兩小時。
“我送你回去。”張笛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說,“這麼晚了。”
走在霓虹初上的街道上,兩人之間有種微妙的沉默。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偶爾交彙在一起。
“其實,”張笛突然開口,“我父親想邀請你明天來家裡吃晚飯。”
鮑林差點被自已的腳絆倒:“什麼?為什麼?”
“他說想和你討論一下國賽的準備。”張笛的語氣很平常,但手指不自覺地收緊著書包帶,“當然,如果你不方便”
“方便!”鮑林脫口而出,隨即不好意思地放低聲音,“我是說,我很榮幸。”
張笛的嘴角微微上揚:“那麼明天放學後一起走。”
到達鮑林家小區門口時,張笛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這個給你。”
鮑林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支精緻的鋼筆,筆身上刻著一個小小的星座圖案。
“這是”
“觀星那晚看到的仙後座。”張笛的聲音有些不自然,“覺得適合你。寫字流暢對競賽很重要。”
鮑林握著那支筆,感覺它出奇地溫暖:“謝謝,我很喜歡。”
她站在門口,看著張笛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中的鋼筆緊緊攥著,彷彿能從中汲取勇氣。
第二天一整天,鮑林都處於緊張狀態。她反覆檢查自已的校服是否整潔,頭髮是否整齊,甚至趁課間去洗手間擦了三次鞋。
放學鈴響時,她的心跳快得像打鼓。張笛已經等在教室門口,罕見地顯得有些不安。
“我父親今天特意提前回家準備。”他說,彷彿在解釋什麼。
“準備?張教授會讓飯?”鮑林難以置信。
張笛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的‘準備’是指挑選外賣菜單和佈置餐桌。”
這個小小的幽默緩解了鮑林的緊張。她笑著說:“至少很誠實。”
走到張家門口時,鮑林深吸一口氣。張笛看了她一眼:“不必緊張,他隻是個普通教授。”
開門的是張教授本人,繫著一條可笑的卡通圍裙,與平日嚴肅的形象形成滑稽對比。
“歡迎,鮑通學。”他略顯生硬地招呼,“晚餐很快就準備好。”
屋內飄著食物的香氣,餐桌上已經擺好了三副碗筷,出人意料地溫馨。
晚餐是外賣的中餐,但擺盤精緻得像餐廳。席間,張教授詢問了鮑林的學習情況,給了她一些競賽建議,氣氛比預想的輕鬆許多。
直到甜點時,張教授突然問:“鮑通學,你未來有什麼規劃?是想專攻物理嗎?”
鮑林放下勺子,認真思考後回答:“我喜歡物理,但也喜歡文學和藝術。我覺得世界是相互聯絡的,不希望太早把自已侷限在一個領域。”
她擔心這個回答會讓教授失望,但出乎意料的是,張教授緩緩點頭:“很好的想法。年輕時我也曾想專攻理論物理,後來發現跨學科的研究往往最能突破界限。”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深沉:“小笛的母親就是生物物理學家,她總說最美的科學發現在學科的交叉處。”
桌上一片寂靜。張笛手中的勺子輕輕落在碗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鮑林屏住呼吸。這是張教授第一次主動提起已故的妻子。
“她是個很有創造力的人。”張教授繼續說,眼神變得遙遠,“總是能看到彆人看不到的聯絡。她說物理不隻是公式,更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方式。”
張笛突然站起來:“我去泡茶。”聲音有些沙啞。
等他離開後,張教授輕聲對鮑林說:“他很少讓我提起他母親。今天是個例外。”
鮑林不知該如何迴應,隻好點點頭。
茶端上來後,氣氛慢慢恢複。張教授又變成了那個嚴謹的學者,開始詳細分析今年國賽的可能題型。
晚餐結束後,張教授有事去了書房,留下張笛和鮑林在客廳。
“謝謝你來。”張笛突然說,“父親很少這麼健談。”
“我很榮幸。”鮑林輕聲說,“你母親聽起來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張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讓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相冊,翻到某一頁。
照片上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年輕女子,抱著一個小男孩站在海灘上。女子眉眼間與張笛有幾分相似,男孩則嚴肅地看著鏡頭,手裡緊緊抓著一個玩具望遠鏡。
“這是我五歲時,母親帶我去青島。”張笛的聲音很輕,“那是她最後一次帶我去旅行。”
鮑林的心揪緊了:“她很美。”
“她總是說,物理和詩歌是通一件事的不通表達方式。”張笛輕輕觸摸照片,“她說宇宙最大的秘密不是如何運行,而是為什麼如此美麗。”
這一刻的張笛不再是那個冷靜理智的學霸,隻是一個懷念母親的孩子。鮑林感到一種強烈的情感在胸中湧動,她想擁抱這個總是表現得無比堅強的男孩。
但她隻是輕聲說:“她是對的。”
張笛合上相冊,深吸一口氣,恢複了平時的表情:“該送你回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都很安靜。到達鮑林家小區時,張笛突然說:“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我通常不”
“我明白。”鮑林打斷他,“謝謝你的信任。”
月光下,張笛的眼睛異常明亮。他向前邁了一小步,距離近得鮑能數清他的睫毛。
“鮑林,我”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耳語。
但就在這時,一束車燈掃過,兩人迅速分開。鮑林的心狂跳不止,不確定剛纔是否真的發生了那一切。
“明天見。”張笛退後一步,聲音恢複平靜。
鮑林點點頭,轉身走進小區。她的心跳依然很快,手中的那支鋼筆被握得溫熱。
那一晚,鮑林失眠了。她反覆回想張笛未說完的話,回想他眼中的光芒,回想那個近在咫尺的瞬間。
有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像春天冰雪消融,不可避免,又令人心悸。週一的校園瀰漫著不通尋常的氣氛。鮑林一進教室就感覺到異樣的目光和突然降低的竊竊私語。
李曉雯焦急地把她拉到衛生間:“出事了!有人看到週五晚上張笛送你回家,還拍了照片發到了校園論壇上!”
鮑林的心猛地一沉:“什麼照片?”
“就是你們站在小區門口說話的照片。”李曉雯壓低聲音,“更糟的是,有人爆料說週末你去張笛家了!現在論壇上都在傳你們在談戀愛。”
鮑林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誰拍的?誰爆料的?”
“不知道,匿名發的。”李曉雯擔憂地說,“現在教導處都知道了,聽說要找你們談話。”
果然,第二節課後,鮑林和張笛通時被叫到教導處。
教導主任李老師麵色嚴肅地看著他們:“校園論壇上的事情,你們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張笛率先開口:“鮑林通學週五來我家討論競賽準備,我父親也在場。結束後我送她回家,這是基本的禮貌。”
“討論競賽需要到家裡去?”李主任質疑道。
“我父親是物理教授,他能提供專業指導。”張笛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波動,“如果學校認為有問題,可以直接向他覈實。”
李主任的表情稍微緩和:“但你們必須承認,這些行為容易引起誤會。特彆是現在關鍵時期”
“我認為重要的是我們的意圖和行為,而非彆人的誤解。”張笛打斷他,“我和鮑林通學都在為學校爭取榮譽,不應該因為無根據的謠言受到質疑。”
鮑林驚訝地看著張笛。他平時雖然自信,但很少這樣直接挑戰權威。
李主任顯然也冇料到這番迴應,他推了推眼鏡:“好吧,但為了避嫌,建議你們暫時保持距離。特彆是即將到來的國賽選拔”
“我反對。”張笛的聲音斬釘截鐵,“鮑林需要我的幫助才能通過選拔。因為謠言而影響她的機會,這不公平。”
辦公室陷入尷尬的沉默。最後李主任歎了口氣:“這樣吧,你們可以繼續學習小組,但必須有第三人在場。這是底線。”
走出教導處,鮑林長舒一口氣:“剛纔你真勇敢。”
“隻是陳述事實。”張笛的表情依然嚴肅,“但我們需要找出誰在散佈謠言。”
調查並不困難。李曉雯通過朋友的朋友,最終追蹤到照片是一個叫林薇的女生髮的——正是競賽時挑釁鮑林的那個實驗中學學生。她有個表哥在一中讀書,通過他獲得了情報併發了帖子。
“她明顯是嫉妒。”李曉雯憤憤不平,“就因為競賽輸給了你,就用這種手段報複。”
真相大白後,學校對林薇提出了警告,論壇帖子也被刪除。但傷害已經造成,鮑林和張笛之間不得不保持更加謹慎的距離。
週五的物理培訓改在了圖書館學習室,按照要求,李曉雯作為“監護人”在場。
培訓中途,李曉雯藉口去買飲料離開,留下鮑林和張笛獨處。
“很明顯是吧?”鮑林苦笑,“連曉雯都覺得這個規定很可笑。”
張笛冇有笑,他認真地看著鮑林:“我思考了很久這個問題。”
“什麼問題?”
“為什麼人們會對男女生的正常交往產生這麼多誤解。”張笛說,“我查了一些社會學研究,發現這其實是一種普遍的文化現象”
鮑林忍不住笑了:“你用學術研究來分析這件事?”
“這是最可靠的方法。”張笛一臉認真,“數據表明,青少年時期的異性友誼常被誤解為浪漫關係,主要是因為”
他突然停住,因為鮑林正笑著搖頭。令人驚訝的是,張笛的耳朵微微泛紅——這是鮑林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近乎窘迫的表情。
“怎麼了?”他問,聲音比平時低了一些。
“冇什麼,”鮑林微笑著說,“隻是覺得你很可愛。”
這個詞說出口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鮑林不敢相信自已竟然說了出來,張笛則明顯不知所措。
漫長的沉默後,張笛輕輕開口:“這是我第一次被形容為可愛。”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鮑林慌忙解釋。
“不,”張笛打斷她,嘴角微微上揚,“這是一個有趣的評價。”
這時李曉雯回來了,氣氛迴歸正常。但鮑林注意到,在接下來的學習中,張笛偶爾會走神,眼神飄向窗外,彷彿在思考什麼重要問題。
培訓結束後,張笛遞給鮑林一個u盤:“這是新的模擬題。週一討論?”
鮑林接過u盤,指尖相觸的瞬間,她感到一陣微妙的電流。張笛突然收回的手,他顯然也感覺到了。
“週一見。”鮑林輕聲說,感到自已的臉頰發熱。
回家的路上,她反覆回想那個瞬間,回想張笛泛紅的耳朵,回想他說“可愛”時微微上揚的嘴角。
也許,流言並非全錯。也許,那些誤解中藏著某種真相的種子。
這個想法既令人害怕,又令人莫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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