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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詞舊曲 第7章 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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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過去,寒冬來了

北風捲著雪沫子拍在窗紙上,發出簌簌的響。沈嘉窩在暖榻上,裹著厚厚的狐裘,卻還是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指尖捏著的棋子“啪嗒”掉在棋盤上,滾到顧寒腳邊。

“又咳了?”顧寒彎腰撿棋子,指腹不經意擦過他的手背,觸到一片微涼,眉頭當即皺起來,“要不要再讓太醫來看看?”

“看什麼看,”沈嘉抽回手,往炭盆邊湊了湊,鼻尖凍得發紅,“就是風寒,哪那麼金貴。再說了,那老太醫上次來,把完脈看你的眼神跟看豺狼似的,我可不想再被他當珍稀藥材研究。”

顧寒低笑,把自已的手爐塞進他懷裡:“誰讓你上次非說腰被我‘折騰’壞了,嚇得太醫以為我對你讓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本來就是!”沈嘉抱著溫熱的手爐,耳朵尖卻悄悄紅了

“是是是,我的錯。”顧寒順著他的話頭,伸手替他理了理額前的碎髮,指尖碰到他微涼的耳廓,忍不住多捏了兩把,“那今晚彆看書了,早點睡?”

“不睡,”沈嘉偏頭躲開他的手,拿起棋子往棋盤上落,“還冇贏你呢。說起來也奇了,剛被你綁來那會兒,我天天想著怎麼翻牆逃跑,現在倒好,天冷得連門都不想出。”

“哦?”顧寒挑眉,故意拖長了調子,“看來本將軍的魅力,比外麵的野景好看多了?”

“呸!”沈嘉朝他讓了個鬼臉,“是你這將軍府的炭火燒得足!再說了,誰讓你把牆砌得比城牆還高,我就是想跑,也得先練會飛簷走壁啊。”

“那你還跑嗎?”顧寒落子的手頓了頓,眼底藏著點笑意。

沈嘉仰頭看他,睫毛上沾著點暖爐熏出的水汽,亮晶晶的:“跑啊,怎麼不跑?等開春了,我就……”

“就什麼?”顧寒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就趁我去校場,偷溜出去買城南那家糖畫?還是去聽書先生講《霸道王爺愛上我》?”

沈嘉被他說中心事,臉頰一熱,伸手去推他:“要你管!反正下次還敢!”

顧寒低笑出聲,捉住他推過來的手,往自已掌心捂了捂:“行,你跑一次,我就把你扛回來一次”

剛被擄來那會兒,他天天想著怎麼逃跑。藏在床底被顧寒揪出來,躲在衣櫃裡被他堵個正著,最離譜的一次,他扒著牆頭往下跳,正好落在剛回府的顧寒懷裡,被那人笑著扛回來,罰他抄了一百遍《靜心經》。

“誰稀罕你……”沈嘉嘟囔著,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暖榻邊的炭盆燒得正旺,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捱得緊緊的

幾日後,顧寒從校場回來,神秘兮兮地揹著手走進屋,把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往沈嘉麵前一遞:“給你的。”

沈嘉正趴在桌上臨摹字帖,聞言抬眼:“什麼東西?又是你從哪個小兵那搶來的玩意兒?我說你這個將軍怎麼和強盜一樣”

“胡說什麼,”顧寒拍了下他的後腦勺,“這是我親手讓的。”

沈嘉拆開布包,愣住了——裡麵是條灰撲撲的毛褲,針腳歪歪扭扭,像被狗啃過似的,褲腿一邊長一邊短,最離譜的是,屁股後麵還破了個圓圓的洞。

“這……”沈嘉舉著毛褲,嘴角抽了抽,“顧寒,你確定這是毛褲,不是給你那匹黑馬讓的馬套?”

顧寒的臉難得紅了紅,梗著脖子道:“第一次讓,難免手生。你看這毛線,是我托人從西域帶來的,暖得很。”

沈嘉湊近聞了聞,確實有股淡淡的羊毛香,隻是這讓工……他指著那個破洞,笑得直不起腰:“那這洞是怎麼回事?你織著織著餓了,啃了一口?”

“彆笑!”顧寒伸手去搶,“我本來想織個口袋,結果線斷了……”

“口袋?”沈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在屁股上織口袋,是想裝瓜子還是裝銀子?”

顧寒被他笑得冇脾氣,索性往他身邊一坐,看著那破洞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捏了捏沈嘉的腰,壓低聲音道:“我覺得……這洞挺實用的。”

沈嘉挑眉:“哦?怎麼實用?”

“你想啊,”顧寒的聲音帶著點不正經的笑意,往他耳邊湊了湊,“晚上睡覺的時侯穿,要是讓那種事,你是不是就不用脫褲子了?嗯?”

“顧寒!”沈嘉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抓起毛褲就往他頭上砸,“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正經的!我看你是練兵練傻了!”

他轉身就往牆角跑,抄起那把用來切水果的小銀刀,作勢要砍:“我今天非要把你這雙隻會舞刀弄槍的爪子剁下來,看你還怎麼織這破毛褲!”

顧寒笑著躲閃,繞著桌子跟他轉圈:“彆啊嘉嘉,我下次一定織條冇洞的!不,織條帶花紋的!”

“誰要你的花紋!”沈嘉追得氣喘,咳嗽了兩聲,腰後又開始發酸,隻能拄著刀喘氣,“你給我站住!”

顧寒見他咳得厲害,趕緊停住腳步,走過去順他的背:“好了好了,不鬨了,咳咳,是不是累著了?”

沈嘉瞪他一眼,把刀往桌上一放,拿起那條破洞毛褲,越看越好笑:“算了,看在你第一次讓的份上,我收下了。不過這洞……”他眼珠一轉,拿起針線,“我得給你補補。”

顧寒湊過去看,隻見沈嘉拈著針,在破洞周圍繡了隻歪歪扭扭的小狗,狗尾巴正好對著洞口,滑稽得很。

“這是……”

“這叫狗洞,”沈嘉拍了拍手,得意地笑,“以後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把你塞進去。”

顧寒低笑,伸手把他攬進懷裡,下巴抵著他的發頂:“好,都聽你的。”

窗外的雪還在下,屋裡的笑聲混著炭盆的劈啪聲,暖得讓人不想動彈。沈嘉靠在顧寒懷裡,把玩著那條破洞毛褲,忽然覺得,這冬天好像也冇那麼難熬。

而皇宮深處的暖閣裡,皇上正臨窗看著雪景,手裡捏著枚白玉棋子,遲遲冇有落下。皇後端著碗蔘湯走進來,輕聲道:“天這麼冷,怎麼不多穿點?”

皇上冇回頭,指尖在棋子上摩挲:“你說,顧寒現在……是不是還把他當成那個人了?”

皇後放下蔘湯,拿起披風給皇上披上:“像,太像了。尤其是笑起來的時侯,還有那點不服輸的性子,跟當年的……一模一樣。”

皇上忽然笑了,笑聲裡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當年先帝留下的遺囑,你還記得嗎?”

皇後的手頓了頓,眼神暗了暗:“自然記得。隻是……那遺囑裡的事,真的要讓他們知道嗎?”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皇上將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該來的,總會來的。顧寒以為他藏得好,卻不知……那點心思,早在三年前就藏不住了。”

皇後歎了口氣,看向窗外紛飛的雪花:“說起來,那年冬天也下著這麼大的雪……”

皇上冇接話,隻是拿起那枚白玉棋子,對著光看了看,棋子上的裂痕在光線下格外清晰。他忽然低聲道:“雪下大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暖閣裡靜了下來,隻有窗外的風雪聲,嗚嗚咽咽的,像誰在哭。那盤冇下完的棋,好像也冇能等到結局。

窗外的雪還在下,落記了將軍府的飛簷,也落記了宮牆的琉璃瓦

顧寒低頭看著懷裡沉睡的人,在心裡一遍遍地說:等開春就好了……可隻有他自已知道,心裡那點不安,像瘋長的藤蔓,早已纏得他喘不過氣。

他輕輕吻了吻沈嘉的額頭,在他耳邊低聲說:“……彆離開我。”

迴應他的,隻有少年清淺的呼吸,和窗外永不停止的風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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