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幕時分,愛已成殤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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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搶救紅燈終於熄滅。
醫生疲憊地走出來,用英語告訴她,刀傷很深,失血過多,但萬幸冇有傷及主要臟器,命暫時保住了,需要送重症監護室觀察。
莫曉渾身脫力,順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上,捂著臉,劫後餘生的嗚咽從指縫中壓抑地漏出。
不知過了多久,ICU厚重的門開了一條縫。
護士允許短暫探視。莫曉胡亂抹了把臉,腳步虛浮地走進去。
病床上,褚鄴剛從麻醉中甦醒,臉色依舊慘白,氧氣麵罩下呼吸微弱。
他費力地轉動眼珠,似乎在尋找什麼,目光最終落在門口。
就在那一刻,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帶著室外的寒氣。
是顧淮安。
他呼吸急促,額發被汗水浸濕貼在額角,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
他深邃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病床邊那個渾身是血,臉上淚痕未乾的莫曉。
曉曉!
顧淮安的聲音低沉而緊繃,帶著不容錯辨的心疼和急切。
他大步上前,冇有絲毫猶豫,張開雙臂,將那個微微發抖的身體緊緊擁入懷中。
他的懷抱溫暖而堅實,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彷彿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冰冷和血腥。
彆怕,我來了。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一隻手緊緊環住她的肩背,另一隻手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動作充滿了保護欲。
莫曉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徹底斷裂,彷彿找到了唯一安全的港灣,所有的恐懼、後怕、委屈瞬間決堤。
她像個受儘驚嚇終於找到庇護的孩子,將臉深深埋進顧淮安的胸膛,瘦弱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壓抑的哭聲終於變成了崩潰的宣泄。
褚鄴躺在冰冷的病床上,隔著模糊的氧氣麵罩,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的目光,從顧淮安進門時急切尋找莫曉的眼神,落到他毫不猶豫張開的雙臂,再落到他緊緊擁抱著她的姿態。
最後,定格在莫曉那全然依賴、彷彿抓住救命稻草般埋在他懷裡哭泣的側臉。
病房裡儀器的滴答聲,莫曉壓抑的哭聲,都變得遙遠模糊。
隻有眼前這幅畫麵,清晰地烙印在他心上,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進他早已空洞的心底。
原來是這樣。
顧淮安可以為了她,拋下國內所有重要的工作。
冇有一句解釋,冇有一絲猶豫,跨越萬裡,風塵仆仆地趕來,隻為在她最恐懼無助的時刻,給她一個無需言語的、踏實的擁抱。
他做的,從來不是像自己這樣偷偷摸摸的保護,或事後的贖罪。
他做的是在她需要時,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成為她可以依靠的、不讓她掉一滴眼淚的港灣。
而自己呢
所謂的跟著、解決麻煩,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延續著糾纏。
他給她的,從來隻有驚嚇、負擔和痛苦的回憶。
連這一次的擋刀,帶來的也是更深的恐懼和眼淚。
一絲極淡、極苦的笑意,在褚鄴蒼白的唇邊漾開,隨即消逝無蹤,快得像從未出現過。
眼底那點殘存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執念,在這一刻,如同風中殘燭,被這幅畫麵帶來的巨大沖擊徹底撲滅,隻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燼。
他緩緩地、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氧氣麵罩下,他的呼吸似乎更加微弱了。
所有的力氣,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妄想,都隨著那洶湧流出的鮮血,一起離開了這具軀殼。
夠了。真的夠了。
幾天後,褚鄴趁著莫曉不注意,不顧醫生的強烈反對,執意辦理了出院手續。
傷口依舊猙獰,每走一步都牽扯著劇痛,但他走得異常平靜,甚至冇有回頭再看一眼醫院的大門。
巴黎灰濛濛的天空下,他獨自一人坐上了回國的航班。
巨大的引擎轟鳴聲也無法蓋過他心頭的死寂。
回到京都,褚鄴一頭紮進了褚氏集團冰冷肅穆的頂層辦公室。
落地窗外是繁華喧囂的城市森林,霓虹閃爍,車流如織,彷彿另一個世界。
他成了集團上下聞之色變的工作機器。
晨會從七點開始,檔案堆滿案頭,跨國會議常常開到深夜。
他用一個又一個冷酷精準的商業決策攻城略地,用天文數字的利潤報表填補內心的空洞。
他不再去聲色犬馬的場所,推掉所有不必要的應酬,像一個設定好程式的冰冷機器人,不知疲倦地運轉著。
隻有深夜,當整座城市沉入最深的寂靜,辦公室隻剩下螢幕幽幽的藍光時,褚鄴纔會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
他會靠在高背椅裡,長久地凝視著窗外無邊的黑暗。
偶爾,指尖會無意識地劃過手機螢幕——
那裡曾經存著一張莫曉在出租屋陽台對著廉價小盆栽微笑的偷拍照,早已被他親手刪除。
隻有一片漆黑,映著他同樣漆黑的、冇有一絲波瀾的眼眸。
忘記不,他從不奢望。
他隻是用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將自己死死釘在名為現實的十字架上,一遍遍告訴自己:那場關於莫曉的、熾.熱又殘酷的夢,該醒了。
她已在彼岸,而他,隻能在此岸的廢墟裡,獨自活成一個冇有溫度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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