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裡的重組家庭[六零] 第16章
一把普普通通的鑰匙,
看著十分不起眼。
但看著普通可不代表不重要。
“南邊廢棄倉庫的鑰匙。”盧偉誌坐到位置上,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錢沒有,
要什麼材料你們自己去倉庫找,需要什麼工具遞個申請表給我,我給你們安排。”
這話一說,麵前的五人非但沒有失望反而十分驚喜。
廢棄倉庫可不是說裡麵都是些垃圾。
想想他們這裡是什麼學校!
機械職工學校,
每年從裡麵拉出去賣掉的廢品都能賣出不少錢,如果他們運氣好,可以在裡麵找到所有需要的材料,隻需要再重新調整打磨一下。
“我們要全套的焊接工具!”
“嘶!”盧偉誌看著眼前的丫頭,“你還真敢開口,那我是不是還得把麵罩、手套、防火圍裙都給你準備上?”
江小娥什麼都沒說,
隻是回了一個笑臉。
盧偉誌沒好氣瞪了她一眼,嘴上卻道:“成吧,
下週一我給你們帶過來,
今天你們先去倉庫邊上收拾出一間耳房當作工作間,週六日好好休息,週一開始乾活。”
焊接工具他不打算找學校借。
學校沒幾套焊接工具,
到時候一借一還一借一還挺耽誤事。
怎麼說他也是乾了幾十年的老技術工了,不說家底有多豐厚,
但一套工具還是能湊得出來,乾脆就借給他們用用。
不過借歸借,
還是得叮囑一下,
“好生著用,貴著呢。”
也就年輕時捨得花這筆錢,放在現在他就是再眼饞,
也得把錢給孫子攢著。
“盧老師你放心,我們肯定好好用。”
“太感謝您啦,等以後你家要是有穀子要脫殼就找我們。”
“盧老師您太……”
“行了行了。”盧偉誌揮手打斷他們的話,“趕緊忙活去吧,老師我啊,可太期待你們的作品了。”
說完就把他們趕去了南邊的倉庫,自己收拾收拾也出了門,這把鑰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給出去,學校賣廢品都能賣掉不少錢,當然不會隨便給學生們糟蹋。
他剛剛可是跟主任達成了一個協議,接下來有得忙咯。
南邊的廢棄倉庫不小,一共有三個廠門。
在廠門的周邊會有幾間二三十平方的小耳房,專門供老師和學生們搞東西,而他們所用的材料,大部分都是在廢棄倉庫裡就地取材。
“哇,這就是咱們的工作間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沒想到我方大牛也有專門乾活的工作間了。”
“彆屁話。”周洲踹了下他屁股,催促著:“趕緊拿掃帚把這裡清理下。”
一夥人忙得飛起,明明隻是臨時用的工作間,他們非但把地掃了還把窗戶給擦了,一顆心躁動得不行,就是停不下來。
沒辦法,工具還沒到手,他們除了打掃房間之外也沒其他可乾的了。
……
同時間,在小巷那邊某個屋子裡,楊麗也彎著腰身擦拭牆角的汙垢。
過幾天未來婆家會上門做客,家裡要是亂糟糟那多丟臉。
她將臟了的抹布往邊上一遞,“程芬,幫我洗一下。”
程芬坐在旁邊不願意動彈,早上大清早就開始清理房間,忙到中午又沒吃多少糧食,現在她是又餓又累,“表姐,怎麼活都你一個人乾,就不能讓其他人來搭把手嗎?”
她到底還是要點臉,住在二姑家白吃白住,哪怕吃得不多,越在這裡住肚子越餓,也懂得幫著二姑家做做事。
但她們兩在這邊忙得滿頭大汗,幾個表弟在外玩得哈哈大笑,心裡就覺得不舒服。
楊麗起身站起,自己走到水桶邊搓洗抹布,她道:“他們是男孩子,哪裡能乾得了這個?”
程芬抿了抿唇,“可是……”
可是她家不是這樣。
家裡的家務活都是兄弟姐妹六人包了,每個月月尾程葒就會將一張“工作表”貼在門上,上麵是下個月分配到每個人手裡的活。
就連最小的江南陽也得乾。
“你現在纔看出來?我家和你家不同。”楊麗坐在板凳上歇歇腳,老早她就感覺出來了,小的時候她也不服氣,哥哥和弟弟們不用乾活,家裡的苦活累活憑什麼全堆在她身上?
彆說出巷子玩了,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
而程芬表妹卻不同,她在院子裡乾活時時常看到程芬程葒兩姐妹出門,雖然穿得是舊衣服,但乾乾淨淨不像她滿身都是乾活留下來的汙垢,洗都洗不掉。
更彆說讀書了,一個繼父都願意供著繼女讀完中專,而楊家隻讓她去小學讀了兩年,那兩年還是因為阿奶在世,她苦苦哀求來的。
可不服氣又能怎麼辦?
程玉梅不護著她,楊家也不在意她這個閨女。
她要鬨,等來的就是一頓抽打,要不就是被關在廚房餓肚子。
楊麗看著眼前有些茫然的表妹,她輕聲道:“咱們姐妹之間說些掏心的話,你但凡看看外麵就知道舅媽對你挺不錯的了。”
她倒不是一個大善人,幫著解決彆人家的矛盾。
自己的日子都過得一塌糊塗,哪裡顧得上彆人。
隻不過她也不是一個罪不可赦的壞人,幾句話的事她還是願意表達些善意,“你知不知道一百塊錢多重要?有些地方一百塊錢就能買回一個女人替他生兒育女。”
程芬聽的渾身一激靈,“表姐你彆嚇我。”
楊麗笑了幾聲,這哪裡是嚇唬人?
不過她也沒往下說,而是聳了聳肩膀,“行,我不說這些了。”
可是她不說,程芬卻想說:“一百塊錢確實多,但我實在不想拿著一百塊錢隨便找個人嫁了,媽要是心疼我,她為什麼不能讓我接班?”
她還是覺得委屈。
尤其是在這裡住了好幾天,明明和家裡離得那麼近,可是家裡人一次都沒來找過她,“接了班我又不是不上交工資,就算我以後嫁了人我還是願意把工資交給家裡。”
楊麗聽著她理直氣壯的話覺得有些好笑,她問,“你家的日子也不是太寬裕吧?”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程芬說著,“我要接了班就隻能當臨時工,家裡一下子少了十幾二十塊錢日子肯定更不好過,但隻要堅持一年,一年後我肯定能轉正!”
她覺得這都是藉口罷了。
無非就是不在意她。
這麼想著她決定在二姑家再多待幾天,原先已經有些住不下去了,二姑家吃得也太少了,分給她的糧食越來越清湯寡水,跟喝水似的。
但她還是不打算回去。
媽要是不同意,這輩子彆想讓她回家!
而這時,程芬有些奇怪地看著表姐,“你笑什麼?”
“一年後轉正?”楊麗像是聽到了什麼大笑話,捂著肚子都快直不起腰。
程芬皺起眉頭,“有什麼好笑的?”
楊麗問道,“你從哪裡聽說臨時工一年就能轉正的?”
“我媽不就是這樣?”程芬自認自己打聽得很清楚,“而且不是說廠子每年都有轉正名額嗎?”
“你媽都是多少年的老黃曆了?”楊麗覺得好笑,“廠子確實每年都有轉正名額,但也就一兩個名額,人家憑什麼選你?”
程芬脫口而出,“憑什麼不選我?”
楊麗懶得和她爭這些,而是指了指旁邊的院子,“我三嬸你知道吧?她可是在紡織廠當了七八年的臨時工,到現在都還沒轉正。”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楊麗是真覺得表妹被養得有些天真,“廠子裡那麼多臨時工,你要是沒點能耐沒點人脈人家憑什麼讓你轉正?”
程芬聽得皺起眉頭,“那我要是好好乾……”
“你這話說得好像人家沒好好乾活一樣。”楊麗不想聽她說的那些歪道理,接著往下道:“我三嬸和你想得差不多,當年也是想著掏空家底借個外債買個工作指標,等轉為正式工沒幾年就能還上了。”
可誰知道,七八年了到現在還是臨時工。
就連那筆外債,到現在還差個百來塊。
她說:“每個月拿的工資不高,家裡一堆人等著吃飯,你猜猜後來怎麼著?”
楊麗也沒等到她猜,直接說著:“後來實在是養不活孩子,把小閨女送人了。”
程芬一臉驚愕,“怎麼會……”
楊麗沒解釋得太清楚。
養不活是一點,再來也是想再生個兒子。
說來,這也是身為女人的悲哀吧。
她因為是“女兒”,從小有乾不完的活,大了就能換一筆彩禮,隨便塞兩床破被子就被趕出去,還不住跟她說,讓她記掛著孃家的好,讓她有好東西就想著哥哥弟弟,他們纔是自己以後的依靠。
這些話她聽得好笑。
更好笑的是……她明明嘗儘了性彆的苦,本該在結婚生子後給未來的女兒一個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讓她跟她這個媽媽一樣受儘苦頭。
可如果現在有人問她,結婚後想生男娃還是女娃,她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生個男娃……
必須生個兒子。
有了兒子她婚後的日子才踏實。
不知不覺中她好像變成了第二個“程玉梅”,楊麗總覺得未來的某一天,她會像程玉梅苛待她一樣苛待自己的閨女……
“不會的。”程芬極力否認,“我家和你三嬸家的情況不一樣。”
楊麗擡眸,冷冷看向她。
她真的太天真了。
可就是這份天真,能看出她家裡人並沒有虧待她,正是這份認知讓她心裡忍不住冒出一些惡意,“確實不一樣,你家又沒有年幼的女孩子,不過沒事,你有兩個妹妹,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你還能拿她們換一筆彩禮,供你過上吃穿不愁的好生活。”
“表姐!”程芬臉色發白,連忙否認,“我沒這麼想過!”
“但你不是這麼做的嗎?”楊麗直接戳穿她虛偽的心,“你想要工作指標又不想嫁人,家裡吃不上飯除了拿她們的婚事換筆錢還能有什麼法子?到時候價高者得,誰出得錢多就把她們賣給……”
“你彆說了!”程芬尖聲打斷她的話,那種急迫的語氣就感覺有人戳穿了她的心思似的。
她生怕楊麗再說些什麼,捂著耳朵就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巷口,直到確定沒人追上來她才鬆了一口氣。
“我怎麼可能這麼想?我隻是為了一份工作,她是我妹妹,我怎麼可能害她?”
程芬不住對自己說著,可即使說得再多也掩蓋不了她的心虛。
她真的不像楊麗說的那麼可惡。
但她也確實在和程葒搶東西。
她就算再任性也明白江叔叔那邊的東西肯定輪不到她,唯一能搶的就是媽媽擁有的工作指標。
她要是搶了,程葒就註定什麼都沒有。
等她畢業,要麼下鄉、要麼就是嫁給她的物件。
可她是程葒姐姐。
就算輪著來也得先輪著她,不是嗎?
“程芬?”
前方的巷子裡突然走出一個矮婆子,她直接上前一把抓住程芬的手,呲個牙就湊上前,“你是來找我家阿樹的吧?前些日子我纔跟你媽提起你們倆的大好事,沒想到你今天就直接找上門了。”
說著就把人往家裡帶,“快快,阿樹就在家,你們倆先見見麵,要是覺得合得來就趕緊把婚事給定下來。”
矮婆子速度那叫一個快,程芬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差點被帶進屋,她一把抓住邊上的門框,驚慌失措喊著,“賴婆子你趕緊放手,我纔不是來你家!”
“瞧你,這時候害什麼羞啊。”賴婆子可不管她是不是來她家,反正經過她家大門就得把她帶進去。
誰不知道程芬這丫頭可是個金疙瘩。
一百塊錢的嫁妝呢!
娶誰家的姑娘都不可能帶這麼多嫁妝進婆家的大門,所以這個兒媳婦她必須娶回來!
最開始聽到程玉梅說這個事她就起了心思。
可那個何澤蘭不知好歹,她都親自去說了讓兩個孩子見見麵,結果何澤蘭當作沒聽見都不搭理她。
可這樣賴婆子也沒打算歇了這個心思。
原先就想著讓阿樹想想法子把程芬拿下,但一直碰不到這個人,生怕被其他人撿了便宜。
現在遇到了她當然不會輕易放手,對著屋內就大喊著:“阿樹阿樹,程芬來找你玩,混小子趕緊出來見見人家哎喲……你這個賤蹄子還敢咬人啊?!”
手背上一疼,賴婆子下意識就鬆開了手,程芬趁機掙脫,邁腿就跑回了巷子。
“哪呢哪呢,程芬在哪?”一個又矮又瘦的男人跑了出來,和他的名字一點都不搭,倒像是個樹樁。
出了院子就左右看,沒看到自己想見的人,“媽,你不是說程芬來了嗎?”
“誰讓你這個混賬東西出來得這麼慢。”賴婆子擡起手給他看手背上的牙印,沒好氣道:“這賤蹄子可真欠收拾,還敢咬我,等以後你把她娶回來一定得好好收拾她。”
“嘖,感情人不是來找我的?”梁樹白眼一翻,“你老糊塗了不成,人家跑得那麼快肯定是不想搭理我,你還想把人家娶回來收拾?做夢吧你。”
“你不知道加把勁?”賴婆子瞪著他,“那可是一百塊錢啊!”
“供銷社的錢多了去了,你怎麼不惦記那裡的錢?”梁樹可不慣著這個老太婆,整天就知道癡心妄想,他確實很眼饞那一百塊錢,可人家都不樂意搭理他,他總不能來一出搶人的戲碼吧?
今天搶了,明天他就得挨槍子!
他梁樹還沒活夠呢。
“你這小子要氣死老孃不成?”賴婆子拿這小子沒辦法,眼珠子一轉又給他出主意,“她要是不成不是還有兩個妹……”
“哎喲喂!老太婆你給我留條活路吧!”梁樹恨不得直接捂住老孃的嘴,急得都快跳腳了,“那王家小子被拿著砍刀追了十裡路,你兒子我可沒這麼命大,明年的今天你是不是想給我燒香紙啊!”
江小娥是能招惹的?
他可不想被拿著砍刀追一路。
不行不行,和這個老太婆待不下去了,真的是越老越糊塗,遲早被她害死。
轉身就朝巷口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人家不搭理我我也不會去討人嫌,我去二麻子家喝酒了,您就消停點吧。”
賴婆子見怎麼都把人叫不回來,氣得她直跺腳。
人都跑的沒影了還見什麼見?
可她就是不死心,想了想朝巷子裡麵走去,那賤蹄子就是個憨貨,程玉梅都能把她騙得團團轉,萬一她也可以呢?
而這會程芬已經跑回程家的大門前,本想著躲進二姑家,卻不想大門緊閉。
她臉上的驚慌還沒散下去,不住敲門大喊著,“表姐表姐,開開門啊,二姑你在家嗎?二姑!”
房門一直緊閉,屋內也聽不到動靜,程芬慌得不行。
都是這片巷子的人,她哪裡不知道賴婆子這人特彆難纏,她今天真要被拉進梁家的大門,甭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賴婆子明天就會讓所有人知道她和梁樹好上了……
一個吊兒郎當的街溜子。
她死都不願意嫁!
手掌被拍得通紅,程芬急得眼眶都紅了,她不住喊著“二姑”,而屋內卻遲遲沒有回應,慌亂之中側頭一看,就看到賴婆子站在拐角處對著她招手,嚇得她尖叫一聲,轉身就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等人走了沒一會,旁邊的牆上就探出一個腦袋,確定外麵沒人後轉頭,“媽,表姐沒在外麵。”
“沒在就好。”程玉梅撇撇嘴,“這死丫頭擱咱家糟蹋了那麼多糧食,我是傻的才會留她繼續住下去。”
一想到被程芬吃掉的糧食,她就肉痛不已。
不過也沒想過去找何澤蘭要,當年她吃過的苦頭到現在都還記得呢,在自己的地盤攛掇她們母女的關係也就算了,可不敢親自去江家觸黴頭。
當年何澤蘭改嫁,程家是一萬個不願意,恨不得何澤蘭這輩子都替她大哥守寡。
所以程家人去江家大鬨了一場,原先想著必須把他們兩鬨黃了,還得找江湛生要一筆賠償。
結果呢……
最後是他們一大家子被帶去婦聯做工作,生生在那裡被“招待”了十來天,最後上麵來話來了,說是他們再不懂得什麼叫做自由戀愛,就讓紡織廠的廠長好好教育教育他們。
這下誰敢應啊?
萬一惹得廠長不喜給他們穿小鞋怎麼辦?
還有那個殺千刀的江東陽,天天逮著她兒子欺負,就現在她兒子見到江東陽就跟貓見到老鼠似的。
這下大的小的都堅持不住,誰還敢和姓江的鬥?
那一家心裡陰著呢,誰知道會挖什麼坑等著他們跳。
“媽。”楊麗皺著眉頭,“表妹剛剛那麼驚慌,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不給她開門不太好吧?”
“不好個屁,她又不是個蠢貨,離家這麼近不知道往家裡跑?”程玉梅絲毫不擔心,甚至還埋怨著,“遇到事還往我家跑,這不是把麻煩帶到我家嗎?果然是兩母女,心都一樣黑。”
楊麗抿了抿唇,沒繼續說什麼。
程玉梅罵了好一會,等罵得口乾舌燥才停下來。
她先是灌了一杯子的涼水,跟著問道:“我聽說南邊的工地快要建完樓了?那是不是能招工了?”
“我哪裡知道。”
“你物件大哥不是在工地乾活,你不知道他難道不知道?”程玉梅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怎麼這麼蠢,多去打聽打聽,有什麼好事記著你哥哥弟弟。”
楊麗偏過頭,敷衍道:“知道了,等明天我去問問。”
問肯定不會問,不過就是搪塞而已。
程家得了好處也不會便宜她,沒必要費這個勁。
不過楊麗稍稍頓了頓,那邊工地要真招工的話,她是不是也能……
算了算了。
她一個讀了兩年小學的人能有什麼機會。
……
程芬回到家時,江小娥兩兄妹正在院子裡拉著一張網,仔細檢查漁網有沒有問題。
一路檢查下來,江東陽的朋友還是挺靠譜的,這張漁網雖然很舊,一看就知道有不少年份了,期間的網洞中還有些修補的痕跡。
但補得特彆好,網格根本沒有缺口,網繩也還堅韌,拿到鄉下能直接用了。
江東陽瞟了一眼進院子的人,見她垂著頭往屋裡走,人家沒搭理他他也沒打算去貼冷屁股,對著自家妹子說:“怎麼樣,都說了哥辦事穩妥,咱們明天早上出門下午去水庫就能有收獲了!”
他將收好的網佯作要拋灑出去,滿臉都是興奮,“我說那小子怎麼婚後越來越有錢了,感情靠得是他婆娘,嘖,真是讓人羨慕。”
所謂狐朋狗友,那自然是一個比一個廢物。
偏偏廢物中突然有個人拔尖,很難不引人注意,當時他和其他人私底下都嘮嗑過,還當那小子的祖輩是不是藏了什麼好東西,才讓他突然富了起來。
隔三差五請人吃肉不說,自己還騎上了自行車。
現在他明白了,靠得不就是他婆孃的這張漁網麼。
不過兄弟還是挺有義氣,自己換新的網子也願意把舊的便宜賣給他。
江東陽興奮地扭動身子,難以按捺住心裡的激動。
水庫,江爺爺我來咯!
“哥,明天幫我一件事唄。”
“免談!”江東陽回過神,一聽妹子喚他“哥”心裡就怵得慌,準沒好事。
“不花錢。”
江東陽挑眉,“真不花錢?”
江小娥重重點頭,“我保證不花一分錢。”
“咳。”江東陽輕輕咳嗽兩聲,一副好哥哥的模樣,“都是自家人說什麼幫不幫嘛?你儘管說,哥哥替你做了。”
到底是唯一的親妹妹,他身為長兄能看著妹妹有困難無動於衷?
那也太不是東西了!
“我想要一個樹樁。”江小娥伸手比劃了一個大圓,“這麼大。”
“……”江東陽眨了眨眼,轉身就要走。
不過這次他沒能溜走,有過一次經驗的江小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幫幫忙,山腳多的是,真的不花一分錢。”
“你是不要錢,你是要我的命。”江東陽沒好氣白了她一眼,“這麼大的樹樁我能弄回來嗎?”
老大一個,哪怕是短短一截也有幾十斤。
他從生產大隊扛回來命都得去半條,但凡有這個力氣,他也就不怕下鄉乾農活了。
“咱們可以借個板車去拖。”江小娥早就想好法子,人力揹回來幾乎不可能,但可以借用工具拖回來。
沒辦法,他們下午去了廢棄倉庫逛了一圈。
裡麵真的有很多破銅爛鐵,大大解決了他們金屬材料的缺失,但有些無奈的是,倉庫裡鐵銅不少偏偏就是沒有合適的木塊底座。
脫粒機必須固定在一個重量級的底座上,不然在執行之中發生的震動會讓它移位或者傾斜倒下,所以必須弄一個夠重夠大的扁木墩,將地盤釘在木墩上,從而固定它的位置。
這不正巧麼。
她要回大隊,而大隊周邊儘是山,正好在山腳處可以找一找。
就是找好找,弄回來就費力。
“得了,你是想讓我去借個板車?”江東陽發現妹子越大越和他親了,瞧瞧,越來越會跟他開口了。
不過比起親自扛回來,借板車容易得不要太多。
他哼哼幾聲,“行吧,不過你到底在忙活什麼,天天看你在那畫畫畫,又尋摸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江小娥瞬間來了精神,“你有興趣?”
她從邊上的兜裡掏出一遝厚厚的圖稿,“來來來,我跟你講講,這可是最新式……你又跑什麼?”
“去借板車!”江東陽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嘁,這妹子太不稱職了,難道不知道她哥哥一讀書就犯困嗎?
人走了江小娥也就聳聳肩。
沒人懂她的快樂不要緊,她自己也能獨享快樂。
又將板凳椅子搬到院子中,拿著紙筆開始寫寫畫畫。
兩個小時後,家裡人都回來了。
今天下廚的輪到江南陽,這小子廚藝和他大哥一樣有天賦,但唯一讓人頭疼的是,他老喜歡將自己在外弄到的稀奇古怪的東西放進去一起煮。
能吃是能吃。
就是特彆寒磣。
就像今天,江湛生從米糊糊中夾出一個讓他眉頭緊蹙的玩意,偏頭問著自家小子,“這啥啊?”
“竹蟲啊。”江南陽悶了一口糊糊,喝完昂頭長長一籲,“香!”
江湛生一言難儘,“……”
他真的很想說,家裡不至於窮到這種程度。
早些年年荒,餓得泥巴都能往肚子裡塞幾把,但現在日子真沒那麼差,他寧願光喝米糊糊也不想在裡麵加料。
江南陽還在咂巴嘴,一臉沉迷著,“肉香味,好吃!”
江湛生:“……”
“爸,你家小兒子饞肉饞瘋了。”江東陽趁機討要,“要不咱家割幾兩肉回來嘗嘗味?都好久沒吃豬肉了。”
江湛生沉默了一會,到底還是拒絕了,“再說吧。”
家底不豐厚,還得給剩下三個兒女攢錢,還是得省著些用。
江東陽一聽就知道沒戲,沒再繼續說而是扒著碗裡的糊糊。
“哥我明天讓你吃肉!”江南陽有些興奮,“馬老頭說臭屁蟲也是一道美味,聞著臭吃起來可香了,我已經攢了十幾隻,咱們明天吃頓好的!”
對巷的馬老頭是個中醫,他的話準沒錯。
“……謝謝啊。”江東陽很慶幸明天自己回大隊。
江湛生忍不住伸手敲了下小兒子的腦袋,咬著牙道:“再亂糟蹋糧食就罰你餓兩天!”
江南陽縮著腦袋不敢動彈,老老實實吃起來。
期間,有一個位置一直空著的。
程芬回了家,但一直待在屋子裡沒出來,她不主動也沒人去叫,何澤蘭心疼但還是忍住了,明眼就能看出程芬在外受了委屈,但還是拗著性子,她這邊一退,說不準這幾天的忍耐全白折騰了。
何澤蘭沒開口,江湛生更不會開口。
他們是半路夫妻,結婚後也是磨合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適應下來的結果就是,誰家的子女誰管,儘量彆插手對方怎麼教育子女。
這樣一來,果然矛盾少很多。
誰都沒開口程芬也不出門,最後便宜了江南陽,多喝了一碗加料的米糊糊。
江小娥瞅著,她真的很難不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不然,沒加料的糊糊人人搶著要,加料的糊糊也就他樂滋滋享用。
程葒趁著人都在,趕緊開口問了一句,“媽,周婁上門的時間定好了嗎?我得提前給他回個信。”
“下週再定日子吧。”何澤蘭說著,“周婁第一次上門肯定得好好招待,我和你江叔叔的意思是讓東陽回大隊看看誰家賣老母雞,要是能買到就定下週的日子,要是沒買到就再等等。”
“好,我聽你的。”程葒脆生生應著。
她倒不是著急日子哪天能定下來,隻不過想確定一下家裡是怎麼安排的,周婁第一次上門,要是清湯寡水接待,最後沒臉的是她。
周婁或許不在意,但周家人知道了對她的印象肯定不好。
一隻老母雞,能看出家裡對周婁的在意,也能在周家人麵前給她撐撐臉。
她偏頭道:“那就麻煩大哥幫著尋摸尋摸了。”
“小事。”江東陽樂意乾這種事,一隻老母雞往小的算大概兩塊五角,他往家裡報價就是兩塊七角,一來一回賺個跑腿費,樂滋滋。
就這樣,江東陽兩兄妹在第二天清早,帶著任務推著板車一路朝著嘉田生產大隊走去。
這條路不太好走,到了郊外就是泥巴路。
天氣好也就算了,天氣不好得踩一身泥。
今天他們運氣好,晴空萬裡。
泥巴路都被曬得乾裂,板車推在上麵也不費力。
一路上兩兄妹也不光走著,要是路上尋到一些木材就裝進麻袋裡,等進了生產大隊板車上的麻袋鼓鼓囊囊,不明所以的人還當他們帶回來了什麼好東西。
“東陽啊,前幾天不是纔回來嗎?怎麼又過來了。”
“哎喲,這次還是推著板車回來,帶了不少好東西啊。”
“東陽爸就是孝順,在城裡那麼多年也沒忘記老家的人,隔三差五就讓子女送東西來。”
“東陽,這次帶得又是什麼?”
“嗐,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江東陽隨口亂說,“我爸車間有個工友,他媳婦孃家在東北,你們沒見比咱們這邊的山大十倍的山嗎?那山裡的山貨可多了,嘖嘖,真的是讓我開了眼。”
山貨和板車上的東西有關係嗎?
他又沒說有關係,至於其他人怎麼聯想那是他們的事了。
“不說了不說了,我還得趕回去呢。”江東陽對著他們揮揮手,“水生叔二妞嬸,我和妹子就先回去了。”
說完,和小娥推著板車往老屋的方向走。
瞧瞧兩人用勁的樣子,江水聲一臉羨慕,“我兒子要有東陽爸那麼孝順就好了,隔三差五就來看望一次,有什麼好東西還惦記著家裡的兩老,東北的山貨,我活了四十年都沒見過,也不知道和咱們這邊有什麼不同。”
“誰又見過?”
“江湛生心真好,就是他爹孃瞎了眼,這麼好的一個兒子不哄著,就知道偏心家裡的廢物。”
“對啊,前天我還聽江婆子在罵,罵江湛生給的養老錢太少了。”
“那和湛生有什麼關係?那都是比著江弘圖給的孝敬錢,她覺得太少了,那也是她大兒子沒本事,但凡多下地掙點工分,也不至於每年才那麼點養老錢。”
“就是,上回她老頭生病,還是江湛生請的赤腳郎中,要是靠她家大兒子,估計病死在家都懶得丟出去。”
“江湛生還是心太好了。”
“人孝順啊,可惜江家兩老不當人。”
江家兩老怎麼個不當人?
彆的地方或許不瞭解,他們嘉田生產大隊的人可是有目共睹,就說早二十多年前,要不是江湛生運氣好躲過去,早就被江老頭賣給一個傻子當丈夫了。
這些年他工作忙沒怎麼回來,也是時不時讓子女來看看。
有時候光著手來探望,有什麼像今天這樣扛著麻袋,可落在江老頭江老太嘴裡,就是他們用一些垃圾來糊弄人,裡麵屁東西都沒有,還罵江湛生黑心肝甩著他們玩。
可人家江湛生都是城裡人了,真要狠心不搭理他們,乾嘛常常派子女來看望?
他們要是成為城裡人,誰樂意常常往鄉下跑?
更彆說養老錢,以及他們偶爾看病的花銷,這些真金白銀可都是實打實的。
早些年江老太還搬出一袋子野草,說那纔是江東陽帶回來的東西,這話誰信啊?都搬進自家院子了,誰知道是不是她偷摸換了,然後把好東西留給自己大兒子。
那一次東陽小子彆提有多難過,什麼話都沒解釋,就垂著頭離開了。
不過到底是一家人吧,沒幾天那小子又屁顛屁顛進了大隊,“阿爺阿奶”喊得特彆親。
江湛生這一脈,真是大大地有良心!
倒是江家兩個老家夥,那心才黑著呢。
這會,江東陽兩兄妹已經推著板車來到江家老屋。
三間土瓦房,周邊圈著圍欄。
瞧著有些破舊,但收拾得還挺整齊乾淨。
江東陽站在門口大喊著,“阿爺、阿奶,是我呀,三孫子回來看你們咯。”
喊了兩聲沒人回,他裝模作樣道:“咦,咋沒人回話呢?難不成家裡出了事?妹子你往後退退,大哥把院門撞開看看。”
說完沒動,等著裡麵的動靜。
果然沒幾秒,裡麵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
江東陽對此一點都不陌生,自打有那麼一回他們不給開門,他直接一腳把院門踹破一個洞,瞧瞧這扇門上補著的窟窿,就是他的戰績。
房門一開啟,一個微微弓背的老婆子走了出來,看著眼前的人很是不耐煩,“你們怎麼又來了?!”
啊啊啊啊煩死了煩死了。
這兩個討債鬼怎麼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