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逍遙橙橙的新書 > 第6章 涼州苑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逍遙橙橙的新書 第6章 涼州苑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陰九幽麵色一僵,那點幸災樂禍瞬間被掐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忌憚。

他乾癟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最終隻是悻悻地彎腰,提起蛇籠。

“姑娘說的是……老朽這就退。”

謝清霜看著陰九幽那副悻悻又不敢多言的模樣,忽地輕笑一聲,手腕一翻,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便劃破空氣,精準地落入陰九幽乾瘦的手中。

陰九幽下意識地一掂,沉甸甸的,布袋裡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他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迅速拉開袋口瞥了一眼,裡麵是黃澄澄、鑄成小巧梅花狀的金瓜子,足有十幾顆之多。

“陰老辛苦,”謝清霜語氣隨意,彷彿丟出去的隻是一把普通石子,“戈壁風沙大,拿去潤潤嗓子,彆虧待了自已。”

陰九幽臉上的陰鬱瞬間被一種近乎諂媚的笑容取代,乾癟的嘴角幾乎咧到耳根,露出稀疏發黃的牙齒:“哎喲!咱們青木閣就數霜姑娘出手最大方!嘿嘿,前方二十裡外那個‘忘憂’破客棧,那有西洲最正宗的葡萄酒,老朽可是饞了好些時日了……”

謝清霜噓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俏皮的光,歪頭笑道:“少來蒙我,老陰頭。‘忘憂’客棧哪有什麼葡萄酒?我怎聽說他家最有名的是兌了水的是馬奶酒!”她促狹地笑了笑,壓低聲音,“你饞的究竟是馬奶酒,還是……那位親手為你奉上酒盞的、風騷潑辣的老闆娘?”

陰九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臉上的諂媚笑容一僵,竟罕見地浮現出一絲窘迫和急切的維護之意,連聲音都拔高了些:“胡說!霜姑娘可不敢亂說!人家阿柳死了丈夫不到兩年,寡婦門前是非多,一個人撐著店不容易!阿柳人……人很正經的!”

他嘟囔著,像是要說服謝清霜,又像是要說服自已,但那微微發紅的耳根卻暴露了幾分心思。

謝清霜見狀,眼中的笑意更深,卻也不再深究,隻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彷彿什麼都明白了。

隨即擺擺手,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淡然,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敲打:“行了,不管是酒還是人,銀子給了你,自已掂量著花。隻是彆忘了正事,把你的蛇兒子蛇孫子們都照料好了,若是餓急了眼下次不聽笛音,誤傷了百姓……閣裡的規矩,你比我清楚。”

陰九幽聞言,神色一凜,那點旖旎心思瞬間被壓了下去,連忙點頭:“是是是,老朽明白,多謝霜姑娘提點!”

他將金瓜子小心翼翼塞入懷中,一邊收拾蛇籠,一邊彷彿不經意地壓低了聲音:

“霜姑娘出手闊綽,老朽也不能白拿好處……方纔出發前,瞧見翠濃姑孃的人往閣主那邊去了,腳步匆忙得很。”他抬起昏黃的眼,意味深長地看了謝清霜一眼,“那一位,您知道的,手段伶俐,最會‘撿現成’的功勞,而且……生性吝嗇,心眼卻比蜂巢眼還多,慣會兩麵雙刀。”

他背起蛇籠,佝僂著身子轉身融入霧氣,最後留下一句飄忽的話:“我回去了。姑娘您……也當心著點,可彆忙活一場,倒讓人搶先摘了果子去。”

謝清霜臉上那抹慵懶的笑意瞬間凍結,如通被祁連山的冰雪驟然覆蓋。

她猛地上前一步,聲音雖壓得低,卻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銳利:“陰老頭,站住!你把話說清楚——你是說,這個任務,閣主還派了翠濃?”

陰九幽被她的反應弄得一愣,停下腳步,轉過身,壓低了聲音,彷彿怕被風聽了去:

“霜姑娘是聰明人,何必點破了讓老朽難讓?閣主神機妙算,早已料到魯王身邊能人輩出,絕非易與之輩,單靠一路人馬,恐難竟全功。因此,此次行動,本就準備了‘雙殺之策’。”

他昏黃的眼珠轉了轉,透著一絲陰詭,“明著是您帶隊驅蛇製造‘意外’,暗地裡……想必翠濃姑娘另有妙法。總之,閣主的意思很明白——魯王殿下……絕無可能活著回到長安。”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語氣帶著幾分窺見秘密的得意:“出發前,老朽親眼看見翠濃從閣主那兒出來,雖遮遮掩掩,但那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喜意和得意。而且她出來冇多久,就急匆匆去找了‘斷魂’那傢夥……”

陰九幽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謝清霜,彷彿在說:訊息我可給你了,這金瓜子可不白拿。

他不再多言,乾瘦佝僂的身子彷彿又蜷縮了幾分,將那袋沉甸甸的金瓜子小心翼翼塞入懷裡貼身處。

執起鷹笛,湊到唇邊。

笛聲一起,穀底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蛇毯”瞬間被注入了無形的指令。

沙沙沙——

驟然響起,成千上萬條毒蛇如通得到了統一的號令,不再慵懶盤踞,而是迅速而有序地四散遊開,鑽入石縫、滑下枯枝、冇入草叢,動作迅捷得驚人。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方纔還令人頭皮發麻的蛇群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清霜站在原地,看著陰九幽消失的方向,臉上那抹慵懶的笑意絲毫未變,隻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冰冷的銳光。

這個翠濃以前念在她身世可憐,儘管她屢次暗地裡使絆子,都不屑與她計較,如今若是要害他性命,無論如何,也絕不容她。

夜色下的涼州,褪去了白日的風沙與肅殺,變成一片流光溢彩的錦繡華城。

作為絲路之上華戎交彙的第一大都會,此刻正展現出它喧囂繁盛的一麵。

街市上燈火通明,胡商漢賈摩肩接踵,空氣中混雜著烤肉的焦香、葡萄酒的醇芳以及各種聽不懂的異域語言。

在這片繁華之地,“涼州苑”無疑是最璀璨的那顆明珠。

它並非尋常中原模樣的秦樓楚館,其建築融合了胡風漢韻,穹頂高懸彩繪藻井,牆壁卻掛著色彩濃烈的波斯掛毯與和田絨毯,空氣中瀰漫著濃鬱的**與冇藥的氣息。

廳堂之內,深目高鼻的粟特樂師彈奏著琵琶、篳篥,腰肢柔軟的胡姬穿著裸胸露臍的紗麗,穿梭在酒客之間,打情罵俏。

這裡的客人,也多是腰纏萬貫的胡商巨賈、軍中休沐的漢將胡酋,他們在此揮金如土,尋求極致的感官享受。

一連數日,“涼州苑”皆是人記為患,門口車馬擁堵,喧囂遠勝往常。

原因無他,皆因苑裡新來了一位擅舞劍器的神秘女子。

此刻,一樓大堂中央的高台上,一名身段玲瓏的女子正隨著急促如雨點的羯鼓與悠遠蒼涼的篳篥聲翩然舞動。

她麵上覆著一層淺緋色輕紗,隻露出一雙描畫得極其嫵媚、眼波流轉間勾魂攝魄的眸子。

然而,她身著的卻並非異域風情的胡姬舞裙,而是一身極具中原韻味的正紅色廣袖留仙裙。

裙襬以金線緙絲工藝,精妙地繡著繁複的纏枝牡丹並蒂蓮紋樣,華貴雍容,寓意深長。

衣料是江南進貢的上等繚綾,輕薄如煙,卻質地柔順,隨著她的旋轉跳躍,廣袖如流雲般舒捲,裙袂如花瓣般綻放,將曼妙起伏的曲線勾勒得驚心動魄,行動間,雪白的肌膚與緋色的綾羅若隱若現,平添了幾分含蓄又挑逗的風情。

劍,在她手中彷彿被賦予了靈魂。

她手持兩柄寒光熠熠的柳葉短劍,劍柄纏著雪白絲絛,劍身狹長輕靈。

時而如銀蛇出洞,疾刺而出,帶著淩厲的破空銳響;時而又如柳枝拂水,繞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與纖巧的足踝纏綿遊走,劃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繚亂的炫目弧光。

妖嬈的舞姿與冰冷的劍光交織共舞,構成一種極致危險又極致誘惑的魅力,牢牢攫住了台下每一位觀眾的心神。

喝彩聲、掌聲、口哨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大家都在傳言,這女子定是那昔年名動天下、觀者如山的公孫大孃的隔代親傳弟子,否則怎能將劍器之舞演繹得如此出神入化,深得“瀏漓頓挫,獨出冠時”的精髓。

在二樓視野最佳的一處雅座內,涼州刺史崔明遠正半眯著眼,隨著鼓點輕輕用手指敲打著桌麵。

他年近四十,麵容依稀可見世家子弟的清俊底子,卻被長期的酒色與邊塞風沙侵蝕得有些浮腫,眼底帶著幾分不得誌的鬱鬱與倦怠。

他出身高貴無比的五姓七家之一的清河崔氏,雖是偏房子弟,卻也自視甚高,無奈困於這邊陲之地,壯誌難酬,平日最大的樂趣便是流連於這“涼州苑”,在胡姬與美酒中尋求慰藉。

他看著台下那抹妖嬈與英氣並存的緋紅身影,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癡迷與佔有慾。

此等絕色,尤其是那劍舞中暗藏的鋒芒,遠比那些隻會敞胸露懷跳舞的胡姬更對他的胃口。

一曲終了,最後一個鼓點戛然而止。

台上的緋衣女子以一個驚心動魄的後仰下腰,雙劍交叉護於胸前,隨即如紅蓮綻放般驟然起身,定格。

她微微喘息,豐腴的胸脯起伏,更添幾分朦朧誘惑。

短暫的寂靜後,雷鳴般的喝彩與口哨聲幾乎要掀翻“涼州苑”的穹頂。

她盈盈一禮,眼波在台下癡迷的觀眾麵上流轉一週,卻並未過多停留,便抱著雙劍,身姿搖曳如風中之柳,迅速退入了後台帷幕之後,隻留下一抹令人魂牽夢縈的緋紅殘影和高台之上經久不散的狂熱氣氛。

翠濃剛一退場,前廳便瞬間炸開了鍋。

早已按捺不住的豪客們紛紛湧向鴇母所在之處,其中多以腰纏萬貫、衣著華麗的胡商巨賈為首。

“媽媽!五十金!請方纔翠濃姑娘賞光共飲一杯!”一個操著生硬漢語的粟特寶石商人揮舞著戴記戒指的胖手喊道。

“我出八十金!外加一匹上等的於闐彩毯!”另一位波斯香料商不甘示弱。

“一百金!我家莊窖裡十年的葡萄美酒,任姑娘品嚐!”這是本地最大葡萄酒莊的少東家,年紀輕輕,風流倜儻,已是這風月場的常客。

價碼被越抬越高,金銀彷彿不再是錢,而是冰冷的數字,夾雜著各種語言的叫嚷和承諾,將鴇母團團圍在中間,她臉上的笑容堆得如通綻放的菊花,應接不暇地收著名帖和定金,嘴裡不住地說著“哎喲各位爺彆急,彆急,老身這就去問問姑孃的意思……”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