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幕時分，愛已成殤 21

    -

21

三年後,巴黎。

聚光燈下,莫曉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如同丈量過,卻又飽含噴薄的生命力。

她領銜主演的原創現代舞劇《涅槃》首演落幕,掌聲如雷動,久久不息。

她優雅謝幕,眼中是淬鍊後的沉靜與光芒。

顧淮安在後台等她,手裡捧著一束素雅的鈴蘭,笑意溫柔。

完美。他輕聲說,將花遞給她,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舞鞋袋。

莫曉回以微笑,靠在他肩頭汲取片刻安寧。

這三年,顧淮安如清風朗月,陪她走過初到異鄉的忐忑,見證她汗水浸透練舞服的日夜,在她因舊夢驚悸時給予無聲的擁抱。

他的愛,是尊重,是陪伴,是讓她毫無負擔地做自己。

訂了明早的機票,顧淮安撫過她微濕的鬢角,爸媽在榕城等我們,婚禮細節,他們催著最後確認呢。

莫曉眼中漾起暖意。

是的,她要回國了,不是逃離,而是榮歸。

她將以國際頂尖舞者的身份,嫁給深愛她、也值得她愛的顧淮安。

訊息像長了翅膀。

京都,褚氏集團頂樓。

深夜的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

褚鄴簽完最後一份檔案,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卻照不進他眼底的深沉。

手機螢幕亮起,是財經推送下不起眼的一條娛樂快訊：

【國際舞蹈家莫曉與著名編舞家顧淮安將於本月28日在榕城舉行婚禮！】

指尖懸在螢幕上方,久久未落。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收縮,帶來一陣尖銳而綿長的悶痛。

那痛感如此清晰,提醒著他,那個他曾親手碾碎又妄圖拚湊的女孩,真的要徹底屬於彆人了。

他點開新聞配圖。

照片上,莫曉依偎在顧淮安身邊,笑容是從未有過的明媚鬆弛,眼底的光亮得灼人。

顧淮安攬著她的肩,眼神專注而溫柔,是褚鄴窮儘一生也學不會的深情與坦蕩。

三年了。

他看著她一步步站上世界舞台,看著她眼底的陰霾被自信取代,看著她身邊有了真正能護她周全的人。

每一次窺見,都是對他過往罪孽的無聲鞭笞。

他試過用瘋狂的工作麻痹自己,用天文數字的利潤填補內心的空洞,把自己活成一個冰冷高效的賺錢機器。

可此刻,這條簡短的訊息,輕易就擊潰了他用三年時間築起的搖搖欲墜的堤壩。

悔恨如毒藤纏繞心臟,勒得他幾乎窒息。

曉曉......低啞的呼喚在空曠冰冷的辦公室裡消散,無人迴應。

然後,他拉出抽屜裡在巴黎偷拍的莫曉照片,拿起桌上的打火機。

嚓一聲輕響,火光跳躍。

灰燼飄落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無聲無息。

最後一點妄念,終於燒成了灰。

榕城,婚禮當天。

天空飄著細密的雨絲。

莫家祖宅花園被佈置成花的海洋,賓客雲集,衣香鬢影。

莫簡成和徐蘭容光煥發,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喜悅與驕傲。

他們的女兒,曆經磨難,終於尋得了真正的幸福。

褚鄴的車停在距離祖宅幾條街外的僻靜處。

車窗降下半截,冰冷的雨絲飄進來,打濕了他昂貴的西裝肩頭。

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隔著重重雨幕,遙望著那片燈火輝煌、歡聲笑語的方向。

他能想象裡麵的場景：

莫曉穿著潔白的婚紗,一定美得驚心動魄；顧淮安會牽起她的手,為她戴上象征永恒的戒指；他們會交換誓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他曾幻想過無數次與她步入婚姻的場景,在京都那個狹窄的出租屋裡,用廉價的素圈戒指。那時的她,眼裡隻有他。

如今,她的婚禮盛大隆重,新郎是足以與她匹配、給她純粹光明的顧淮安。

一滴雨水順著髮梢滑落,冰涼地砸在他手背上。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濕冷草木氣息的空氣。

夠了。

他對自己說。

這場由他親手開啟、充斥著欺騙、傷害與不堪的鬨劇,該徹底落幕了。

引擎低沉地轟鳴,黑色的轎車緩緩啟動,無聲地彙入雨夜的車流,朝著與祖宅相反的方向駛去。

車窗倒影裡,映出一張英俊卻再無生氣的臉。

一滴水痕,悄然滑過冷硬的頰邊,分不清是雨,還是彆的什麼。

他最後看了一眼後視鏡中那片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的溫暖燈火,然後,決絕地踩下油門。

從此,她的光芒萬丈,她的餘生幸福,都與他褚鄴,再無半分瓜葛。

他將永遠活在自己親手鑄造的冰冷牢籠裡,獨自咀嚼那份深.入骨髓的痛悔,直至生命儘頭。

這便是他褚鄴,註定的結局。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