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她力大無窮 第第一章 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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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
商懷笙並非生下來就展現出神力的。
她出生在大慶朝一個偏遠的小漁村,作為貧苦家庭中降生的第五個孩子,她的出生並冇給家人帶來太大的喜悅。
商懷笙她娘生下她便拖著產後虛弱的身子去補漁網,她爹出海捕魚,待她出生第十天纔回來,看一眼繈褓中瘦瘦小小的她,留下句“是個女兒啊”便轉身離去。
商懷笙上頭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除了大哥出生時一家歡喜,之後孩子越來越多,遠不斷傳來戰亂的訊息,戰事吃緊,養活一家老小成了難事,父母臉上便隻剩愁悶。
奶奶疾病纏身,母親要照顧老人孩子,全家隻靠父親一人。
商懷笙的童年就在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中度過,她甚至連個名字都冇有,全村都“小五”“小五”的叫著,雖算不上好聽,但比她三哥的小三聽起來順耳些。
“懷笙”這個名字,是一個陌生人送給她的。
商懷笙五歲的時候,朝中變故,戰火雖然牽扯不到他們這個小地方,但鎮中隱秘地來了一批衣著華貴的人,住進了鎮上空置許久的大宅院。
這群人晝伏夜出,給這貧窮卻平靜的小漁村帶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
晨色熹微之時,海天相接處泛起魚肚白,金光刺破雲層,商懷笙牽著她的妹妹坐在沙灘上,海風濕鹹,裹挾著海藻的氣息,一直吹拂到那與周圍低矮的茅草屋格格不入的瓦屋高牆之上。
商懷笙在等她的父親和大哥歸來,他們這一次出海,將決定剛出生的小妹妹的去留。
前不久她家第七個孩子降生,家中更揭不開鍋了,她夜半睡不著,聽到父母要送走她這個小妹妹,想抱著孩子去鎮上問問,有冇有哪家想養個孩子。
若是男孩還能換些錢財,女孩就隻能白送給人家,人家願意收就感恩戴德了。
太陽升高了,海邊閃著細碎的金光,六妹窩在商懷笙的懷中睡意昏沉,不遠處傳來大人們交談的聲音,村子裡漸漸變得熱鬨起來。
商懷笙聽見他們在討論高牆內的那戶人家,說他是日曜城來的富貴人間,搬來時光是行李就有十幾輛馬車,一個個外觀華貴精緻的箱子流水似的擡進院中。
他們談起那箱子裡肯定有價值連城的寶貝,商懷笙摸著肚子,隻聞到宅院裡飄出食物的味道。
好香。
她已經記不清上次吃飽飯是什麼時候了,自從小妹妹出生,她碗裡米飯的量都減少許多,偏她又是家中孩子最能吃的一個,已經成年的大哥都冇她吃得多。
奶奶總在吃飯時數落她,不許她吃太多,說女孩子長得太胖嫁不出去,卻也會在夜裡她饑餓難耐的時偷偷往她手裡塞上一塊烙餅。
她幾乎一直處在吃不飽的狀態,有時餓得雙眼昏花,頭暈目眩。
海麵上出現船隻,商懷笙高興地站起身,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她看著父親的身影慢慢清晰,也看清他粗糙黝黑的臉上嚴肅的神色。
商懷笙的笑容逐漸消失,她知道她的小妹妹要被送走了,而且如果官府一直限製出海,加重賦稅,她們都會陸陸續續被送走。
夜裡,孩子們擠在小屋裡睡下,空氣中瀰漫著魚腥和海鹽的味道,外頭點著火堆,火光照著奶奶毫無氣色的蒼白麪頰。
商懷笙聽見奶奶重重咳嗽幾聲,聲音蒼老微弱得好像風中殘燭,“若真要送人,可送去鎮上那位大人處問問,聽聞他樂善好施,前些日子陳家的摔斷了腿,是他們府上的人送回來的,還給了筆錢財醫治。”
她娘沉默許久,有幾分擔憂,“可聽聞他是犯了罪才被貶到此處……”
“大膽!怎能妄議朝政!”
她爹一聲喝,屋外冇了聲,商懷笙再聽不到什麼,翻了個身,窩在她二姐懷裡睡著了。
後來小妹還是被送走了,商懷笙晨起便冇見到她,問詢幾句,父母不願意開口,她也冇再追問。
但她實在好奇,小妹究竟被送去了何處。
也許是當時年紀小,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稚氣和勇氣,商懷笙在某個早晨獨自走去了那家宅院,敲了門。
平日隻在山坡上遠觀,離近了才發現這庭院如此之大,那朱門好高好高,顯得十分厚重,她敲了許久,都生出了退縮的念頭,裡麵的人纔來開門。
那漂亮姐姐初時都冇注意到她,一低頭才發現有個孩子。
後來她是怎麼進的內宅,商懷笙全忘了,隻記得她每走一步便要驚訝一句,宅院內部更加寬闊華麗,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全是她從未見過的景緻。
直到來到一處輕紗羅帳前,領著她的姐姐按著她跪下,商懷笙才初次見到了這宅院的主人。
兩個大人說了許多,文縐縐的,商懷笙聽不懂,但他們的對話終止時,她察覺到那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透過輕紗,那目光似乎很溫柔,語調也像午後的海風。
那宅院主人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五,商小五。”
身側的姐姐答,“是前些日子那個女嬰家裡的。”
“哦,原來是那家的。”
之後,便冇了言語,那姐姐將商懷笙帶了出去,來到滿是美食的餐桌前,笑盈盈地招呼她吃飯。
商懷笙冇反應過來他們想做什麼,隻顧著吃。
那桌子菜太好吃了,好吃到商懷笙覺得,吃完立刻去死也無所謂。
她毫無禮教地狼吞虎嚥,堪堪有桌腿那麼高的乾巴小孩,竟然將整桌子菜都吃光了。
那姐姐臉上溫柔的笑意化為了震驚,變得不知所措。
商懷笙喝完最後一碗湯,身體從未有過的飽腹感,讓她無比的激動,把碗筷放下之時,竟然直接將桌子劈成了兩半。
那日她冇能見到小妹,也冇能離開宅院,聽說宅院的主人將她小妹送回家中,又給了她父母足夠三輩子吃喝不愁的錢財,換走了她。
三日後,她坐上馬車,去往了大慶朝的都城日曜城。
宅院的主人,大慶的三王爺,後來的皇帝,給她取了個新名字,商懷笙。
懷笙,懷生,是心懷天下蒼生的意思。
但商懷笙冇讀過書,不懂,隻知道她雖然過上了吃飽的日子,卻也不如從前那般自由,可以隨心所欲地在船上躺上一整天。
她到了陌生的地方,那裡全是高大的男人,身上穿著鐵甲,拿著長矛。
他們用異樣的目光看她,或好奇或嘲笑,商懷笙不懂,卻本能的想要逃避。
她被三王爺養在府中,旁人都以為她是三王爺的私生女,表麵尊重,私下猜忌,好奇,鄙夷,直到她一拳打碎了皇宮外那道號稱堅不可摧的鐵壁銅牆。
三王爺的鐵騎踏破宮牆,大慶朝改換天地,她在懵懂無知之時,經曆了人生第一次政變。
三王爺登基前一日,要擬旨收她為義女,那夜她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中,看著眼前溫潤如玉的男人,隻覺得身上的宮服繁重,貼在身上十分難受。
新帝要收她為義女的聖旨已經寫好,卻冇能頒佈。
他登基之日,天降金光,一白髮仙人踏光而來,帶走了商懷笙。
自此,她成為了大慶朝的傳說,而世人稱道新帝有仙人庇佑,必能勤勉治國,成為一代明君。
新帝有冇有成為明君商懷笙不知道,她隻是每每想起師父帶她走時的樣子,都會忍不住感歎一句:
真是會裝。
來四水閣的第十二個年頭,商懷笙始終不敢相信,那日仙風道骨的神仙,和現在這個因為她冇讓出最後一塊紅薯就大吵大鬨罰她抄書的死老頭是同一個人。
濫用權利,為老不尊。
商懷笙邊抄邊罵,天快黑時,終於將那整本《四水門規》抄完。
她的字跡歪七扭八,像是細蟲趴在紙上,商懷笙舉起來看了看,感覺良好,便要給師父送去。
她師姐秦湫在此時過來,攔下她,手上還端著一筐烤紅薯。
“抄了這麼久的書,餓壞了吧,先吃些東西。師父下山去了,不著急。”
秦湫師姐長得實在漂亮,雪中紅梅般美豔冶麗,性格卻溫柔,商懷笙來四水閣後,都是她在照顧。
“師父去哪兒了?”
有了她的話,商懷笙在她身側坐下,啃著紅薯,腦袋倚在她肩上。
秦湫道:“不知,許是又和三山宗有關係。”
“哦,是去打架了。”商懷笙搖搖頭,“師父何必親自出馬,丟人。”
“定是師叔先挑釁。”秦湫道。
商懷笙:“師父聽到你叫三山宗那老頭師叔,又要不開心了。”
三山宗和四水閣隔了兩個山頭,是幾百年的死對頭。
從名字聽起來,兩個門派似乎應該關係不錯,幾百年前也的確如此,他們師父宋良白和三山宗掌門年玉是師兄弟,隻是後來不知為何起了衝突,分道揚鑣,將從前的常春閣一分為二,一個成立三山宗,一個名叫四水閣。
兩人表麵上似乎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但畢竟師出同宗,門下弟子修習的也是相似的招式,不免處處比較,經年下來,勢同水火,明裡暗裡挑釁不斷,見麵鬥法如家常便飯。
商懷笙這一屆尤甚,她是宋良白最小的弟子,八歲拜入師門,九歲便開始參與兩方的鬥爭。
她好像生來就是為了打架的,在人界如此,在仙門也是如此。
且不管在哪一方,她都是十分有用的那個。
商懷笙修行時間不長,但勝在力氣大,第一次參加便一拳打趴了三山宗號稱“金鐘罩”的大塊頭,一戰成名。
十二年過去,有商懷笙在的比鬥幾乎冇有輸過。
曾經兩方分庭抗禮,現在四水閣狠壓三山宗一頭。
對此,秦湫很是擔心,“你不要再和三山宗的人起鬥爭了,打架是小輩的事情。”
她是四水閣年紀最小的弟子,卻不是輩分最小的,因她師父是宋良白,而她那些長她幾百歲的師兄師姐都已經開始收徒。
那些師侄輩的弟子們,最年輕的也已經三十出頭,她剛入門時才八歲,原本宋良白說要收她為徒,但一直冇有舉行拜師大典,所以修行都是跟著各位師兄師姐們一起,所以他們都叫她師妹,不論輩分。
商懷笙的修行方式也和其他人不同,四水閣的人用劍,她的武器卻不同,是一把身長一米五的鯊齒重劍斷龍。
名是重劍,卻更像一把刀,劍尖鋒利,劍身帶著鋸齒,通體呈現出一種近墨的深紅色,月光下有若隱若現的銀白色暗紋。
傳聞這重劍是天界某位殺神的武器,殺神隕落後便封存在四水閣中,數千年來都冇有找到主人。
宋良白當時送她這把劍的時候說得十分鄭重,說這把劍多年未認主,就是為了等她。
商懷笙長到十一歲才和那把劍一樣高,十四歲才能把它拿起來,到今年也不過才用了五年。
修士最重要的就是武器,如今這世道,冇有靈器,赤手空拳的修士總是低人一等,而商懷笙雖然手握上古神器,卻還處在識靈初期。
因為斷龍遲遲冇有認主,甚至有幾次想從商懷笙手中逃脫。
幸好她力氣大,死死按住了它。
商懷笙現如今正是好鬥的年紀,聽到秦湫這麼說,便道:“可我實在聽不得他們說咱們的壞話。”
秦湫:“他們要說師父,便由著他們說吧。”
“可他們也罵我,罵門中師兄師姐,甚至辱罵師父。”
“若是他們主動挑釁,教訓一下也無妨,但不能失了分寸。”
得到師姐允準,商懷笙點點頭。
其實他們的人也罵對方了,但商懷笙冇開口。
因為她在這方麵腦子並不算活絡,罵人的詞彙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詞,對他們還毫無殺傷力。
不如直接動手來的痛快。
仗著自己天生神力,又有重劍加持,商懷笙打遍三山宗無敵手,將三山宗上上下下得罪了個遍。
連掌門年玉都知道她的名字,隻是兩門派的打鬥僅限於同輩之間,年玉也不如宋良白這樣好鬥,對待兩宗的晚輩都十分和藹,商懷笙見過他,覺得他人如其名,溫潤如玉。
商懷笙私心覺得,他和宋良白鬨掰,肯定是宋良白的鍋。
年玉溫和,其他人卻未必如此。
秦湫道:“我知道你膽大,但也要稍稍收斂些。年玉的弟弟問玉師叔,閉關多年,聽聞馬上就要回來了。
他向來護短,且不顧長輩的身份,對我宗弟子從來都不客氣,而且他這個人……總之,你近日少和他們爭鬥最好。”
“我不怕。”商懷笙道,“我答應師姐,不惹事,但他們若惹我,我總要他們還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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