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她隻想當鹹魚 第100章 鴻門宴?
劉莽的接風宴設在錦城最負盛名的“望江樓”。此樓臨江而建,三層飛簷,雕梁畫棟,本是極風雅的地方。
馬車抵達時,樓前早已燈火通明,甲士林立,看起來頗為驕橫,眼神掃過馬車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宋清雁扶著沈淮川的手下車時被反握。沈淮川的手依舊微涼,卻穩穩地反手握住了她。他今日穿了那身玄色緙絲親王常服,蒼白的臉在燈火下像冷玉,嘴角噙著那抹慣有的弧度,彷彿不是來赴一場殺機四伏的宴,而是來自家後花園散心。
“怕了?”他側頭,聲音低得隻有她能聽見,尾音拖長,帶著點戲謔。
宋清雁抬了抬下巴:“怕什麼?又不是沒吃過飯。”她今日按他的要求,打扮得頗為“王妃”,一身正紅織金鳳穿牡丹的宮裝,頭麵是沈淮川私庫裡翻出來的一套赤金紅寶,華貴逼人,卻也沉得她脖子發僵。
“重死了。”宋清雁小聲逼逼。
沈淮川低笑一聲,沒說什麼,牽著她的手,緩步走入望江樓。
樓內絲竹管絃之聲靡靡,酒肉香氣混雜著脂粉味撲麵而來。主位上,劉莽早已起身相迎,他身材高大,滿麵虯髯,穿著二品大員的緋色官袍,笑聲洪亮得震人耳膜:“王爺大駕光臨,真令我這望江樓蓬蓽生輝!快請上座!”
他言行看似豪爽熱情,但那笑意未達眼底,目光掃過沈淮川時帶著掂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待看到宋清雁時,那目光更是毫不避諱地在她臉上身上轉了一圈,才敷衍地拱手:“王妃娘娘。”
宋清雁隻覺得那目光像沾了油的刷子,令人極不舒服,她垂下眼,依禮微微頷首,沒吭聲。
沈淮川眼神微冷,但是也隻是一瞬間。懶洋洋地受了禮,由著劉莽引到主賓位坐下,宋清雁的位置在他稍後側方。
宴席開場,自是觥籌交錯,歌舞昇平。劉莽以及他下首的幾位錦城高官輪番敬酒,言辭恭維,句句不離“王爺辛勞”、“陛下聖明”。
沈淮川來者不拒,酒到杯乾,臉色卻越喝越白,偶爾掩唇低咳兩聲,一副病體難支、強撐場麵的模樣,說話也慢悠悠的,時而答非所問,時而對著歌舞伎評頭論足,活脫脫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紈絝絝王爺。
“聽聞王爺在京中便是風雅之人,最愛這絲竹管絃之事?”一個留著山羊鬍的文官笑著湊近,“下官府中蓄有一班歌姬,音色絕佳,明日便送到王爺府上,以供賞玩?”
沈淮川眼皮都沒抬,指尖撚著一顆花生米,懶洋洋道:“哦?比宮裡的如何?”
那文官道:“自然不敢與宮中相比,隻是頗有風味。”
“那有什麼趣兒。”沈淮川嗤笑一聲,將花生米拋入口中,“本王累了,乏味的很。”
場麵一時有些冷。劉莽哈哈一笑打圓場:“王爺一路勞頓,自是看這些尋常歌舞膩煩了!來人,換點新鮮的!”
話音落下,絲竹聲一變,從靡靡之音轉為鼓點急促、帶著異域風情的調子。一隊身著薄紗、身姿妖嬈的胡姬旋舞而入,赤足踩地,腳踝金鈴叮當作響,舞姿大膽奔放,媚眼如絲,不斷朝著主位上的沈淮川拋去。
席間不少官員看得眼直,呼吸都重了幾分。
宋清雁偷偷看沈淮川,見沈淮川依舊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甚至打了個哈欠,對眼前活色生香的場麵毫無興趣,反而側過頭,對身後的阿亦低聲吩咐了句什麼。阿亦點頭,悄無聲息地退下。
劉莽見狀,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王爺為何無意?”
“王妃更好。”沈淮川笑,“賢良淑德。”
和賢良淑德不沾邊的宋清雁:……
劉莽有點急躁了,“蜀地匪患猖獗,聽聞王爺來時剿匪了?”
席間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淮川身上。
沈淮川端著酒杯,慢悠悠地晃著,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半晌沒說話。就在劉莽嘴角忍不住要勾起時,他才抬起眼,眼神迷離,彷彿醉得不輕:
“剿匪?哦……對,剿匪……”他喃喃道,忽然咧嘴一笑,笑容蒼白卻帶著點瘋癲的意味,“劉大人說得對,是該剿匪。本王一來就撞上一夥,叫什麼……棲雲穀的?”
他語氣輕鬆得像在說拍死幾隻蒼蠅。
劉莽及一眾官員臉色驟變,棲雲穀的事他們自然知曉,卻萬沒想到沈淮川如此輕描淡寫地承認,還這般態度。
“王爺神勇!”劉莽勉強擠出笑容,語氣卻硬了不少,“隻是匪類狡詐,棲雲穀隻是小窩點,之後還有更大的……”
“哦?”沈淮川打斷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重重擱下杯子,發出“咚”一聲脆響。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掃過全場,那雙桃花眼裡醉意朦朧,深處卻淬著冰,“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殺到他們不敢來為止。劉大人,你說是不是?”
劉莽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握著酒杯的手指收緊:“王爺所言極是!隻是這剿匪所需兵馬錢糧……”
“兵馬?錢糧?”沈淮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出聲,他緩緩站起身,身形有些搖晃,似乎醉得站不穩,宋清雁下意識想起身扶他,卻被他用眼神製止。
他走到劉莽席前,俯身,幾乎湊到他耳邊,用一種近乎耳語的、卻能讓所有人都聽到的音量,慢條斯理地道:“劉大人,你是不是忘了……本王是來乾什麼的?”
他頓了頓,直起身,環視四周,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冰冷的嘲諷:“本王是來巡撫西川的!巡撫!懂嗎?就是來看看,這西川的兵,為什麼剿不了匪?這西川的錢糧,都去了哪裡?是餵了匪,還是……”他目光如刀,刮過劉莽和在場每一個官員的臉,“餵了彆的東西?”
死寂。
落針可聞的死寂。
劉莽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黑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著沈淮川,眼神陰鷙。
“本王……乏了,舊疾複發,今日就到此吧。”沈淮川懶洋洋開口。
說完,也不看劉莽反應,幾乎將大半重量靠在宋清雁身上,由她攙扶著,踉蹌蹌蹌地朝外走去。阿亦立刻帶人跟上,侍衛們手按刀柄,目光冷冽地掃過席間眾人,護衛著兩人離去。
留下滿堂死寂的官員和臉色鐵青的劉莽。
馬車駛離望江樓很遠,直到再也聽不到那邊的絲竹聲,沈淮川才緩緩直起身,扯下那方捂過嘴的帕子,隨手將帕子扔出窗外,眼神清明冷澈,哪裡還有半分醉意和病態。
“演技有進步。”他側頭看向一旁還在愣神的宋清雁,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生不生氣。”
宋清雁道,“嗯。”
沈淮川輕笑一聲,“幫你殺了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