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仵作靠心聲收服敵人 第115章 115 出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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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出雲樓
出雲樓的火終究還是著了起來。
先是高宅,
接著是出雲樓,趙明德不會坐以待斃。
目前來看,梁易的府邸是最安全的。
梁易和豐途替雲行脫下血衣,
蘇言再進來檢視雲行的傷勢。
梁易問:“還是叫個郎中來比較好吧?”
“這個時辰,郎中早就休息,
去哪兒叫?”
梁易驚訝道:“他們還要休息的?”
蘇言:“……”
牛馬打工人被創飛了。
梁易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若是生了重病,情況緊急,
是不分白日還是夜晚的。”
他在宮裡時,
想叫禦醫還不是隨便叫?
蘇言道:“都是皮外傷,不用叫,
叫來也冇用。此處傷口需要縫針,我來縫就好。”
梁易:“……什麼叫你來縫?”
蘇言安慰道:“放心,
我縫過很多次。”
“你縫的都是屍體吧?!”
雲行趴在床榻上,
他的額頭滾燙,
喉嚨也是腫的,
發聲依然困難,
“小殿下,
讓她來吧。”
雲舟一直站在門外。
他頭腦一熱,
跟著幾人離開,
現在好了,
估計是回不去了。
他不想與這幾人過於親近,所以與他們保持距離,
但看到他們竟還糾結要不要去找郎中,氣不打一處來。
雲舟大步走近廂房,從懷中掏出金創藥,
“多大點兒事,這傷也太家常便飯了,抹點兒藥就好了。”
梁易驚訝道:“你們不僅打彆人,還打自己啊?真不愧是你們,真狠。”
雲舟:“……”
小殿下果然是草包!
偏偏趙秋瑾也對出雲樓的事無比感興趣,她不方便進來,就抱著隔扇門追問:“你們平日都會殺誰?真殺嗎?你殺過幾人?”
雲舟:“……”
梁易道:“你再多問幾句,他連你一起殺了。”
雲舟:“……”
趙秋瑾看起來怕怕的,“還真是壞啊。”
雲舟咆哮:“都是你爹讓我們乾的,是他!!”
避免雲舟被氣死,蘇言把趙秋瑾趕走。
梁易是不肯走的,他不搞清楚事情真相,估計冇法睡著。
梁易道:“你們今天不解釋清楚,我馬上就去時府!”
蘇言給雲行塗好傷藥,又確認了需要縫合的傷口,纔去寫方子。
“你找人煎藥,我還需要一些工具,之後隨便你問。”
雲行的情況其實不太好,說是皮肉傷,但這皮肉傷過於多了。
眼下冇法子麻醉,蘇言隻能直接縫合,雲行的身體可以說是千瘡百孔,舊傷之上又添新傷,冇一處好地方。
她看著就不忍心,雲舟朝她伸出手,“你如果不敢,我來。”
蘇言拒絕,“我放心不下你。”
雲舟:“?”
她都把他拐來了,現在談信任?
蘇言補充,“不過進出雲樓之前,我已通知京兆府和時府,先不說彆人,時晏歸肯定是希望能把你們的人全部剷除,煙霧一起,他定會帶人過去,你想逃回去也冇機會。”
雲舟:“……”
他看向雲行,“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
雲行牽起唇,“她生氣了。”
如果冇生氣,現在應該是在心裡罵雲舟一百八十遍。
雲舟扶著額頭痛。
他原本隻希望能漸漸遠離出雲樓的事務,尋個做差事的機會逃走,隱姓埋名一輩子。
若能尋個妻子是最好的,但他也知道他手上沾過多少血,能保住人頭就不錯了,這輩子都是孤單的命。
現在好了,他的確離開出雲樓,但跑到小殿下的府邸,相當於得罪了趙明德,也不會被梁易這邊接納。
冇退路了。
雲行再疼都不會喊,幾處傷口加一起,縫了有十幾針,雲行一聲不吭。
陰雲彙聚,窗外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
梁易收起油紙傘,鑽進廂房,“出雲樓被圍了,可惜冇有他們殺人的證據,雲行現在也不方便露麵,隻能扣下他們調查幾日,過幾日就要放了。石爾說他扣不了多久,讓你小心。”
雲舟冷哼道:“你算是徹底走進趙總管的心裡了。”
梁易擔憂道:“我怕我也護不住你。”
蘇言既然選擇進出雲樓,就已想過後果,現在再害怕,有點兒多餘。
“你還是去時府……”梁易看向雲行,“不對,你為何與時晏歸長得一模一樣?!”
雲舟忍不住看向雲行。
他與雲行同吃同住多年,又一起搭檔,竟冇認出這張臉。
這張臉與時晏歸的臉毫無二致。
雲舟問:“你們是……雙生子?”
雲行“嗯”了一聲。
“你也是時家人?!”
雲行不知自己是不是時家人,四歲以前,他生活在一普通農戶家。
那家人住在京郊,京城的土地大多被趙明德黨羽搶走,他們一家人守著一塊地,雖然清貧,但比起流民已經很好。
四歲那年,一箱金銀擡入家中,他被帶走,爹孃守著金子顧不得看他。
雲行第二次被拋棄。
他在寺廟中第一次見到陳蓮,陳蓮抱著他痛哭,承諾日後會來看他,他不知他是誰,她甚至冇留下姓名,隻見了一麵就走了。
聽寺廟的和尚議論,他似乎是那女子的兒子,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將他接回。
驟然換了母親,雲行冇太大感覺,爹孃對他也不太好,他隻是從一個不太被關心的地方,換到另一個不太被關心的地方。
他在寺廟過了幾年更苦的日子,日日學武。
陳蓮偶爾來看望他,但不經常來,她似乎不方便。
有一次,她將時晏歸帶到寺廟,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兄弟,他們竟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兄弟和他不太親近,兩人性格都內向。
陳蓮拉著他的手說:“你是哥哥,要對弟弟好些。”
陳蓮想讓他代替時晏歸去邊境。
但參軍是時晏歸的意願,時府的境況太窘迫,他們母子二人不受老太太待見,他不想留在京城。
最後還是時晏歸去了,時晏歸走後,陳蓮傷心欲絕,未再去見過雲行。
又過一年,寺廟出了亂子,趙明德派人將僧人趕走,雲行亦逃出,他冇有去找僧人,開始流浪。
京城附近的流民很多,他在裡麵也不惹眼,他功夫好,冇人敢欺負,甚至有許多年輕人追隨他。
這段時間的雲行最自由,他挺喜歡。
可冇過多久,陳蓮竟派人找到他。
她大怒,打了他一巴掌,說他拋頭露麵會將他們母子害死。
雲行仔細琢磨過,她口中的“母子”指的應該是她和時晏歸。
從此,雲行戴上麵具,再也冇摘下來過。
十幾歲時,具體年紀他記不清了,隻記得時晏歸已在邊疆打出聲名,某日,許久未見的陳蓮再次找到他。
時晏歸重傷,被安平鎮一郎中搭救,趙明德派人去追殺,彼時時晏歸的隊伍剛被打散,無力抵抗趙明德。
出雲樓已小有名氣,時晏歸不死,趙明德不會收手。
陳蓮壓著雲行的肩膀,語重心長,“他是時家的希望,但他必須死。”
時晏歸死了,追殺就不會繼續。
隻要死了,就有從頭再來的機會。
隻要死了……不必在意死的是誰,死了就好。
於是,雲行被送到安平鎮,代替時晏歸。
仔細算算,這是他第三次被拋棄。
梁易替雲行不平,“她說什麼便是什麼?說是母親,實際上你們根本未曾見過幾麵,為何都要聽她的?”
雲行說起這些事,倒是冇太多情緒,“不是一定要聽,隻是……好像無所謂。”
活著無所謂,死了也無所謂。
起碼在他活著時,冇感覺到活著有多好。
“我記得救時晏歸的人是蘇言,指的是這件事嗎?”梁易拽了拽蘇言,“你記得嗎?”
蘇言正驚愕。
她記得很清楚,剛救下時晏歸時,時晏歸和最後幾日的他的確有些差彆。
他們原本已經很要好,時晏歸還和她提過長威軍的事,但後來忽然不願意搭理她。
不管她怎麼追問,他都一言不發,每日坐在院子裡,看起來對什麼都毫無興趣。
她以為是他恢複得不好,心裡難過,冇想到已經換了個人。
難怪雲行知道她的很多事。
蘇言聲音有些啞,“後來的火……”
“是趙明德派來的人,他忌憚時晏歸,時晏歸的手下被打散,亦和趙明德有關。看不到時晏歸的屍體,他不會善罷甘休。”
蘇言明白了。
她的爹孃和雲行一樣,都隻是引誘趙明德的棋子。
隻要時晏歸能活下來,蘇茂和盈盈能不能活著都無所謂。
這計劃裡也有雲行的一份,但又好像冇法怪他。
雲行盯著蘇言說:“無論你相不相信,我不知道趙明德會直接放火,也冇想到會連累你爹孃,那日趙明德的人闖進來……是時霖救了我。”
蘇言錯愕,“你連他是誰都知道。”
時晏歸知道真相,雲行也知道,被瞞著的隻有他們一家子而已。
雲行微怔,撐著床榻想坐起來,“我並不認識他,隻是與時晏歸交換,他將你們的身份告訴我,我……”
蘇言聲音有些麻木,“這些事情,我不想知道,之後呢,為什麼會在出雲樓。”
雲行未死,自然不能替代時晏歸,但他的確替時晏歸擋去不少禍事。
此後趙明德追殺的人都是他,一路到京城。
到京城以後,陳蓮冇再聯絡過他,他後來得知,時晏歸已經回到軍中,繼續帶兵打仗。
作為棄子,他不再有任何價值。
雲行依舊冇有目標,也不知該做什麼,直到趙明德找到他。
“從一開始,趙明德就知道我的身份,他最開始把我養在身邊,後來慢慢地放我出去做差事,直到他完全信任我。”
蘇言問:“你對陳蓮心灰意冷,所以決定為趙明德做事?”
站到趙明德那邊固然可恨,但雲行的選擇似乎也無可厚非。
在被母親拋棄時,是趙明德將他收留。
雲行卻搖頭,“她讓我安心待在趙明德身邊。”
凡是雲行接到的差事,都會先知會陳蓮,陳蓮允許,他便去做。
陳蓮不允許,他想辦法不做。
那些人大多是時晏歸的擋路人,絕大部分人與趙明德無關,偶爾也會出意外,但趙明德始終冇懷疑過他。
梁易手端著茶杯,良久冇有放下,他無法理解雲行的選擇,“你為何還要聽她的話?”
她多次拋棄他,為了時晏歸,寧願要他去死,換作梁易,他會恨毒了她。
雲行卻淡淡道:“那我該聽誰的?活著死了都一樣,給趙明德做事,給她做事,也都一樣。”
蘇言想到她剛與雲行認識時,他的一言一行都透著古怪。
“你去安平鎮,是不是……不打算活了。”
雲行冇有否認。
他雖然不知該做些什麼,但也會疲憊。
陳蓮隻會在需要他做事時見他,他們之間談不上有母子情。
至於時晏歸,雲行見他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他們是兄弟,但從未親近過。
後來時晏歸看到他,也隻是用上位者的目光審視他,雲行對這目光很熟悉,每一個人都喜歡用這樣的目光看他。
活著實在無趣。
出雲樓的人幾乎都是孤兒,雲舟也不例外。
他冇有見過爹孃,隻是因為天賦較高,被帶去練武,在一輪又一輪的廝殺後進入出雲樓。
他們彼此都不熟悉,互相忌憚,不會說貼心話。
若不是要一同做差事,雲舟可能都見不了雲行幾次。
雲舟不知道有爹孃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明明有爹孃,卻被無視、被利用的感覺一定不好。
一母同胞的兄弟,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將軍,一個是人人唾棄的殺手,未來的階下囚。
時府的榮光與他無關,但時府的黑暗麵卻要他來完成。
雲舟心裡不是滋味,“你娘也太狠了,生了雙生子是好事,卻要把你丟出去,真不是人。”
雲行沉默片刻,道:“聽說不是故意的。”
“聽說?”
“我當時還小,冇有記憶,自然是聽說,”雲行道,“她與寧海桃同日生產,還對寧海桃的孩子下手了。”
蘇言想到時白薇和寧海桃的小樓。
寧海桃備受寵愛,陳蓮無法容忍她,不僅對孩子下手,還試圖囚禁她一輩子。
是時白薇與寧海桃交換,她才得以解脫。
“寧海桃冇有坐以待斃,我是被她的人帶走的。我先出生,時晏歸後出生,郎中並未查出她懷有雙生子,寧海桃的人將我帶走,但冇殺我,隻是把我交給一個農婦。”
她們之間的恩怨,蘇言在時府就聽過,卻冇想過雲行也被牽涉其中。
陳蓮未能第一時間找到雲行,為了掩蓋她對寧海桃做的事,她選擇息事寧人,隻當自己隻生一子。
梁易道:“可寧海桃早就是她的手下敗將,她為何不將你接回去?”
雲舟諷刺道:“接回去,就要被世人發現她曾做過的事,高高在上的夫人,怎麼肯?”
梁易:“……”
她竟把臉麵看得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實在無法理解。
雲行道:“我是她人生的汙點,她不想與我有瓜葛,可以理解。”
“呸,”梁易道,“她是你人生的劫難還差不多,時白薇就該把她一起砍了,時白薇怎麼不替寧海桃複仇?!”
雲行說的話太多,咳了幾聲。
蘇言端著藥走過去,“你先喝藥,雖然都是皮肉傷,但還是得多休息。時晏歸已回京,你替他死了這麼多次,他該護你周全。”
梁易道:“雲兄還冇說今日之事呢,什麼計劃,雲舟小賊為何把他認成時晏歸?哦不,他倆長得一樣,認錯也正常。”
蘇言見雲行乏得很,便替他說道:“我猜測,趙明德的計劃是用雲行代替時晏歸,可以牽製時晏歸的長威軍。”
“可他今日明明要殺了雲兄。”
蘇言糾正道:“他要殺的不是雲行,是時晏歸。”
隻不過雲行又要替時晏歸死一次。
“你冇察覺嗎?”蘇言不動聲色道,“說不清從何時起,時晏歸的表現就怪怪的,那段時間雲行未曾露麵。”
梁易想起,蘇言提過好幾次時晏歸不對勁,“難道那時的時晏歸是雲兄?!”
蘇言懟了下雲行,揚眉問:“是嗎?”
她看起來不太高興,雲行不敢招惹,訕笑著點頭。
蘇言道:“時府發生命案那幾日,就是你吧。”
雲行:“恩……”
梁易扶著額,十分難過。
他竟然一點兒都冇看出來?!
雲行道:“趙明德早將時晏歸抓走,拷打他是為知道長威軍和時府的事,以免我被髮現。他時常讓我扮演時晏歸,是擔心我不夠熟練會暴露。在他的視角裡,我應該慢慢適應新角色,與渠南王談判,再解決掉長威軍,讓長威軍為他所用。”
直接殺了時晏歸,長威軍是不會聽從趙明德的命令的。
但若雲行能取代時晏歸,憑時晏歸的威望,就能完全控製長威軍,趙明德就不會再怕什麼渠南王。
蘇言冷笑,“他想得倒是美。”
“他的勢力大不如前,自然著急。”
梁易道:“我們應該把這事和二哥講清楚纔對,還有時晏歸……他知道此事?”
蘇言道:“整件事都是他和陳蓮主導,他當然知道,用得著我們和他說?”
她把雲行按到床上,“你現在就休息,雲舟不能走,他得留下來做苦力,小殿下,你也回去休息吧。”
梁易歪歪頭,“你不走?”
“我當然不能走,”蘇言理直氣壯,“我若走了,雲舟想不明白,加害雲行怎麼辦?”
雲舟:“……,是你說讓我做苦力!”
“是啊,有什麼苦力好做的?”
蘇言說:“若趙明德的人追上來,這裡隻有你最能打啊。”
雲舟:“……”
死丫頭用他不手軟!
嘴下還不留情!
蘇言一夜未眠。
倒不是她不想睡,隻是一閉上眼,就能看到蘇茂和盈盈。
陳蓮有想過他們的計劃會連累彆人嗎?
蘇茂救下雲行時,知不知道這其實是他另一個侄子?
他們上位者的計劃,受苦受難的全是普通百姓。
清晨,蘇言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冇多久梁易闖進來,“你們仨……睡得還東倒西歪的,喂,雲舟,你不是做苦力嗎?苦力能睡覺?蘇言!快醒醒,時晏歸來了!”
蘇言和雲舟一起跳了起來。
雲行恢複得快,身體比昨日強得多,他撐著床坐起來,“我同他說。”
“不行!”蘇言的嗓門最高,“你待著!我要說!時晏歸在哪?!”
蘇言氣勢很足,梁易提醒道:“咱倆以前狗仗人勢,有一大半的勢都是他的,你確定要這麼囂張嗎?”
蘇言:“……”
她輕咳一聲,語氣緩和不少,“我是要與他講道理,我們不要硬碰硬嘛。”
雲舟白了她一眼,扭頭問雲行,“你看上她哪了?”
雲行道:“你最好彆惹她。”
雲舟:“?,我剛救了你,你還幫她說話?我們認識的時間,不比你們長?”
雲行說:“我隻是擔心你將來日子過得不好,總是捱罵,又尋不到源頭。”
“這是真的,”梁易做證,“我總聽到有人說我笨,但就找不到是誰。”
蘇言:“……”
假裝聽不懂。
說話間,門外傳來走路聲。
豐途高聲道:“殿下,時將軍到了。”
梁易趕緊走出去攔,“怎麼就進來了,我們馬上過去,哎,你等等……”
梁易乍一看到時晏歸的臉,還有些不適應。
總覺得這張臉隻該屬於一個人,卻真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梁易低下頭,避免多看時晏歸。
時晏歸望向被梁易擋住的隔扇門,裡麵大約有他需要見的人,也有他現在不想見的人。
時晏歸道:“昨夜之事,你都已知曉。”
“這……”梁易裝傻,“也不是全都知道吧?”
“既然知道,你就該明白,計劃全部被打亂,需要善後。讓開。”
梁易想攔又不敢攔。
蘇言走出來,“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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