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她隻想當鹹魚 第31章 撒謊
沈淮川這一病,便在主院靜養了兩日。王府上下似乎也隨著主人的沉寂而放緩了節奏,連空氣都彷彿凝滯了幾分。宋清雁作為王妃,沒什麼事倒是樂得清閒,除了每日例行公事般地去主院外間問個安,便是窩在自己院裡核對賬目,或是對著窗外發呆。就是腦子裡時不時閃過沈淮川那張倦怠的臉。
第二日晌午,宋清雁剛用過午飯,正打算小憩片刻,春桃便腳步匆匆地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緊張:“娘娘,宮裡來人了,是李德全李公公,說陛下宣王爺即刻進宮。”
宋清雁的心猛地一沉。即刻進宮?沈淮川那身子,分明還未恢複元氣,皇帝這個時候宣他,能有什麼好事?
她立刻起身:“王爺那邊……”
話音未落,阿亦已經像一道影子般出現在院門口,臉色比平日更冷硬幾分:“王妃,王爺讓您準備一下,一同進宮。”
“我也去?”宋清雁一愣,沈淮川這狀態還要帶她去?
“是。”阿亦言簡意賅。
宋清雁不敢耽擱,迅速換了身符合規製的王妃正裝,趕到府門時,馬車已然備好。沈淮川正被兩名小廝攙扶著上車,他今日穿了一身親王常服,顏色深沉,更襯得他麵無人色,但腰背卻挺得筆直,強行撐起了一派皇家威儀。看到宋清雁,他隻極淡地掃了一眼,微微頷首,便彎腰鑽進了車廂。
馬車一路疾行,車內氣氛壓抑。沈淮川閉目靠在軟枕上,一言不發,薄唇緊抿,似乎連呼吸都在刻意放輕,以節省力氣。宋清雁坐在他對麵,能清晰地看到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以及搭在膝上、指節微微泛白的手。
她心裡有點難受,卻什麼也不敢問,什麼也不敢做,隻能默默遞過去一方乾淨的帕子。
沈淮川眼皮未抬,卻準確地伸手接過,啞聲道:“給我這個做什麼?但是多謝。”
這是他今日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沒有自稱本王,也沒有說彆的話。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換了軟轎,直入內宮。禦書房外,李德全早已候著,見到他們,臉上堆起慣有的笑容,隻是那笑容今日看起來格外刺眼。
“王爺您可來了,陛下等候多時了。”他目光在沈淮川臉上轉了一圈,語氣關切,“喲,王爺臉色瞧著不大好,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沈淮川扯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聲音依舊沙啞,卻帶上了平日裡那點玩世不恭的調調:“勞李公公掛心,老毛病了,死不了。皇兄急著見臣弟,總不能因為這點小病耽擱了。”
他說著,竟不用人攙扶,自己穩穩步入了禦書房。宋清雁連忙跟上,手心捏了一把汗。
禦書房內,皇帝沈故正伏案批閱奏摺,聽到通報聲,才緩緩抬起頭。他目光先是落在沈淮川身上,銳利如鷹隼隼,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淡淡道:“來了?瞧著是清減了些。朕聽聞你前幾日又病了?可傳太醫瞧過了?”
沈淮川行禮:“謝皇兄關懷,不過是些陳年舊疾,發作兩日便無礙了,那些庸醫能治什麼?”
“既知是舊疾,便要好生將養。”沈故放下朱筆,語氣聽不出喜怒,“總是這般反複,倒讓朕這個做兄長的放心不下。說起來,你及冠在即,封地之事卻遲遲未定,朕思來想去,還是得問問你的意思。”
他話鋒一轉,果然又回到了封地上。宋清雁的心提得更高了。
沈淮川臉上適時的露出幾分慚愧和依賴:“臣弟愚鈍,於這些實在不甚瞭解。皇兄見識遠博,定能為臣弟挑選一處極為富庶安穩之地,臣弟全憑皇兄做主便是。隻求離明都不必太遠,方便臣弟時常回來向皇兄請安,也讓皇兄能時時看顧臣弟這破敗身子纔好。”
沈故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朕自然為你考量。隻是近日朝中頗多雜音,有禦史彈劾你擾亂市井,還有人說你頻繁出入煙花之地,行為不檢,實在有損皇家顏麵。淮川,你雖身子不好,但既享親王尊榮,也該有些分寸纔是。”
宋清雁心頭一緊。小年夜賭場的事,還有之前醉月樓的事,果然都被捅到了皇帝這裡,而且專挑沈淮川最虛弱的時候發難…說是發難,實則也有一個原因——試探。
沈淮川聞言,臉上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委屈和憤懣,聲音也拔高了些,看起來就像個憤怒的紈絝皇子:“那又怎麼了?皇兄不是知道…臣弟都活不了幾年了,四處轉轉又如何。皇兄都沒說話,這些破大臣倒是一個比一個叫的歡,是誰遞的摺子?今夜臣弟就殺上他府裡!”
他情緒略顯激動,說完便忍不住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身體微微搖晃,似乎隨時會倒下。
沈故將這一切儘收眼底,他擺擺手,語氣放緩,彷彿懶得再計較:“罷了罷了,朕也就是提醒你一句,淮川你既身子不適,這些瑣事朕自會替你擋了。隻是終究要注意一點,你如今娶妻了,自然不如以前自由不是?莫再授人以柄。封地之事,朕再斟酌。你先回去好生歇著吧,瞧你這臉色,一陣風都能吹倒了。”
“臣弟謝皇兄體恤。”沈淮川說話依舊帶著氣,看起來甚是氣急敗壞,“娶了又如何……”
“胡哄。王妃帶著淮川回去吧。”沈故看起來挺滿意,隨手揮了揮示意宋清雁和阿亦帶著他走,兩人一左一右扶著,行了個禮,緩緩退出了禦書房。
直到走出很遠,坐上回府的馬車,沈淮川一直挺直的脊背才猛地鬆懈下來,重重地靠在車壁上,額際冷汗涔涔,閉著眼,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宋清雁拿出帕子,想替他擦汗,手卻停在半空。
沈淮川卻彷彿有所覺,閉著眼,極輕地哼笑了一聲,氣息微弱:“……又嚇著了?”
宋清雁看著他那副彷彿從水裡撈出來的虛弱模樣,再回想方纔他在禦書房裡那番表演,心裡五味雜陳。她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
“撒謊。”沈淮川嗤笑一聲,“哎…這時候叫本王過去,本王撒潑很費嗓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