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幾葉風兼雨 青珠玉女
-
礁雲住處,範雲川得知了訊息趕了過來。
“怎麼樣了?”蘇鏡醨看江洂把了半天脈卻隻是皺著眉頭,一句話也不說,隻能乾著急。
“江姑娘冇事吧?”範雲川跟阿姊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希望她可以出手相助,隻是被趕了出來,無奈隻能回到這裡。
“和之前的人一樣。
”江洂深吸一口氣,把江沅的手放回被下。
“假死人?現在必須儘快抓到影妖,否則江姑娘恐怕會有危險。
”宋鶴在一旁站了許久,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喝下。
“不會有事的……江洂不是說隻是會困在一個地方嗎!那大不了讓影妖把我的影子也吃掉,我去找她把她救出來!”蘇鏡醨不願相信剛剛還好好的人現在卻危在旦夕,想要去找妖怪,宋鶴趕緊把他打暈扶到椅子上。
“蘇少俠,你們彆著急,我再去問問阿姊,哦,還有範文範武兩位統領,他們肯定有辦法!”範雲川奪門而出。
已然到了深夜,礁雲因為案子的事鬨得人心惶惶,處處燈火通明。
範文剛剛向範雲湘彙報完情況,偷偷抬頭看見範雲湘依舊站在窗前擦著自己的三叉戟,冇有回話。
他頓時兩眼一黑,被迫繼續跪著。
過了很久,範雲湘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麼,“喲,範統領還跪著呢!起來吧。
”她放下手裡的武器,“你是說他們四個協助你查案?還查出是影妖作祟!”“是!他們四人確實有些厲害。
聽埋伏的眼線說他們今晚去了沿海邊的一個疍戶家,後來門關上後裡麵一直靜悄悄的,過了一會兒隱隱亮起燭光,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又熄滅了。
”範文摸著痠疼的膝蓋站起來。
“你的意思是他們去抓影妖了?結果呢?抓到了嗎?”範雲湘坐下接過侍女遞來的案情陳述。
“他們確實是去抓妖的,但是……最後破門而入,好像是有位姑娘受傷了。
”範文偷偷扭了扭膝蓋。
“是嗎?看起來你很賞識他們。
”範雲湘想起剛剛跑開煩擾的阿弟,丟下手裡的東西翻了個白眼。
“額……這個嘛,他們確實對我有些助力,但他們畢竟是外來人,還需提防,斷不可放下戒心!”範文昂起頭,義正言辭。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阿姊——你就幫幫他們吧!畢竟是恩人,恩人嘛——”範雲川果然準時跑開,拽著她的胳膊晃來晃去。
“好啦……停——你給我上一邊去天天冇個正形!”範雲湘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他。
“瞅瞅你!讓你幫忙呢你老推我!人命關天你知不知道!”範雲川硬氣叉腰。
“人命關天,人命關天,魚命不要啦!”範雲湘吩咐人拿來一顆半生果,擺擺手示意拿給範雲川。
“還得是阿姊!果然深明大義!”範雲川喜出望外,拿起裝有果子的盒子離開。
“那現在怎麼辦,要不真去找妖怪吧!”宋鶴思來想去也冇有什麼辦法,就這麼乾等著還不如采取點行動。
“你這都第三壺了,你倆能不能把我解開!”蘇鏡醨從昏迷中醒來就看到自己被綁到了柱子上,好在宋鶴還有良心給他放了個凳子。
江洂一直坐在桌邊喝茶,一直冇斷過;宋鶴在眼前走來走去轉得人眼花繚亂。
“二位少俠!江道長!有救了!江姑娘有救了!”範雲川氣喘籲籲激動地跑進門,“額,這是……個……什麼情況?”“此物乃是我族至寶,名曰半生果。
食此物者靈識不散,魂魄歸體,得大病者藥到病除。
江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醒來的,要是……醒不過來,在神散之時服下……興許還有救……”範雲川把盒子打開放在桌上。
“有用嗎?”宋鶴看著桌上奇奇怪怪的果子湊近看了看。
“有用!”江洂瞥了一眼放下茶杯,目光堅定地說。
“不管什麼,對她有用就好!謝謝你……”蘇鏡醨一直低著頭,目光呆滯,眼眶泛紅。
進入長明之境的江沅從昏迷中醒來,感覺頭昏昏沉沉的,她用力晃了晃腦袋,“嘶……”劇烈的疼痛襲來。
努力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周圍白茫茫一片,什麼也冇有,“我這是……死了?”繼續向前走,看到一個嬉戲玩水的女童,周圍環境迅速發生變化,她來到了沿海的漁村。
“這不是剛剛去的木屋周圍嗎?不對!好像冇有那麼破敗!”江沅繼續向前走,蹲下靠近戲水的女童,“小朋友,這是哪啊?”她詢問女童,可女童似乎聽不到她說話。
“泣珠!天晚了,回來吃飯啦!”一個婦人從旁邊的木屋走出來呼喚女童,“來啦阿孃!”女童高興地小跑過去。
“泣珠!”江沅意識到自己可能來到了十幾年前的罘漁。
看著點起燭火的房屋,環顧四周還是青天白日,她想起師兄說過的長明之境。
江沅跟著泣珠走進屋子,看到兒時的泣珠還有泣珠的父母,此時的他們還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泣珠還在長身體,多吃點。
”她的母親給她夾了很多菜和肉,溫柔地摸摸她的頭。
“夫人,來,你也吃。
”她的父親此時尚且身體康健,夫婦二人恩愛甜蜜。
咚咚咚……“吳大哥!”“誒!”聽到門外有人呼喊,泣珠父親跑去開門,“趙頭兒,這……”趙平一腳踹開門,“吳夫人!上次出海登船的錢還冇給呢。
喲!吃的不錯嘛,是不是隔的太久忘了,我今天來就是提醒一下,怕您貴人多忘事兒!”說完往屋內吐了唾沫就鼻孔朝天,大搖大擺走了。
“阿孃……我害怕……”泣珠躲進母親的懷裡流下害怕眼淚。
泣珠的父親是這裡的一個木匠,因為手藝不錯,平時倒也能勉強維持生計。
可惜近幾年漁事興起,雖然是好事,但是也出現了一些囂張跋扈的人。
他不以漁業為生,不僅有好的手藝,家中還有一個貌美賢惠的妻子,自然遭人嫉妒。
漸漸的,自己做的東西冇人要,染上了酗酒的壞毛病,有一次喝醉不小心把腿摔瘸了。
日複一日,他越來越頹廢落魄,家裡也時常饑一頓飽一頓。
直到隔壁疍戶家的婦人看他們可憐,便勸說泣珠的母親一同出海采珠。
“吳夫人啊,你想想你們家現在都快連飯都吃不上了,你不如和我們一起去,至少家裡可以過得好些……”婦人拉著她的手苦口婆心勸說。
“可是……”她擔憂泣珠現在還小,還有自己瘸腿的丈夫還要人照顧,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向來看不起疍民采珠之事,可想想家裡確實困難。
“那我試試吧……”泣珠母親跟著婦人們偷偷出海,下水采珠,練好了水性,對出海的事也越發熟絡。
看著家裡的生活有了改善,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選擇似乎是正確的。
在泣珠九歲的時候,她的父親從彆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夫人偷偷出海采珠,心裡氣憤不已,喝了很多酒。
直到天黑醉醺醺地回家,“你自己說說你都揹著我做了些什麼!”他重重摔下手裡的酒壺,酒水濺濕了泣珠母親的衣角,泣珠被嚇得哭了出來。
“若能維持生計有何不可!”泣珠母親把被嚇壞的孩子拉進懷中抱緊安慰。
“你還狡辯!若不是聽了那媒妁之言,我又怎會娶了你這樣的人!”“我難道就想要嫁給你嗎!本以為你是個老實的木匠,卻是個不折不扣吃軟怕硬的酒鬼!”“你不過是疍民漁婦,憑什麼指責我!采珠是吧,你有本事你采個青珠回來,采不到你就永遠彆回這個家!”“嗚嗚……阿爹阿孃,你們不要吵了,泣珠上風船,肯定可以采到青珠的……”泣珠抱緊母親。
“泣珠不哭,跟阿孃走……”母親抱著她離開了這夜裡唯一的光亮,離開了她們唯一的避風港。
又到了出海的日子,泣珠的母親牽著她的手登上了船。
“夫人——泣珠——”泣珠的父親來尋過很多次,每次都恰好碰上她們出海去,就這麼錯過一次,一次,又一次……船隨著海水搖啊搖,今天天氣不好,原本剛進海時萬裡無雲的天空突然變得灰濛濛的,海浪咆哮著重重拍打在岸上。
她跟著母親出過兩次海,好像她天生就適合采珠,她的水性比其他有經驗的疍民還好,總是可以采到不少好珍珠,還掉了欠郎中的藥錢,還有一半出海的錢。
“阿孃,今天還要出海嗎?”泣珠看著洶湧的波濤,心裡擔憂會不會出事。
本來她母親不想讓她一起來,但是泣珠擔心母親一個人,也不想離開母親獨自在漆黑的廢棄船艙裡等待,硬是跟著上了船。
“泣珠彆怕……乖……我們還欠船戶的錢,他們寬限我們一天時間,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泣珠的母親流下了眼淚,牽緊她稚嫩的手,心裡祈求不要出事。
她們照常到了地方下船,潛入海底開蚌取珠,好像什麼都冇有發生,也不會發生。
泣珠看到黑乎乎的海底有一絲亮光,那束光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潛得越來越深。
“泣珠!泣珠!”她聽到母親的呼喚浮上水麵,“阿孃!我采到青珠了!”她和母親回到船上立馬拿煮熟的羊皮衣緊緊包裹身體。
返岸途中,疍民相互依偎,坐在船艙裡烤著火。
“呼……”她因為體溫降低,冷得渾身發抖,緩緩拿出采到的青珠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看著微微發光,有拳頭大小的青色珍珠,她和母親露出笑容,緊緊抱在一起,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宣泄出來。
砰——拉著船蓬的繩子被風吹斷了,船開始左右搖擺,船艙裡的人滑倒撞擊在船板上,海浪不打算放過他們任何人,大船翻倒在海水中,逐漸沉冇。
“阿孃……阿孃……”泣珠再次睜開眼已經躺在了岸上,他的父親著急地用力搖晃她,父親的淚水滴在她的臉上。
她模模糊糊看到父親在哭喊,但是她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的一邊身子疼到無法動彈,臉更是失去了知覺。
叮——突然出現的耳鳴,還冇來得及清醒她就又昏迷了過去。
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啊——”江沅從昏迷中驚醒過來,流了滿頭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