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鴞尊女嬌 第277章 衛草兒還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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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冰肌山寒風的凜冽,試圖澆滅胸腔裡,那一團焚身的烈火。

然而,子妍那痛苦,又帶著一絲奇異滿足的呻吟,如同無形的鉤子,依舊不斷地,鑽進他的耳朵,狠狠地撕扯著他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短短幾息,身後的掙紮和呻吟,似乎平息了一些。

十二弟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大哥…衣…衣服攏不上了…子妍姐…好像…又昏過去了…”

子昭的身體依舊僵硬如鐵。他沒有立刻回頭,而是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

眼底翻湧的驚濤駭浪,被他用巨大的意誌力強行壓下,重新覆蓋上冰冷堅硬的寒冰。

他轉過身,目光刻意避開了子妍裸露的肩頸,隻落在她灰敗的臉上,和眉心那幾乎消失的金線上。

他大步上前,一言不發地,脫下自己身上那一件,早已被血汙和泥濘浸透、同樣破爛不堪的外袍。

動作有些粗暴,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冰冷。

然後,他用那隻完好的左手,極其笨拙、卻又異常小心地,將袍子裹在子妍身上,儘量遮掩住那一片刺目的雪白。

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滾燙的肌膚,如同被火炭燙到般,猛地一縮,隨即又強行按捺住,將袍子裹緊。

“走!”他再次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石摩擦,比冰肌山的寒風更加刺骨。

他不再看任何人,徑直朝著犀尾河穀,那冰雪覆蓋的入口走去,背影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憊。

十二弟連忙背起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子妍,跟了上去。

玄羿沉默地走在最後,看著子昭那僵硬而決絕的背影,深褐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解讀的複雜光芒。

犀尾河穀的寒風,如同裹挾著冰刀的洪流,無情地切割著裸露的麵板。

積雪在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消耗著所剩無幾的體力。

地勢越來越陡峭,兩側是覆蓋著厚厚冰層的黑色峭壁,反射著死寂的寒光。

子妍在昏迷中依舊不安穩,在十二弟背上,發出斷斷續續的痛苦呻吟。

子昭走在最前方,沉默地劈砍著擋路的冰棱,和低垂的、掛滿冰淩的枯枝。

他焦黑的右臂,完全無法用力,每一次揮動左手的短刃,都牽動著右臂的劇痛,冷汗浸透了他破爛的內衫,又在寒風中迅速凝結成冰渣。

終於,在轉過一道,被巨大冰瀑半掩的隘口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

寒風彷彿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在外。

一個小小的山穀盆地,出現在眼前。這裡的氣溫,竟比外麵高了不少,雖然依舊寒冷,卻不再有那種刺骨的冰刀感。

更令人驚異的是,穀底並非一片死寂的冰雪,反而覆蓋著一層奇異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白色苔蘚。

苔蘚之上,生長著一些低矮的、形態奇特的耐寒植物,葉片深綠厚實,帶著一種頑強的生機。

幾個人同時看到了,河穀之上的山巔上,一棵淡紅色的大樹,在風中搖曳。

非常顯眼,它如同一個獨行特立的仙子,屹立於萬物枯黃的山頭,那一抹紅,猶其神奇。

“神樹!”玄羿驚叫道

它的樹乾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近乎金屬質感的暗金色。樹皮並非尋常的粗糙,反而光滑得如同精心打磨過,最奇特的是它的枝葉——並非綠色,而是一種近乎半透明的淡紅色!

猶如一抹彩霞,飄在山頭上。

細看過去,它枝條舒展,如同凝固的紅冰晶,又像是某種生靈的骸骨!

子昭呆了!

雖然之前,自己常來,給它澆灌,從來沒有在這冰肌山腳的穀底,仰視過它。

今日看他,確如嬰孩的骨胳一般!才長成這樣的?還是之前沒發現?

子昭又細看過去。

它以一種奇異的、蘊含著某種韻律的姿態,伸向灰濛濛的天空。

像是在做某種祈禱。

淡紅色的葉片密密地掛在枝頭,每一片都薄如蟬翼,散發著柔和而溫潤的微光。

整棵樹冠,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如同月華般朦朧的光暈之中,靜謐、神秘,帶著一種非人間的聖潔與……難以言喻的悲傷。

它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彷彿已經在此等候在那裡多時,它散發出的氣息,溫和卻又浩瀚,帶著一種安撫靈魂的力量,讓一路奔逃、飽受恐懼和痛苦折磨的三人,心神不由自主地為之一振。

“神樹…”玄羿虛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絲瞭然,“…果然……”

子昭仰著頭,望著那棵散發著冰紅微光的大樹,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沉重如山的愧疚,深埋心底的痛楚,還有一絲…近乎孺慕的悲傷。

姑姑臨終的囑托,那三年三個月又三天風霜雨雪的守護,所有沉重的過往,似乎都凝聚在這顆沉默的樹中。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平靜、如同冰晶碰撞般的聲音,從神樹旁一塊巨大的、覆蓋著白色苔蘚的岩石後傳來:

“何人擅闖三神禁地?”

隨著話音,一個身影緩緩走出。

衛草兒嗎?

子昭的心,猛地一緊!

相貌未變,神韻不同了。

她穿著一身素淨得似雪的麻布長袍,樣式古樸簡單,寬大的袍袖,在穀地微寒的氣流中輕輕拂動。

她的頭發是極其罕見的霜白色,一絲不苟地在腦後,挽成一個簡單的髻,隻用一根枯藤固定住。

她的麵容比之前清臒多了,也好看多了。

膚色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五官線條充盈著冷峻,如同冰肌山上的岩石雕刻而成。

多年不見,她的心底,沒起任何波瀾。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深不見底,彷彿蘊含著亙古的寒冰,如此平靜地,掃視著闖入穀中的這一撥人!

她的目光,在昏迷的子妍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在子昭焦黑的右臂上掠過,最後定格在他的臉上。

“又聚攏了!”她依然麵色如霜!

“她,要死了!”子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和遲疑。

眼前女子的氣質太過清冷疏離,與記憶中的那個“手不離蛤蟆的衛草兒”相去甚遠。

衛草兒沒有回應他,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落在子昭臉上,那平靜無波的瞳孔深處,似乎有什麼極其細微的東西,波動了一下,快得讓人抓不住。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子昭?多少年了?”

“哦,八年二個月。”子昭沉聲應道,。

“有這,夠了。”她的嘴角向上咧了一下。

十二弟將背上的子妍,小心翼翼地放下來,讓她倚靠在一塊相對乾淨的岩石旁,用袍子裹緊。

“她中劇毒,放眼大荒,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除了衛家……”

他沒有提那個埋骨於此的孩子,也沒有提她遠遠超過三年的守護。

衛草兒的目光,終於完全落在了子妍的身上。

她緩步走上前,動作輕盈得如同沒有重量。

她沒有像玄羿那樣搭脈,隻是伸出兩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極其自然地拂開子妍額前,被汗水浸濕的亂發,指尖輕輕點在她眉心,那幾乎消失的金線上。

嗡…

一聲極其微弱、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輕鳴聲響起。

衛草兒指尖觸及的地方,那黯淡的金線,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衛草兒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收回手指,目光掃過子妍脖頸和手腕上,猙獰的紫黑毒紋,又落在她唇邊殘留的、一絲極其微弱的碧玉哨的幽光上。

“野鴨七配散,極致陰毒,蝕骨腐心。”

她的聲音平靜地陳述,當然是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又被‘魂引’強行灌入神隕怨戾,如同火上澆油,更添怨毒,深入骨髓,侵染魂魄。”

她的目光轉向玄羿,“鎖魂術?倒是果決,可惜…杯水車薪,靈樞已廢,迴天乏術。”

玄羿靠在岩石上,艱難地喘息著,嘴角再次溢位鮮血,無力反駁,眼神黯淡。

衛草兒的目光,最後回到子昭臉上,那琥珀色的瞳孔,如同冰封的湖麵:“你想救她?”

“是!”子昭的回答斬釘截鐵,眼神帶著孤注一擲的懇求,“求草兒援手!”

衛草兒明顯一愣顯,沉默了片刻,臉上一抹苦澀閃過。

清冷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子昭的靈魂,看到了他深藏的、不願言說的秘密。

她的視線,似乎不經意地掃過神樹旁不遠處,那個被厚厚的白色苔蘚覆蓋、微微隆起的小小土丘——那裡,埋葬著姑姑夭折的孩子。

正是她,替子昭,守護了三年三個月又三天的物件。

不然呢?

那子昭整天價不見蹤影,姑姑的囑咐,誰來完成。

“救她?”衛草兒的聲音如同冰淩墜地,清晰而冰冷,“難如登天。首先需解藥超過四十味,每一味皆為天地奇珍,可遇而不可求。”

她的話語如同冰水,澆滅了十二弟眼中,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也讓子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你也說超過四十味?”子昭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嘶啞。

“在那暗河時,都是這麼說。我們還弄到了億年石筍汗,水晶蛤蟆衣!”

“不錯。”衛草兒微微頷首,目光投向神樹淡紅色的枝葉,“還有兩味,更加珍稀,此地倒有。”

她緩步走到神樹下,伸出蒼白的手指,在樹乾虯結的根部,一處微微凹陷的地方,輕輕拂過。

那裡凝結著幾滴,如同露珠一般、散發著微弱寒氣的液體。

“此乃源自魚鳧古國精髓,生於地脈極陰交彙之處,經神樹根須汲取、淨化、凝結而成,名曰‘蠶叢泉’,可滌蕩臟腑沉屙,壓製怨戾。”

她用一枚小小的玉瓶,極其小心地,將那幾滴晶瑩的液體接住。

接著,她走到神樹背陰的一麵,那裡生長著一種奇特的、近乎透明的菌類,薄如蟬翼,貼在光滑的暗金色樹乾上,如同樹皮的一部分,若不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衛草兒用一柄小小的玉刀,極其輕柔地,刮下薄薄一層類似細粉狀的東西。

“此為‘魚鳧霜’,生於神樹之身,汲冰肌寒氣與神樹靈韻而生,性極寒,可凍結血脈中肆虐的毒火,暫保心脈不毀。”

她將玉瓶和那層薄如蟬翼的菌粉,遞到子昭麵前:“先用蠶叢泉,魚鳧霜”。

此二物,可暫時壓製她體內毒煞怨戾三日,護住最後一點心脈生機。三日內,若不能集齊另外四十五味奇藥…神仙難救。”

三日!四十五味天地奇珍!

這希望渺茫得近乎殘酷!

子昭接過那冰涼的玉瓶,和薄如無物的菌粉,隻覺得重逾千斤。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撬開子妍緊閉的牙關,將那一層冰冷刺骨的“魚鳧霜”覆在她的舌下。

又極其輕柔地托起她的頭,將玉瓶裡那幾滴散發著寒氣的“蠶叢泉”,緩緩滴入她的口中。

冰寒的氣息,一瞬間在子妍的口中,彌漫開來。

她痛苦緊蹙的眉頭,似乎微微舒展了一絲,滾燙的體溫,似乎也降下去了一點點,雖然依舊高燒,但那種瀕死的狂亂氣息,確實被暫時壓製了下去。

看著子妍呼吸似乎平穩了一瞬,子昭緊繃的心絃,終於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鬆動。

巨大的疲憊和右臂鑽心的劇痛,如同潮水一般襲來。

他靠著子妍倚靠的那一塊岩石,緩緩滑坐下來,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意識迅速地沉入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拂開子妍額前,再次被汗水沾濕的發絲。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肌膚的刹那——

篤…篤…篤…

一陣極其輕微、緩慢、卻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清晰地傳入穀地!

腳步聲很奇特,彷彿踏在堅冰之上,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時間的節點上。

它從山穀更深處、神樹後方,那一條被冰雪覆蓋的隱秘小徑傳來,目標明確地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靠近。

這腳步聲,一瞬間也驚醒了昏昏沉沉的玄羿!他猛地抬頭,深褐色的眼眸裡,充滿了警惕!

剛剛被蠶叢霜和魚鳧泉的寒氣,刺激得意識稍微回籠的子妍,在昏迷的深淵邊緣,也隱約捕捉到了這奇異的、如同冰層碎裂般的腳步聲。

篤…篤…篤…

那聲音越來越近,帶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一種…彷彿在記憶深處,被封存了很久很久的…守護者的足音…

是誰?

孩子…。那個神秘人?

子妍殘存的意識,在冰冷的藥力和高熱的迷霧中掙紮,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沉入水底的石頭,

緩緩浮現: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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