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裡的重組家庭[六零] 第43章
一股悲傷湧上心頭,
江老太“啪”地一聲坐在地上,蹬著雙腿昂頭嚎哭。
這耍潑的勁頭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一旦有個不順心的事,
就擺出一副潑婦的樣子,哭一哭鬨一鬨,實在是不行讓老頭子再來上個吊,保準把對方弄得服服帖帖。
但這回,
是真被氣到狂哭。
“這日子是真的沒法過了啊,殺千刀的賤人、良心餵了狗的鼈孫!你們一個個是要逼死我啊啊!!”
江老太氣得捶胸,恨不得拿著棍子把那些人狠狠揍一頓。
可不管是程芬那個小賤人,還是秦荷花三母子一個個跑得飛快,她這雙老寒腿根本追不上,心裡憋著的這股氣差點把她憋瘋了!
“行了,
哭來哭去有用嗎?”江老頭挑著扁擔走回了家,到底是相伴大半輩子的老伴,
一聽就知道她是真動了氣。
可動了氣又能怎麼辦?
早先以為徹底拿捏住孫子和兒媳,
有他們拚命的乾活供養一家人完全不成問題,完全沒想過他們願不願意。
在他想來,生為江家的孫子,
供養自己長輩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如果不是他家弘圖,那兩個想出生都沒法出生,
好歹給了他們一條命,難道不該回報嗎?
結果現在才發現,
以前能耍長輩威風,
那是因為他們願意聽。
一旦他們反抗不願意了,他一個老頭子根本奈何不了他們什麼,罵了,
他們左耳進右耳出;想打,一身老骨頭根本打不過,甚至連人都追不上。
假裝上吊威脅,那一個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居然攔都不攔。
他是老了但還沒活夠,現在要是真上吊死了,他怕是在黃泉路上都得擔心弘圖今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婆娘離了心,兒子們不聽話。
這讓他家弘圖以後怎麼過日子啊?江老頭這段日子是越想心裡越慌,不然也不會拿上了好幾年沒用上的農具,下地掙工分了。
要知道,打從兩個孫子十六七歲後他基本上就沒怎麼正經乾過活,他這把老骨頭是真的太廢了,不過是五六個工分的活就累得他精疲力儘,都沒工夫和程芬那個賤丫頭鬥智鬥勇。
身體累心裡也煩,也懶得安慰耍潑的老伴,江老頭剛邁步進了院子,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皺著眉道:“你怎麼還沒把屋子收拾好?這麼難聞的氣味弘圖怎麼待在家?”
“憑什麼讓我收拾啊,是那個小賤人弄的!”
“行了行了,彆跟她鬥來鬥去了,家裡一堆事等著你做呢。”江老頭聽得煩躁,他最開始也是想著把程芬壓下去,老老實實替他們乾活掙工分。
結果好了,這才鬥了沒兩天自家願意乾活的全擺爛,家裡的事都操心不完,哪裡有工夫管一個外人?
偏偏老婆子就跟著了魔似得,硬是和程芬糾纏,搞得家裡的事都得他一個老頭擔著,“你還想不想好好過日子啊?再怎麼下去咱們明年都得餓死!”
“你問我做什麼,你要問就問問你那個好孫子。”江老太氣得咬牙,“自己親爸不養著,居然還想著娶媳婦,我倒要看看他三天後能不能進我家的院門……”
說著,臉色變得猙獰起來,“到時候我也準備兩桶糞水,江偉敢忤逆我,我就讓他一輩子不好過!”
“夠了,你這麼折騰不儘把人往外推嗎?”江老頭不讚同,“你信不信你要敢這麼做,他們順勢就搬出去,以後真就徹底拿捏不住了。”
“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你想想老二。”江老頭說到這個就又氣又後悔。
當初就是逼得太狠了,把江湛生那畜生逼得反抗,最後順勢分家出去,搞得他一家在鎮上過好日子,留下弘圖跟著他們在鄉下吃苦。
活了這麼多年,江老頭也不是看不懂秦荷花三母子在鬨什麼,估計裡麵也有江東陽小畜生的手筆,不然那母子三人以往都好好的,怎麼現在就知道鬨了?
但知道歸知道,他到底年紀大了有些力不從心,根本想不出法子讓他們三人繼續為家裡付出。
不過他卻知道,真要鬨得太難看把他們徹底趕走,那等待他們的就是最絕望的時候了。
所以江老頭和老婆子的想法不一樣,他道:“江偉想結婚就讓他結吧,反正也不需要掏彩禮,等孫媳婦進門咱們好好拉攏一下他們的關係,看能不能緩和一下。”
隻希望未來的孫媳婦是個好拿捏的人。
對了,最好還特彆能乾活還好生養,生幾個聽話又能賣力乾活的小子,等弘圖當了阿爺也就能享福了。
“憑什麼啊!難不成我這麼大把年紀還得跟一個小畜生伏低做小?”江老太不樂意了,她這輩子就沒這麼委屈過!
不對……還是受過委屈。
當年江湛生娶了宋靜那個悍婦,可沒少折騰他們。
不然就算江湛生要分家,他們當爹孃的咬死不分這個家也分不了,當初要不是實在折騰的受不了,也不會分家,搞得江湛生這個畜生在城裡吃香喝辣,都不管他們了。
不過就是吃過虧,江老太不想繼續吃下去,沒道理都這麼大把年齡了還讓著小輩,那她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越想越覺得憋屈,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擼著袖子就道:“我得去找找那個小賤人,她一桶糞水把我家都毀了,我逮到她直接將人踹進茅坑!”
一邊往外走一邊罵個不停,她收拾不了兩個壯年小夥,就不信收拾不了一個小賤人!
看著老婆子氣勢洶洶離開,江老頭有些歎氣。
他走進屋子,裡麵的味道更衝了一些,想了一會去敲了正屋的那間門,剛準備推開裡麵就傳來一道不耐的聲音,“爹你彆開門,一開臭味都飄進來了。”
“好好好,爹不開爹不開。”江老頭帶著些心疼,“弘圖啊,肚子餓了沒?要不要爹給你弄點吃得。”
“不要,吃來吃去都是些糊糊,還不如不吃呢。”江弘圖將頭埋進被褥裡,彷佛這樣就聞不到臭味,他喊著:“爹,我睡了,你彆鬨我瞌睡。”
“行行,你睡你睡。”江老頭小聲著,甚至離開時都忍不住踮起腳尖,生怕鬨到屋裡的人。
放下扁擔,其實他這會已經累得不行,但還是拿著桶和抹布進屋,打算清理一下,這屋子還得住人,總不能在這麼臭的屋子裡睡覺吧?
熏到自己也就算了,可不能熏到弘圖。
他家弘圖啊,那可是他們老兩口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哪裡捨得委屈了他。
不過這會江老頭還是挺後悔的。
倒不是後悔虧待了家裡其他子孫,而是後悔不該壓榨得太狠,好好的勞動力就這麼沒了,以後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婆子還沒看明白,他卻清醒得很。
如果江偉兩兄弟真和他們離了心,以後他們三口隻能靠自己吃飯了。
他和老婆子為了弘圖倒是願意乾活,但他們老兩口這麼大年紀,就算往死裡乾又能掙多少工分?萬一哪天倒下了,誰來養著他的好大兒?
一想到弘圖以後孤苦伶仃連飯都吃不上,他這心裡就慌得不行。
他家弘圖啊,要不是他,當年他和老伴早成了白骨,又哪裡能活到現在還為江家開枝散葉?
不對。
怕是連白骨都沒,早就燒成灰燼了。
那麼大一場火,他和老伴早就暈了過去,那時候弘圖還小就特彆懂事,麵對大火他沒嚇得轉身就跑,而是費力將他們弄醒,並攙扶著他們艱難離開起火的屋子……
那時候可凶險了,到現在想想就覺得可怕。
如果不是弘圖,他和老婆子早死了。
又哪裡還能活到現在?
就為了活下來的這條命,他都得管弘圖一輩子!
江老頭將屋子擦乾淨後,顧不上休息就隨手用帕子抹了把臉,跟著微微弓著腰身出門,他一路往大隊長家走去。
和江偉幾個的關係不能鬨僵,真鬨僵他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他想著找大隊長幫忙說和說和,大不了低個頭服個軟,其他的事都以後再說。
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總算看到大隊長的院子,不過在大隊長家外的一棵老榕樹下擠了不少人,離得有些遠聽不清在鬨什麼。
江老頭不是太想往前走,彆人家的熱鬨他懶得看,也不想自家的那些爛事傳出去,雖然他家在大隊也沒什麼好名氣,但人臉上都有皮,他到底還是要點臉。
想了想,打算過會再來。
結果還沒轉身,就聽到前方的老趙對著他大喊,“老江趕緊過來,你家老婆子和孫女打起來了!”
江老頭眼前一黑。
好家夥,敢情在大隊長家外鬨騰的是自家人。
躲也沒得躲,他隻能硬著頭皮往前去,到了榕樹邊上纔看清楚,他那個“好孫女”不知怎麼爬到了樹上,而老婆子正待在樹下跳腳,還用撿來的一根長棍去捅樹上的人,“小賤蹄子你給我下來,老孃不打死你就跟你姓,不敬長輩的野種,就該拉出去浸豬籠,你趕緊給老孃下來!”
樹杈上的程芬彆說是下去了,臉上一點恐慌的意思都沒,看著下麵跳腳的死老太婆她隻覺得特彆解氣,還擠眉弄眼的道:“來來,你不是想打我嗎?你上來打唄,怎麼?老的腿腳不利索爬不上來了?”
“遭天譴的野種,你給我下來!”
“我就不下,你又能怎麼奈何得了我?”
“信不信我抽你兩耳光……”
“抽,你儘管抽!”程芬死死地盯著她,雖然能跑就跑但總有跑不過的時候,這幾天她身上又添了不少傷。
但對方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她現在就一個想法,自己挨兩巴掌怎麼也得還對方三巴掌,不然這口氣她咽不下去。
她惡狠狠的放著狠話,“你抽我一下,等我回去真的往你寶貝兒子身上抽十下,看看最後誰心疼。”
“那是你大伯!”
“這種好吃懶做的大伯我還不想要呢。”程芬臉上那叫一個嫌棄,她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那麼懶的男人,四十好幾了還跟個少爺似的天天閒在家,家裡什麼活都不管,不是丟給下麵的兩個兒子就是靠上麵的父母,這種人她多看一眼都覺得嫌棄。
“你個賤人,你憑什麼罵我家弘圖?你給我下來,我得打死你!”江老太氣的不得了,直接丟開棍子就想往樹上爬。
可一個老太太哪裡爬得上去?
旁邊的人也跟著勸著,“彆氣彆氣,一個孩子有什麼好氣的?”
“消消火,都是一家人。”
“不過有句話倒是說的沒錯,你家弘圖……”說話這人本想附和幾句,都是一個大隊自然知道江弘圖的德性,他可以說整個大隊就找不出第二個比他還要閒的人。
除了還不會走路的娃娃。
又或者是腿腳不便沒法動彈的老人。
像這種四十好幾還四肢健全的成年人,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來。
不過剛開口江老太就瞪著他了,想想老太婆撒潑的性子,他可不願招惹上什麼麻煩,話還沒說完就轉了個頭,指著樹上的人就說:“你個丫頭怎麼就不知道孝順長輩呢,弘圖再怎麼不好那也是你大伯,江老太再欺負你她也是你阿奶,你這性子也太悍了,傳出去多不好聽呀?”
江老太像是抓到了她的把柄,那雙渾濁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對,你要再敢不聽話,我就好好宣揚宣揚你這個沒家教的畜生!看看你以後還怎麼做人。”
“儘管去,你一出門,我就溜回去和大伯好好‘講講理’。”程芬那是一點都不慌。
她本來就不是大隊的人,老太婆就算往死裡踩她的名聲又能影響到什麼?
她以後又沒打算一直待在嘉田生產大隊。
就算鬨去了城裡也沒事,反正老太婆又不可能一直待在城裡,到時候指不準是誰抹黑誰的名聲呢。
更何況她又不是沒物件。
名聲再難聽又能代表什麼?蔣大哥的名聲難道好聽?
她相信蔣大哥的為人,不在意他的名聲都要和他在一起,同樣她也相信就算蔣大哥在外麵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也不會因此遠離她。
也正是因為她想通了這些。
所以才一直沒忍著,要不然顧及這又顧及那,她會被這一家人給逼瘋!
但現在不同了,她就算是瘋也得拉著他們一塊瘋,這麼一想渾身都輕鬆了,感覺自己乾活都多了幾分力氣。
麵對老太婆的威脅,程芬非但沒退縮甚至還越勇了一些,直接折了一根樹枝,對著她就往下扔,“讓你欺負我、讓你作賤我,來呀來呀,有種你打我啊!”
“哎喲……哎喲喂……”樹下的江老太被氣得一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雙手捂著胸口都快站不住,腳下一踉蹌直接跪坐在地,好險邊上的人扶了一把,要不然還得跌得更狠。
也不知道是奈何不了程芬就把氣撒到其他人身上,還是真的氣糊塗了。
非但沒感謝扶著的人,甚至還一手甩開,對著她大罵:“你眼瞎了不成?扶都扶不住!我要是摔個好歹你必須給我賠錢。”
“……你有毛病吧。”被甩開這人也不是好相處的,回罵了一句就伸手去薅江老太的頭發,一下子就把她掄到地上,“來來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找我賠錢,我把你打個半死再賠你兩毛行不行?”
“哎喲殺人了殺人了,王麻子婆娘殺人了!”
王麻子婆娘用手抓著她的頭發,扯著就往上掄,“你再嚷嚷信不信我給你兩耳光?王大柱你們兄弟是死的嗎?看老孃被欺負一聲都不吭,趕緊過來,把這個老婆子給我扔出去!”
話音一落,三個大小夥子就站了出來,擼起袖子正打算把江老太丟出去。
江老頭在邊上悶不作聲待了有十來分鐘,這會不得不在大夥的注意下站出來,“誤會,都是誤會,我家老婆子氣得太狠胡說八道,大夥體諒體諒一下。”
“老頭子,你趕緊過來給我搭把手,我今天非得把這個婆娘給唔唔唔……”
“你給我閉嘴!”江老頭一把捂住她的嘴,沒好氣的小聲道:“你是想捱揍不成?看不到她家有三個小子啊。”
江老太一把扯下他的手,還是特彆氣惱地喊著,“我怕她不成?她有三個小子我家也有兩個……”
可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
她家裡確實有兩個孫子,雖然養得有些瘦但身上還是有一把子力氣,要不然也沒法天天拿滿工分。
不管是乾活還是打架,可以說都是好手。
以前在大隊她和誰鬨矛盾,真要動起手來人家也得掂量掂量,畢竟她一吆喝兩個孫子準得來幫忙。
可現在……
江偉兩兄弟恨不得和他們分家再不來往,這段日子找了不知道多少個藉口不乾活,活都不願意乾了那又怎麼可能替她打架?
這時候她算是明白為什麼老頭子不讓她往下說了。
這樣說得王麻子媳婦發怒,他們老兩口還真挨不了三個小子的揍……
王麻子媳婦嗤笑了一聲,也不懼她,陰陽怪氣的道:“嘖,看來我得和你好好學學,做人父母還是不能偏心,瞧瞧偏心一個廢物兒子,現在連一個依靠都沒了。”
“你你、你罵誰廢物呢!”江老太還是有些氣不順。
“咋滴,你家江弘圖不是廢物要不要和我兒子過過招?”王麻子媳婦嘲諷著,“咱也不欺負人,讓你半隻手也行,對了,這也有點欺負人,誰不知道你家江弘圖四肢健全就跟一個廢物似得,彆說不乾農活了,說不準在家擦屁股都得你這個當孃的伸把手呢。”
江老太氣得想上前咬她,偏偏江老頭拉著她往外走,嘴裡還特客氣道:“三天後我家江偉娶媳婦,大夥要是有空就來喝杯喜茶,那小子老大不小了,也該娶媳婦了。”
既然攔不住,那就彆攔著遭人嫌。
江老頭現在是真怕了孫子們不管他們,更不想老婆子在這裡遭人罵,說完扯著就走。
至於樹上的“孫女”,都不是他江家的種他在乎個屁!
就算是,一個孫女而已他也不會管,老婆子也是糊塗,和她鬨什麼鬨,晚上直接把院門一鎖看看這個丫頭怎麼辦!
她在大隊除了他們之外沒親戚,難不成真待在樹上過夜不成?
江老頭想得是挺好,但他卻忘記了一點。
程芬和江家雖然沒血緣關係,但怎麼說也是和江家人一起生活長大,以前看不出什麼來,但最近這段日子的脾性和江東陽還真有那麼幾分像。
所以當天晚上她沒待在樹上過夜,而是又回到了江家的院門前,沒人給她開門不要緊,她踹不動院門可以用石頭砸!
屋裡躺在床上的人隻覺得有什麼“咚咚”響,江老頭披著衣服出門一看,這次氣得跳腳的變成他了。
程芬這個殺千刀的,居然把院門給砸破了!
還偏偏砸得左邊的院門,和右邊江東陽踹破又補上的窟窿一個位置……
兩天後,江湛生帶著一家子回了大隊,正好就看到江老頭黑沉著一張臉補門的場景。
邊上的江東陽瞅著,頓時樂了,“這誰弄得?”
他之前還想著等以後找機會把左邊的院門給踹了,沒想到有人搶先了。
江老頭看著他們,不像以前那般冷嘲熱諷,以前江湛生回大隊,他一定是陰陽怪氣幾句,再逼著他給錢給東西,要不就是讓他帶著弘圖去城裡過好日子。
可這回,他見到江湛生就跟見到救星似的,第一句話就是趕緊“送客”,“江湛生你趕緊把程芬弄走,老子遇到她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