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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裡的花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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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2014年末了,南方的天氣,一陣秋風一場寒。11月下旬的一天早上,氣溫速降到10度左右。

省實初中部門外,大家一邊嗬著凍僵的手一邊跑進校門,同學們紛紛穿上加絨的冬裝校服和毛衣,更有甚者,已經在家人提前準備下穿上了羽絨校服外套。比如一向怕冷的唐曄。

當唐曄裹著羽絨服和圍巾、騎著自行車到達校門口時,同學們已經在前門廣場繞著圈跑步,他又遲了幾分鐘。他停好單車,有禮貌地請門衛開了門,就低著頭繞開晨跑的同學們、貼著圍牆邊徑自走進教學樓。

初一到初三、十幾個班的人一邊喘著氣晨跑一邊側目看著這個“幸運兒”,一邊小聲感歎“真好命啊,遲到還不用跑步”,“又是那誰、初一3班那個唄,上星期數學競賽上台領獎了啊”,“聽說他次次考試都滿分,老師都不管他的”,“為所欲為啊”,議論紛紛。

同學們最多就過個口嗨,但這些話卻隱隱約約傳進了站在旁邊的一位穿著緊身運動服、高挑豔麗的年輕女教師耳中。

她叫梁小貝,是本校高中部的體育教師,因家裡親叔在教育局任職,剛好分管人事這一塊,所以從大學本科畢業就有資本進入這名校的高中部當體育教師,也是獨一份兒了。因身材麵容姣好,頗受高中男生們的歡迎,同事們也從不會得罪她。這幾年年年評先爭優都有她一份兒。

這個週四週五,區裡舉行田徑比賽,由於初中部有名體育教師被抽調到區裡幫手當裁判,又有兩名教師帶隊,初中部體育教師嚴重不足,向高中部請求人手代兩天課。這熱心的梁小貝便一口答應了過初中部幫兩天忙,得對得起自己這些先進不是?

此時晨跑差不多已經結束,隊伍在一點點收攏,大家紛紛減速,按體育委員的口號站回自己班級所在的位置上做拉伸放鬆肌肉。

梁小貝隨口問站在她前麵不遠正在做站位體前屈的幾個同學:“剛剛遲到了又不馬上放下書包晨跑、卻敢直接上樓的那個男生,是誰?”

“那是三班的唐曄,他從不參加體育活動的。”她問的剛好是初一一班和二班的縱隊,其中有個男生答道。

“從來不參加體育活動?誰給他這個特權?!”梁小貝聲音裡透著輕蔑。

其他人麵麵相覷不敢答話。剛清點完本班考勤、從隊尾走上來的初一一班班長何嘉南答道,“老師,他體質不好,申請免修體育,他們班主任知道的。”

“哼,這麼嚴重啊?我當然會和他們老師說。”梁小貝從鼻子裡哼出這句話。

何嘉南想想就沒再說什麼,反正要是這女老師一問就會清楚的。

今天降溫,走廊風大,唐曄也懶得跑出教室找何嘉南玩,下了課就一直呆在教室後排自己的坐位上安安靜靜的、或是和前麵的同學小聲講題。

第三、四節課是三班和四班的體育課。在體育委員的吆喝下,大家裹緊外衣,邊抱怨著這個大風天、邊揣上水壺下樓去了。唐曄等大家都離開教室之後纔不緊不慢拿出平板,偶爾畫上幾筆,但更多的是看著窗外藍藍的天空發呆。

突然,教室的門被撞開。體育委員王梓君氣喘籲籲闖了進來,打擾了原本的一室寧靜:“唐曄,快跟我走!”

唐曄從發呆中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了?”

“快走,救人!”

唐曄更奇怪了,“救誰?”

“路上跟你解釋,呼、呼、呼……大哥,你先跟我來。”他走到教堂後麵、不由分說一把扯上唐曄的手臂就準備衝出教室。

唐曄前天晚上在家裡摔了一跤,磕到後腰。雖然陳姨馬上帶他去看了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好生養幾天就沒事了。此時被王梓君這樣向前一帶,他吃痛,便用力甩開王梓君的手,有點尖銳地喊道,“放手!我自己會走。”

王梓君也是無奈,他也不知他有啥毛病,此時也不敢用強:“大哥!
求你了,快走吧,三、四班40多條人命在你手裡呢。大哥,皇帝!起駕!快點好嗎!”一路上,王梓君都快急得腳底冒煙了,在他眼中唐曄還是那麼滿不在乎的慢吞吞向前走著。

不過雖然心急火燎、氣喘籲籲,王梓君總算是把事情說清楚了:

大家到了操場,男生、女生分彆各排成兩列橫隊,男生由自己帶著、女生由班長袁雅維帶著,和四班的男、女生橫隊組合成男生班和女生班,分彆由不同的老師上體育課。不遠處的女生班還是由原來的陳老師上課,但今天男生班卻換成一位身材高挑火辣的年輕女教師。她自稱是來自高中部的梁老師,來代兩天課。

當她笑咪咪地自我介紹完、並快速的點完名時,處於青春期開端的男生們還沉浸在本日小確幸中:美女老師啊,還穿得火辣辣的,今天有福了!

但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美女老師一聲令下,“繞著操場跑步!”

“跑幾圈?”有的人還敢嘻皮笑臉問。

美女老師神情一凜:“一直跑到你們班不交請假條、無故不上課的同學過來上課為止!”

大家左看右看,哪個班缺人了,沒有啊,剛纔不是報過數又點過名麼?

王梓君與四班的體育委員對視了一眼,相對搖了搖頭。王梓君便跟這新來的美女老師說:“梁老師,三班四班人都齊了,沒人缺勤啊。”

“那這個叫唐曄的,怎麼回事?”她敲著手裡的點名冊。

……

唐曄聽到這裡,便問:“你沒跟她說我免修體育課嗎?”

王梓君呼呼著說:“我當然說了呀!而且,本來考勤本上就備注了的,不用問都看得到呀!”

……

見新老師問起,王梓君回答說,“哦,他呀!老師不用管,他免修體育課的。”

“怎麼回事?”美女老師冷冷地問。

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不就咳嗽、身體不好唄,我隻是體育委員,又不是班主任,人家同學有情況也不會向我講啊!王梓君鬱悶地想著,但終歸沒有嗆出口。他記得開學不久他向班主任彙報晨跑考勤情況時,班主任曾說過這個同學不用算在體育活動的考勤名單裡。此時他也隻能這樣回複這個新來的美女老師:“聽說他身體有毛病……”

“就算是免做體育鍛煉,那也得出席課堂吧?他是殘廢的嗎?連下樓都不能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毛病!你,去叫他馬上過來上課。其他人,向左轉,起步,跑!跑到這位同學來到為止。”她的神情可一點都不像在說笑。

王梓君見事情不好,於是就飛快跑著穿過整個校園回到教學樓,把這尊大佛請過來滅老師的無名業火。

等兩個人終於來到操場,彆的男生們已經繞著操場跑了差不多五、六圈。大家都累得氣喘籲籲,心裡怨氣衝天:“美是美了,但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連帶著把平時頗為低調的唐曄也遷怒起來——老師叫你來你就快點兒來吧,累死老子了!

梁小貝見體育委員把人帶到,也信守承諾,馬上招手讓同學們回來集合。等到大家排好隊重新安靜下來,她才頗為得意地說:“唐曄同學,你上課遲到了20分鐘,也耽擱了所有同學整整20分鐘時間。你說,要怎麼罰你?”

唐曄向她點點頭,有禮貌地說:“梁老師,您好。您今天第一次上課,可能不太清楚,從一開學我就已經向學校申請了免修體育課。我相信考勤本子上有備注,體育委員也應該向您說明情況了。”

“是嗎?你有什麼病啊?向誰申請免修?誰批準你上課時間不到堂的?”在大冬天裡依然穿著短款運動外套和修身提臀健身褲、展示著自己優美體態的梁小貝,用下巴輕蔑地看著這個長發遮眼又高又有點兒駝背、穿著羽絨外套還裹著圍巾的男生就覺得不順眼。今天有這麼冷麼,用得著把自己包成粽子?一點兒精神氣兒都沒!她恨不得一桶水把他潑醒。

唐曄挑了挑眉毛。

梁小貝見他沒馬上答話,又想起今早聽到的傳言,便心裡認同了他是由於學習成績不錯就為所欲為的說法,她得意地說,“我問你的同學們,每個人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隻是說你一開學就是這麼另類。同學,人有個性是好事,不過太有個性就不是什麼好事了,早訓遲到、體育課在教室偷懶,我相信你的同學們也不會樂於見到這樣特殊地位的同學存在,對於大家都不公平。”

公平?這世界上真有公平所言?那能否公平地賜我一雙父母?

唐曄抿了抿嘴,勉強解釋道:“梁老師,我從小患有哮喘,無法劇烈運動。開學前,我家人給我申請免修體育科目時,已經按學校要求把近一年的醫院就診記錄影印交到校醫室了。這些是我個人隱私,我本來沒必要當眾說明。希望您不要拿我的事為難我的同學們。”

“聽聽,好大的口氣!不要為難你的同學,當自己是大英雄是吧?是你自己想在教室偷懶!而且,我們學校的宗旨,一直強調學生保持良好的身體素質,像你這樣體質的學生連入學體檢都過不了關,學校是不收的。那你告訴我你又是怎麼入的學?”

“那恐怕您就得問負責招生的老師了。”唐曄盯著她這張漂亮卻掛滿對他冷嘲熱諷神情的臉,也冷冷回答道。

女生班的陳老師早就留意到這邊的情況,剛好這時女生班準備分散隊伍開展訓練,趁她們換隊型時,陳老師緊走幾步趕過來,小聲對梁小貝說,“梁老師,是這樣的,我們學校一向對學生身體素質要求頗嚴,但畢竟初中還是義務教育階段,難免會有幾名學生有些特殊情況。隻要有三甲醫院開具證明,還是能破例的。”

陳老師走到梁小貝身邊耳語道,“據說這學生升學考時理科二項和英語全滿分,學校專門爭取回來的。上個月省數學競賽,他這初一的和幾個初三學生一起代表學校參賽,他也獲得了省一等獎,實際得分比其它幾個初三的還高。校長、主任都對他客客氣氣。您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

梁小貝雖然眼高於頂,但作為一名教師,她也知道這類能給學校爭光的學生的確會得到特殊關照,就像她帶的高中田徑隊員有時候她也會私下關照一聲他們的班主任,說“昨晚集訓得晚,作業就請他們高擡貴手”之類。既然有同事這樣說了,那她也就順坡下驢,放緩了口氣說:“好,那你像他們一樣,做一下站位體前屈,拉伸一下後背,彆整天彎腰駝背的,看著就沒精打采。”

唐曄看出她的意思,也就隻好照做。但他剛剛把腰彎下來一點,前晚撞傷的地方就像針刺一樣疼痛,他連忙用右手按住腰部傷處,左手撐著大腿讓自己緩一下,再慢慢站直:“老師,我做不了。”

在一旁的陳老師心想:你好歹就做個樣子拉伸一兩下也好啊!這學生牛啊,連老師給的台階下都不願下是吧?

梁小貝再次冷笑道:“這位同學,醫生隻是說你不能劇烈運動,讓你做個拉伸,你的心率和呼吸頻率就能去到中等運動水平是吧?你也彆侮辱我的專業好嗎?”

唐曄答道:“我前晚在家摔了一跤磕到腰了,所以今天真的彎不下去。我這樣說,您不信吧?”

這下子不但梁小貝在笑,連長跑完、做完拉伸在喝水的男生們有的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有人說,“藉口真多!”“還真是湊巧啊!”人群裡小聲議論著。

“是真的很湊巧……”唐曄無奈回答。

他想起前晚的傻事:那晚他在樓下有浴缸的那間浴室泡完澡,陳姨千叮萬囑讓他擦乾身體特彆是腳、穿好浴袍再上樓梯,就是擔心他這個運動白癡會因為腳濕而滑倒。結果腳乾了、拖鞋也乾了,上樓梯時,卻被浴袍帶子絆了一下,他用左手一扯樓梯扶手想穩住自己、但用力過猛,整個人向左側一歪,後腰重重磕在扶手上,登時被磕得頭腦一片空白,跪坐在樓梯上疼得半天喘不過氣……還好當時手握得緊沒滾下樓梯。後來馬上去了醫院、醫生說不嚴重,塗藥靜養幾天就行。昨天早晨起床覺得好了很多,不像剛才那樣拉扯到的也不會疼,就沒有請假不來學校。……現在想來,真是被笨手笨腳的自己蠢哭。

他想到這個,嘴角不由得向上扯了一下。

但是周圍的人眼裡看到的隻是,老師給你台階下你不下,老師批評你,你還回嘴,還偷笑。嗬嗬嗬嗬……這個理科大天纔可真是給臉不要臉啊!死定了你!

梁小貝一邊冷笑,一邊從站在她身邊戰戰驚驚、準備隨時安撫她降火氣的三班體育委員王梓君手裡、一把搶過他喝水的兩升大水壺、向前一步一把把整壺水照著唐曄的頭兜頭淋了下去。

這一淋,世界都清靜了。

同學們驚呆了,雖然有的人看不慣唐曄平時酷酷的、也有人眼紅妒忌他的好成績,剛纔看到他被老師批評還挺爽的。但現在被老師這樣兜頭兜臉淋水,似乎……挺慘的啊!

陳老師也目瞪口呆,天啊,梁老師果然是上頭有人!這算是侮辱學生人格了吧,不怕學生父母告你麼?

梁小貝哼了一聲,淡定地把空了的大水壺遞還給王梓君。

雖不能稱南粵這十度左右的氣溫為寒冬臘月,但降溫第一天戶外的風很大,這一兩升涼透了的水從頭淋下來,順著唐曄的發尖、棱角分明的眉毛、瘦削的臉頰,再沿著脖子流進身體裡,他彷彿整個人掉進冰窖,被嚴寒包裹著。他用儘全力睜開眼睛,濃密的睫毛上掛著的水珠都似乎凝結成冰珠,連從牙縫裡逸出的聲音都冷得發著抖:“老師,滿意了嗎?”

梁小貝瞪著他正還想說什麼,忽然,一件校服兜頭把唐曄的腦袋籠罩起來,把兩人之間能殺人的視線隔絕開來。

隻見是國慶節後才從京城轉學過來的初一四班的那個高挑女生,從幾十米外的女生隊伍裡衝了過來,迅速脫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把唐曄緊緊包裹住,然後雙手有力地扶著已經冷得身體僵硬的高瘦男生的肩膀,架著他向操場外走去。

“張宇,你去哪裡?”陳老師見自己帶的學生要走,連忙問道。

“哎,乾什麼?給我站住!”梁小貝也同時向他們喊道。

腳步是定住了。隻見這個叫張宇的女學生緩緩轉過頭,盯著梁小貝老師的眼睛、似乎已經看到了她的下場一般,用陳述的、不帶任何語氣的聲音說道:“你找死。”

然後,這一男一女兩位同學一步一步離開大家的視線。沒有人再敢詢問他們一下。

兩位老師不再交談,各自整理著隊伍上課。但其實並沒上很久,校長、教導主任、以及初一三、四班的兩位班主任一行四人就來到操場。校長先是勉強一笑算是向同學們打了招呼,然後梁、陳兩位體育老師便跟著校長離開了。教導主任讓三班長袁雅維帶齊女生們在不遠處做著剛才的練習,而讓男生班集了隊坐整齊,兩位班主任一左一右站在男生隊伍兩邊。

教導主任讓兩個班的體育委員講講剛才的情況。王梓君看教導主任的臉色,也不知是向著哪邊的——畢竟簡單看來好像是唐曄同學不尊重梁老師在先,梁老師欺負唐曄在後。他便索性一五一十把整件事情說清楚。四班的體委也補充說明幾句,他們兩人把始末都交代清楚了。講完後,主任又問同學們還有沒什麼要補充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紛紛搖了搖頭。主任便讓兩位班主任看著同學們,自己急匆匆往辦公樓方向走。

主任一走,雖然班主任還在,卻也禁不住同學們嗡嗡的議論聲了——事實上,兩位班主任也在交頭接耳。她們小聲交談了一兩句,忽然想起,今天那麼冷,體育老師也不在,我們在操場上湊什麼熱鬨呀!乾脆就各自吆喝著自己班的學生,集結好隊伍回教室自習。

袁雅維快走幾步,趕上了隊伍前麵自己班主任馮老師,親昵挽著她的手臂問:“老師,現在啥情況呀?”

“啥情況,你們看著的,還來問我?我比你還懵呢!”班主任和她的關係一向很好。

“我是說,那個梁老師,還有唐曄,現在怎麼樣了。”

“唐曄回家了。剛才門衛打電話上來我都驚呆了,說我班有個學生像掉水裡似的全身濕透、凍得臉都青了又沒衣服換,我說趕緊放人在門口打個車送他走。不是有個四班女生主動要求陪他回去麼,我就跟她老師說了,又報給主任。……現在如果校長認同了同學們的說法,那梁老師那邊定是要處分的。但這事可不簡單……”

“啊?但梁老師潑水給唐曄這個事實,我們兩個班都親眼看到了呀!而且剛才唐曄也說了自己身體不好,有哮喘,她還大冷天給人兜頭兜臉澆冷水,真是!都不知道他會不會感冒發燒……”袁雅維不知不覺就透露出對這個男同學的擔憂。

馮老師看了她一眼:那男孩除了運動不行、不太開朗,但頭腦又好成績又好、剛拿了數學競賽一等獎,長得又帥,又有藝術才能,聽說上個月本班獲第一名的那版班級牆報是他畫的……馮老師知道班裡其實蠻多女生暗戀他,青春期女孩子的心思她懂。恐怕這袁雅維也早就芳心暗許了。

她的心突然一動,小聲的在她最信任的學生耳邊說:“雅維,我交給你一個秘密任務。”

“老師您說。”

“等下中午放學你趕緊跑去飯堂吃幾口飯,然後快點去唐曄家看看情況。但你彆說是我讓你去的。”因為學校現在對於這件事還沒有定論,我去到見到人家家長,人家肯定要我表態的,這個,馮老師可不敢把小心思表露出來。

“去他家見家長……要我去看什麼情況?”袁雅維一邊聽馮老師說一邊想入非非,去喜歡的男孩的家裡?他住哪呀?他的家是怎樣的呢?房間怎麼樣子的呢?對了,他要是凍病了,會不會躺在床上、緊閉雙眼?自己是不是可以親手照顧他?要端著開水給他吃藥嗎?他睫毛好長,臉很好看……還有剛才他好像說腰受傷了,要不要給他上藥什麼的?啊對了,肯定也有家長在呀,是他爸媽還是爺爺奶奶呢?真害羞,今天穿著這麼肥大的校服……

馮老師暗暗翻了個白眼:“就是看看他有沒有生病、家長的態度是強硬還是溫和看起來有商量。人家家長問起你就說是你關心同班同學的身體所以來的,其它不知!儘早發資訊告訴我。快去快回。”她故意忽略掉袁雅維的小心思:你還有心情思春呢?!老師我都心煩意亂了。

“哦……那您把他家地址告訴我。”

“我記得學籍表上,他家地址是珠江新城那兒的,但上次和他聊天,他說平時住在東山,離學校不遠,騎車來學校好像就十分鐘左右,可能他爸媽在這附近還有房子。具體你發資訊問問他。記得是以同學的名義說想探望一下。還有,畢竟你一個女孩子去男同學家也不安全,叫上王梓君一起,不過不要跟王梓君解釋那麼多。”

啊,還要我自己問他呀,那萬一他在資訊裡一口回絕說不用了自己沒啥事,那我不是就沒機會去他家了?哎,我究竟是想他生病還是想他沒病呢。她突然想到一個人:“老師,這樣吧,不用王梓君陪我了,我去叫一班的何嘉南吧。您知道何嘉南和唐曄關係很好吧?”

馮老師點了點頭。她的確多次見過這兩個男生一起在走廊裡聊天說笑。

“我和何嘉南是小學同學,熟得很,有他在,您放心。而且何嘉南和唐曄這麼熟,應該知道他家住哪,那就不用發資訊問唐曄,影響他休息了。”

“好,那就最好了。你等下了課馬上叫上他趕緊吃完飯就儘快過去。下午2點前回來,彆影響下午的課。”

“好,我知道了。”

下課鈴一響,袁雅維就準備衝出教室。她好朋友黃萌萌叫住她:“去哪?”

袁雅維支支吾吾。

黃萌萌湊近她:“你去找唐曄呀?”

“誰說呀!”

“我還不知道你?!你自己去找他嗎?去他家?怕不怕不安全啊,要不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叫何嘉南陪我去吧,他們倆比較熟。”她說完,急匆匆就想走。

“哎哎哎,彆說我沒提醒你,你把人家書包也送過去吧,比較名正言順些。”

“哦哦,對!”袁雅維來到後排唐曄的坐位上,一邊幫他收拾東西一邊心裡甜絲絲的。他的字真好看!他的筆袋好好看呀,書包收拾得好整齊,還有淡淡的香味,真好聞。這藍黑色的書包好好看啊,這什麼牌子的?設計得真好,回頭問問他在哪買的,好想要一個同款不同顏色的。

“啊,要快點了,要不何嘉南走了。”袁雅維剛背上唐曄的書包衝出教室門,迎麵撞上一個高高的男生。“何嘉南?”

“剛才一下課,鄭風一見到我就告訴我你們體育課的事了。”何嘉南也看清是她,壓低聲音說。

鄭風在前些天何嘉南的生日派對上認識了唐曄。他四班的,所以剛才親眼目睹了整件事,但一個學生還能做啥,隻好一下課就趕緊過來悄悄告訴他們的大佬何嘉南,讓他拿主意。

“那太好了。我現在想去看看他,你知道他家住哪嗎?”朋友多就是好。

“隻知道大概方向,離東湖公園很近,之前說去但一直沒去成,我發資訊問了他但好幾分鐘了他都沒回複,我剛剛又叫何柏文去問了他哥。”

袁雅維記起何柏文和唐曄的哥哥也剛好是知行的同班同學。她忙說,“太好了,那我們先去拿單車吧。”

當他們倆按照何柏文回複的資訊,找到唐曄家所在的樓盤時,著實嚇了一跳:高大的深色門麵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塊鎏金的畫,分彆位於入口的左右兩側。左邊的門牌上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仙鶴,高雅地挺立,彷彿正在向著天空展翅飛翔。而右邊的門牌上則刻畫著一棵古老的鬆樹,其枝乾彎曲有力,樹皮上的紋理彷彿記錄著歲月的痕跡。

走進大堂,淡淡的木質香氛彌漫在空氣中,寬敞的空間裡,光線透過精美的吊燈,營造出一種寧靜而高雅的氛圍。玫瑰金的裝飾條、華麗的壁畫,以及每一件傢俱的擺放,都彰顯著開發商對品質的極致追求。兩人相視,都在對方眼裡讀到驚訝。

深色大理石前台那兒等候著的兩位笑得很溫柔的小姐姐,有禮貌向他們問:“你們好,請問找哪位?”

“呃,你們這裡有戶人家姓唐的嗎?”何嘉南猶豫了一下。

“是的,請您兩位在這裡登記一下,方便我們向住戶通報,非常感謝。”小姐姐們微笑著說。

他們倆摸出羊城通學生卡遞了過去。

小姐姐們看了一下就有禮貌地問,省實中學,是唐曄公子的同學嗎?他們連連點頭。小姐姐微笑地把羊城通還給了他們,把他們領到電梯前。剛好這時候,有位中年伯伯也大踏步走了進來,並未登記就直接走到電梯前麵。前台小姐姐熱情的向他打招呼:“方總您好!”並向他介紹到:“這是何公子和袁小姐,他們是三少爺學校裡的同學。”

“哦,你們好。這樣,那我帶他們上去就行了,交給我吧。”這位“什麼總”眉頭緊鎖,但也有禮貌的向他們點了點頭。

他們倆也回了個禮,跟著他一起進了電梯。中年大叔按下了18樓,電梯安靜平穩的執行了起來。

“他們家是不是做大生意的?住得這麼豪華。”袁雅維小聲在何嘉南耳邊說道。

“應該是,有錢人。你不看我生日時他出手就送我一個ipad,當時嚇死我了。”

出了電梯就到了樓梯間。沒想到外表看上去這麼大的一棟大樓,上來竟然是一梯一戶。大叔一邊按響了門鈴,一邊在右手邊的櫃子裡拿出三雙拖鞋,優雅的攤手請他們坐在椅子上換拖鞋。

“請問您是唐曄的爸爸嗎?”看他的風度舉止,與唐曄很像,袁婭維就好奇地問道。

“不是。我姓方,是他爺爺的助手,看著他長大。冒昧問問,你是袁處長的千金吧。”大叔微笑著不著痕跡地打量一下袁雅維。

“嗯是呀,請問您怎麼知道的?您認識我爸爸?”

“老夥計嘍!令尊年輕時就是美男子,你與令尊眉眼很像。向他問問方源,他就知道了。”方源笑咪咪地說。

這時裡麵的人已經把門開啟了。“這邊請進。”方源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率先邁進門,一邊著急地問開門的身材高大的中年阿姨:“人呢?”

那阿姨回答:“十一點半回到了,全身濕的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冷得一直在顫抖。放了熱水給他泡澡呢。”

方源又問:“他的腰不是前天晚上才受傷了嗎?能碰水?”

“醫生說腰那兒問題不大,可以洗澡。那您說不泡熱水能咋樣啊,用暖風機吹他又乾得嗆到他咳嗽,空調又很難一下子升溫……都不知是些什麼人!把他弄成那樣!”阿姨憤憤的說。“麻煩您先招呼著同學,我正在煮薑湯水呢!”

方源皺著的眉頭稍舒展一些,連忙招呼著何嘉南和袁雅維進去客廳坐。

看來家長很心疼很生氣,但沒有遷怒自己。袁雅維心想。

饒是剛才已經見識過了這棟大樓的大堂和奢華低調的電梯,他倆也為這個住宅的空間和麵積給小震撼了一下。複式鏤空的大廳,麵積相比教室隻大不小,其中三麵各有一個長條寬闊的沙發,一看見就有讓人想躺上去打滾的衝動。冬日正午的暖陽把客廳落地玻璃窗外的陽台上種著的巨大的綠掌的影子投進屋裡,給偏冷色的大廳添了些許動感。有個人正站在落地大玻窗前,迎著光看向外麵。

袁婭維看清了那個女孩,不由叫道,“張宇,你怎麼還在這兒?”

客廳中間的高個子女孩轉過臉,果然是剛才扶著唐曄離開學校的張宇。

“誰呀?”何嘉南小聲問她。

“就是那個叫張宇的轉學生唄,四班的。剛才就是她帶唐曄走的。”袁婭維也小聲回答他。

“你們倆怎麼會來?”這個叫張宇的女生,高亢聲音裡帶著嘲弄,就像看穿她是帶著什麼目的一樣。

袁婭維有點討厭她的語氣,“我們為啥不能來呀,我們是他的同班同學,來看看他!”

張宇沒有說話,隻是好像洞息了一切似的,對她笑了笑。

“想必您就是張家小姐吧。您好,我是老唐總的助理方源,以前也曾有幸見過家祖和令堂。”

“方總助,久聞大名。”張宇傲然應道。

啥?他們家的父母輩就認識了?慘了慘了要被偷家了……某小女生有點著急。

阿姨端了一個托盤,托著兩個裝著溫開水的玻璃杯放在他們麵前說,“請坐,喝點水。兩位還沒吃午飯吧,小朋友吃飯前喝飲料對身體不好,阿姨我自作主張為兩位倒了溫水。請稍等一下,小曄少爺很快出來。”

少爺?這稱呼好像古裝劇呀,袁雅維覺得有點好笑,“原來您不是唐曄的媽媽?”

“哈哈,這怎麼敢!我是照顧他們兩兄弟的保姆。”阿姨笑著進去了。

斜對麵的張宇看著他們,又擺出那種“我知道一切但就是不告訴你的神情”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唐曄是誰吧?”

“他是誰我們自己會問他,不用你多事!”袁雅維真心不喜歡這女的!

方總看穿了袁處長家這可愛小千金的心思,也不說破,笑了笑說,“同學們,請問有什麼忌口的嗎?我點個餐。”

“不用不用,我們看看他就走。”袁雅維客氣道。

“辛苦你們飯都沒吃就跑過來。沒事,大家都要吃的,少爺突然回來,阿姨要伺候他,來不及準備東西,失禮了。”

他再次詢問了他們的口味,在手機上快速下了單,就合上手機,坐到第三麵沙發上:“對了,請問一下幾位同學,剛才上課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袁雅維見張宇沒動嘴的意思,何嘉南又是聽人轉述的不好開口,她正想說話,忽然聽到右手邊的走廊裡有人叫著他們名字:“何嘉南,袁雅維,你們來了?”

他們倆站了起來,看向聲音的方向。

唐曄從燈光稍暗的走廊裡慢慢走出來。隻見他穿著紫色的厚晨袍,裡麵是一套白色交領的中式睡衣,左手在身後扶著腰,走路略有點拐。可能是剛泡完澡、頭發剛吹過的緣故,平時長長的發蔭梳到後麵,露出雪白光潔的額頭,一雙眼角略下垂的深邃的大眼睛更顯得明亮,臉蛋卻難得一見的紅撲撲,嘴唇也鮮亮潤澤。

阿姨追在他身後:“我給你把衣服係好。”

唐曄略有點不耐煩地甩甩手,“好熱,不要。”聲音慵懶。

“仔細又踩到帶子摔了。”塊頭兒略大的阿姨也很堅持,差點沒把瘦削的唐曄攔腰抱住,唐曄很生氣地瞪了她一眼,最終他們倆還是相互妥協——阿姨讓他敞著晨袍前麵,但幫他把帶子在身後係成短短的蝴蝶結。

“方伯伯。”

方源早已站起,向自家小少爺問道,“您現在覺得怎樣了?”

“好多了,不冷了。”

“腰上的傷還很疼吧?”

“泡完熱水後有點。沒事,緩一會兒。”他徑自走到大廳中間挨在沙發上,又招呼自己兩位好友坐下。

阿姨又轉頭從裡麵端出一小碗薑水,一邊走一邊輕輕翻攪著降溫,等到溫度適合就遞給唐曄。

唐曄盯著碗,嫌棄地皺了皺眉,接過放到一邊。

阿姨還想勸說,方源向她擺擺手讓她先離開。阿姨嘟嘟囔囔的進了廚房。

方源又問:“您剛纔在學校裡發生什麼事,能詳細說說嗎?”

唐曄把事情的起因說了一遍,“……後來我解釋了,腰疼彎不下去,她就以為我撒謊,就拿起水衝過來淋我了。”他捏著懷裡的抱枕,平靜地訴說著,“今天我才第一次見到她,她問什麼,我也好好跟她解釋了,但就像我踩到她尾巴似的一直針對我。”但話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委屈似的,音調往上飄著。

“對了,今早她看到你遲到了又不晨跑,那時她就已經在問我們班的人知不知道你是誰了?其實她發問那時,我已經告訴過她你免修體育,讓她問你們馮老師。不過她看起來就是不太相信的樣子。我本來說想課間告訴你一下讓你提防著,結果這幾個課間在忙,就把這事忘了……”何嘉南看他弄成這樣,覺得慚愧,都是自己沒重視這件事的原因。

唐曄對他擺擺手說,“不關你的事,該來的總會來,你提醒也沒用。她作為任課老師,上課時讓人叫我去操場其實也無可厚非。但是,我最恨的就是她一開始就抓兩個班的同學去跑步、跑到我來為止,用這樣的方式威脅我!”

“她這麼做當然不對,但你打算怎麼辦呀?我聽說——隻是聽說哈,她似乎很有背景。”袁雅維很擔心他萬一得罪老師,被迫轉學什麼的。

“她的親叔叔是教育局的官員。”張宇在一旁補充道,看起來不置可否、一點兒也沒為唐曄擔心。

“我爸和高教廳的人比較熟,和教育局的不一定有交情,不知是否能幫上忙。”何嘉南也很擔心,沒留意方源深深看了他一眼。

“……”唐曄似乎坐得不太舒服,調整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說著。

這時門鈴響起,阿姨從廚房裡小跑出去開門,原來是餐品送到。阿姨和頭戴白色廚師帽、身穿乾淨整潔的黑色製服的送餐員一起把餐品從送餐車裡拿了出來,一盤一盤擺好在位於大廳後麵餐廳裡的八人長餐桌上,再從廚房裡拿出配套的餐具擺放整齊,才招呼他們四人過來吃飯。

唐曄帶同學們到飯廳,張宇緊跟在他身邊,又毫不客氣先在他左手邊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來,絲毫不扭捏。

唐曄又笑著招呼,“你倆快過來呀,沒吃飯就專門跑來,餓壞了吧。”他指了指自己對麵和張宇對麵的兩個位置說,“坐這兒呀!”

何嘉南前幾周知道袁雅維對唐曄的意思,便自然地拉開張宇對麵的椅子坐下來。

袁雅維微紅著臉,坐到自己的男神對麵。

隻見剛才送餐車上送來的並不是一般的塑料外賣盒,餐桌上是一個個木製的深色餐盒,開啟餐盒蓋子,食物好好地被安放在餐盒裡的白色鑲兩條細金邊的薄瓷盤子上。

袁雅維留意到白瓷盤子的邊緣有兩個低調的暗紋字樣,唐宴,她順口調笑說,“唐宴?這酒家不會是你家開的吧?”唐曄笑笑不說話,反而是張宇故作神秘地說,“對呀,你去報他名字還能給你打到骨折呢!”

何嘉南哈哈大笑,袁雅維卻瞪了自己好友一眼,氣惱連何嘉南也背叛自己,對那女人笑。

食盒全部被開啟,有一隻白切雞、一條清蒸桂花魚、一份百合炒蝦仁、一份白灼蘆筍,再加上每人一盅黃芪燉乳鴿湯。隻見白切雞皮黃肉白,魚肉蒸得恰到好處、開啟時還冒著蒸氣,蝦仁個頭大、晶瑩剔透,而蘆筍翠綠鮮嫩。雖說菜品是不久前剛點的,但精緻程度不下於高檔酒樓,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幾個同學折騰到快一點,還真是餓了,他們大口喝著湯,吃著湯裡的乳鴿肉。孩子們一邊在吃,方源拿了個碗站在唐曄身邊,夾了一塊魚腹,彎腰仔細挑著上麵的刺。

唐曄小口喝完湯,卻並不吃湯料,他看著桌上的幾樣菜品,一邊用公筷漫不經心挑起一根蘆筍放進碗裡,一邊皺眉說:“怎麼今天沒有水蛋?”

“您最近累著,要多吃肉補一下。”方源說,“雞肉和蝦仁您都嚼得動,先吃著,魚刺馬上挑好了。”

“嘖,方總,您又是這樣子搞!”阿姨出來收走湯碗一邊說,“他都十幾歲了,還當他幾歲咩!有你們這樣養小孩的!人家五六歲的都會自己吃魚了,你們這樣搞,他以後出去沒人照顧還怎麼活得下去!”

唐曄聽阿姨這麼一說,輕輕推開方伯伯拿筷子的手,賭氣地說,“我不吃魚!”

但他們的注意力很快被彆的吸引住了——就在阿姨說五六歲小孩都會自己吃魚時,大門開了,兩個高瘦的男生從玄關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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