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之鱗 第48章 微弱依賴
冰冷的虛空。骸骨魔龍緩慢扇動骨翼，載著背上的身影前行。它眼窩中的暗金光點麻木空洞，隻有對結晶的絕對服從。
卡拉斯盤坐魔龍脊背。星輝之軀的裂痕被暗金陰影覆蓋，卻依舊深刻醜陋。胸口混沌結晶平穩搏動，每次收縮都擴散冰冷的麻痹感。力量厚重粘稠，帶著侵蝕骨髓的寒意。
這力量讓他掌控了魔龍，卻也像無形寒冰，將他與過去、與暗爪隔絕。
他看向側後方。暗爪扇動殘破雙翼跟在後麵，動作遲滯痛苦。左翼左肢被暗金冰晶覆蓋，每次扇動都傳來撕裂痛楚。右翼幽綠燈紋黯淡閃爍，異常吃力。
更讓卡拉斯心沉的，是暗爪傳遞來的意念——巨大的疲憊，難以言喻的疏離感。它在畏懼。畏懼魔龍背上那個冰冷身影，畏懼他胸口的結晶，畏懼那股讓它窒息的力量。甚至有一絲被俯視的敬畏。
這疏離感比靈魂裂痕更讓卡拉斯窒息。
就在這時，一聲壓抑的痛苦嘶鳴從暗爪喉中擠出，通過靈魂連結刺入卡拉斯意識！
暗爪左翼與軀乾連線處，幾片厚重冰晶崩裂脫落！露出深可見骨的潰爛傷口！傷口深處翻湧著粘稠汙濁的暗金能量，正瘋狂侵蝕四周血肉！每一次侵蝕都伴隨劇烈能量衝突，暗金冰晶被催生增厚又崩裂，形成惡性迴圈！
汙濁暗金與幽綠燈塵在傷口深處激烈衝突，爆發出能量火花和湮滅聲響！
暗爪身軀猛弓，發出淒厲慘嚎！右翼瘋狂扇動試圖穩住身形，但左翼劇痛失控讓它如同斷翅飛鳥，在虛空翻滾抽搐！
靈魂連結傳來被緩慢溶解、被強行同化的極致痛苦！
汙染失控！
“暗爪！”卡拉斯意念帶著冰冷急迫在連結中炸響。他下意識要催動混沌結晶鎮壓暴亂——就像鎮壓魔龍那樣。
但暗爪靈魂深處傳來的對被烙印和力量支配的恐懼與排斥感，如同冰水澆在他心頭。
強行鎮壓？用這令它恐懼的力量？那隻會斬斷最後聯係，甚至加速崩潰！
不能！
卡拉斯強行中斷湧動力量。星輝之軀冰冷外殼下，一股源自礦坑深處、早已冰封的焦灼如岩漿衝破冰層！
怎麼辦？！
他冰冷視線瘋狂掃視。骸骨魔龍？隻有混亂汙染。虛空？死寂一片。
星塵！需要純淨星塵之力中和壓製汙染！可哪裡還有？
等等！
卡拉斯目光定格在魔龍骨軀縫隙中！在之前挖出星塵結晶的肩胛骨後方，破碎晶骨和熔岩夾縫深處，似乎殘留著幾縷極其微弱、幾乎被汙染覆蓋的星塵碎屑！
那是之前挖掘時殘留、尚未完全湮滅的殘渣！
微乎其微！但這是唯一希望！
卡拉斯不再猶豫。他猛地站起，冰冷意誌轟入魔龍核心：“停！穩住！”
魔龍身軀一頓，骨翼停滯，僵硬懸浮。
卡拉斯一步踏出，星輝之軀劃過暗金殘影，出現在魔龍肩胛骨後方傷口附近。
他無視腥腐氣息，視線鎖定那幾縷被汙濁能量包裹、頑強閃爍微光的星塵碎屑。
太微弱！被汙染層層包裹！混沌結晶對這些碎屑充滿排斥和毀滅欲，無法直接引動！
隻有一個辦法！
卡拉斯猛地伸手，覆蓋暗金陰影的冰冷手掌狠狠插向殘留星塵碎屑的骨肉縫隙！
手掌接觸瞬間，汙濁汙染能量被啟用，爆發出強烈排斥和腐蝕！星輝手掌發出刺耳聲響，暗金陰影劇烈波動！劇痛順手臂蔓延！胸口結晶劇烈搏動，冰冷力量試圖湧出反擊！
卡拉斯死死咬牙，用意誌壓製結晶衝動！他忍受手臂被腐蝕的劇痛，指尖強行撥開粘稠汙染，在汙穢中觸碰那幾縷微弱堅韌的星塵碎屑！
指尖觸及碎屑瞬間，一股微弱純淨的脈動順著指尖傳來！是礦坑深處，是星塵之心，是生命最初的共鳴！
他強忍結晶排斥和汙染反噬，將體內殘存最後一絲不屬於混沌、源自靈魂深處尚未磨滅的引導意誌，凝聚成最纖細一縷，小心翼翼注入星塵碎屑！
不是命令！不是鎮壓！而是如同礦坑深處第一次喚醒星塵礦脈那樣——傾聽、共鳴、引導！
微弱星塵碎屑在他意誌觸碰下，如同被喚醒的火種，艱難頑強地亮起一絲微光！純淨脆弱，在汙濁包圍下如風中之燭。
“暗爪！”卡拉斯意念不再冰冷，帶著近乎嘶啞的急迫，通過靈魂連結將這股微弱星塵共鳴頻率和坐標拋向痛苦翻滾的暗爪，“傷口！引過去！像在礦坑那樣！共鳴它！”
劇痛中暗爪意識幾乎被撕裂。但卡拉斯意念和那股微弱熟悉的星塵共鳴頻率，如同黑暗中光點刺穿混亂痛苦！
礦坑…共鳴…那是力量最初源頭！是和卡拉斯最原始純粹的羈絆！
求生本能壓過一切！暗爪龍睛猛轉向魔龍肩胛骨方向！它能“聽”到那微弱純淨、帶著卡拉斯意誌的星塵脈動！
混合痛苦與決絕的低吼。暗爪強行穩住翻滾身軀，將殘存所有意念不再用於壓製傷口，而是不顧一切笨拙引動傷口深處僅存的一絲幽綠燈塵之力，試圖感受應和遠處微弱共鳴！
一次…失敗！汙濁暗金瘋狂反撲！
兩次…幽綠光芒在汙濁中艱難閃爍，又被吞沒！
第三次！
就在暗爪幾乎絕望瞬間，它傷口深處那點幽綠燈塵之力，終於極其微弱卻清晰震顫了一下！頻率與卡拉斯引導的星塵碎屑產生瞬間同步！
共鳴建立！
暗爪左翼傷口深處，翻湧汙濁暗金能量如同投入滾油的寒冰，瞬間爆發劇烈衝突！
純淨幽綠燈塵之力在共鳴加持下，雖然微弱卻如同獲得強援，爆發出前所未有淨化意誌！它不再被動防禦，而是如同燎原星火主動撲向汙濁暗金汙染！
汙濁暗金被幽綠星火灼燒淨化！暗金冰晶發出刺耳碎裂聲，大塊崩落！傷口深處翻湧汙濁能量如同遇到剋星，瘋狂退縮蒸發！劇烈衝突帶來更猛烈痛苦，但這一次痛苦中伴隨著汙穢被剝離的奇異感覺！
卡拉斯指尖引導的星塵碎屑，在完成跨越虛空的共鳴引導後，光芒瞬間黯淡到極致，“噗”地化為飛灰湮滅。
他猛地抽回手。星輝手掌上暗金陰影劇烈波動，接觸位置留下焦黑灼痕，劇痛依舊。但這一切無關緊要。
他冰冷視線死死鎖定虛空中停止翻滾、劇烈喘息的暗爪。
暗爪左翼恐怖潰爛傷口處，汙濁暗金能量被暫時逼退淨化大半！深可見骨創口暴露，邊緣鱗片血肉雖依舊被汙染侵蝕發黑，但翻湧的不再是汙濁暗金，而是相對“乾淨”的暗紅汙染和自身血液。
最關鍵的是傷口深處，純淨幽綠燈塵之力如同新生嫩芽，在淨化後區域頑強搏動，艱難抵禦殘留汙染侵蝕。雖然依舊觸目驚心，但失控爆發被強行遏製！致命同化溶解感消失了！
暗爪巨大頭顱抬起，幽綠龍睛望向魔龍脊背上的卡拉斯。
眼神中疲憊依舊，劇痛未消，但先前濃得化不開的敬畏與疏離，在剛才那場跨越虛空、生死一線的星塵共鳴中被狠狠撕開一道口子！
取而代之的是劫後餘生的茫然，一絲難以置信的震動，以及…一絲被微弱熟悉共鳴喚醒的、深埋恐懼與力量差距之下的微弱依賴。
它還記得。記得礦坑深處，那個傷痕累累騎士如何笨拙引導它第一次引動星塵力量。剛才微弱共鳴，與那一刻何其相似！
卡拉斯冰冷目光與暗爪幽綠龍睛在虛空交彙。
沒有言語，沒有意念傳遞。骸骨魔龍巨大骨翼再次緩緩扇動，載著沉默主人朝未知前行。
暗爪掙紮扇動雙翼跟上，左翼傷口依舊猙獰，動作依舊痛苦，但傳遞來的意念中，那層冰冷隔閡已然鬆動。
虛空中，死寂被打破，隻剩骨翼拍擊和幼龍壓抑痛楚的喘息。冰冷混沌之下，一縷名為“羈絆”的星塵微光，在絕望深淵邊緣艱難重新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