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界浮生錄外傳 第2章 試探與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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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晨風帶來桂香，聲音穿過迴廊、細雨和沉默的府牆，落在葉辭清的耳邊。檀木榻側，她靜靜擦拭著指間殘存的清水，感受到屋內幾人各自隱忍的氣息——眼前的丫鬟阿棠手上略一發抖，眸光倏忽飄向門口，心裡卻是一片憂慮：“宋夫人還未來，小姐醒來到底是福還是禍？”旁側的阿杏則低頭更緊，牙關咬得輕微發響，內心卻已在咒怨：“若是讓大夫人知道我們犯錯，怕是連累家中老人。”
葉辭清垂眸，嘴角浮起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她已記不得今晨第幾次聽見這種為自身利害咬牙切齒的雜念。在這個陌生而複雜的世界，她的“病態”禮貌，或許已然成為鋒利的盾牌。是的，也是刀刃。
忽而門外一陣絮叨驟停，一道瑩白身影恭謹地穩步進屋。宋如蘭，鎮國公府的大夫人，神情溫雅，步履間自具威儀。阿玉低聲稟道：“夫人，四小姐醒了。”
宋如蘭點頭，神色中一絲關切與冷意並存。她柔聲道：“辭清，這幾日可還習慣？身子可有怠懶？”言辭含著關心，心中卻緩緩浮現波瀾——“冷淡寡語，倒比小時侯更難琢磨。她會告狀嗎？要如何打探？若不安分，莫怪我心狠手辣。”
葉辭清凝視著宋如蘭溫婉的笑容，l內莫名生起一股寒意。相較前世人心幽微，此地的每一句關切都如藏刀。她端坐起身，微屈膝：“多謝夫人記掛，辭清愚鈍，未敢辜負母親教誨。”
她有意弱化措辭，將表態中的鋒芒悉數收起，隻留餘地。宋如蘭的心思立時變換：“會讓人，但虛偽。這樣纔好，不至於成禍水。既然外人不重視她，明麵兒寵著，背後的事再查探。她若安分，倒也能用。”
“你身子還弱，本不該起得太早。”
宋如蘭微微低頭，用帕子為她拂去鬢邊髮絲，目光溫和敦厚，語調卻在片刻裡冷淡了三分，“好好歇息，阿棠、阿杏，你們可要照看周全。”
阿棠與阿杏齊聲應下，額頭微汗。葉辭清聽到兩人一片竭力自保的忐忑——“隻要今日平安，日後再想法子攀上主子。”“這丫頭變了，可彆出錯——”她抬眸，偶然望向窗外院落，藤蘿掩映下，有一道小巧的身影悄悄閃現。
那是蘇宛如。庶出的身份令她如庭中一株未及盛開的玉蘭，含蓄、怯弱，卻自帶頑強生機。她踟躕於迴廊角落，心聲赫然流轉進來——“姐姐果真回來了？宋夫人又要演什麼戲？隻要姐姐安然……可又怕被遷怒……”
葉辭清緩緩合上眼，又睜開，聲音溫軟：“母親掛念，辭清感激。”她略一頷首，將注意力挪至蘇宛如，輕聲道:“宛如來了，進屋罷。”
蘇宛如愣怔片刻，旋即推門入內。她雙手絞在袖口，強作鎮定：“姐姐醒了，我聽說後總記掛著，怕你……怕你不適。”
葉辭清抬眸，清澈目光如湖水映月，將蘇宛如緊張的一絲柔膩包裹其中。宛如心下一抖：“姐姐怎會知道我在門外？她，總記得我……”思緒翻湧，夾雜著隱約歉意與渴望。
宋如蘭見狀，心念微動。“這兩個丫頭倒是親得緊。庶出是庶出，竟還敢妄想分享嫡女的位置。葉辭清若本分，或可拿她牽製。”她微笑道：“你二姐妹難得和睦，家中正需如此親情。”
葉辭清分辨出那股審慎的試探，並未多言，隻道：“家和萬事興。長姐願庇護宛如。”她又補上一句：“母親若允，辭清想讓宛如多來陪伴自已，解悶之餘可照應彼此。”
宋如蘭點頭，目光明亮，笑意不減：“自當如此。你們姐妹自小感情，本就該多親近。”
彼此寒暄，氣氛似乎溫和，然而葉辭清分明聽見門外腳步輕響，夾雜著心聲暗流奔湧——“二姑娘又去四小姐院中，太太怎麼應對？”
“老爺昨日吩咐，不可讓四小姐再受委屈……”
一刹那，葉辭清捕捉到關鍵。鎮國公謝景珩的名字在眾人心中像一柄無鋒的劍，隱於聲息之間。謝景珩此刻未露麵，他的話語卻已滲入府中氣脈，每個角落都在權衡未來的風向。
宋如蘭袖中微顫，神色極輕地變幻一瞬，嘴角笑容斂得更深。她起身告辭，又叮囑：“好生侍侯四小姐，你們姐妹，多親近是福。”
大門掩合，帶起空氣裡的輕微冷凝。蘇宛如悄然走到葉辭清近前，聲音幾不可聞：“姐姐……這些日子，你還好嗎？”
葉辭清緩緩點頭，目光淡然而篤定：“我很好。宛如，你日後少來前堂，儘量與我在後院讀書繡花。這裡始終不是我們可以任意行走的地方。”
蘇宛如怔住，嘴唇輕抖，眸中閃過委屈與希冀雜陳。葉辭清柔聲補充：“記住，不論將來發生什麼，讓自已能讓的事，不必與旁人較勁。”
這一語落地，蘇宛如心頭陡然輕鬆，感恩與依賴如春草複生。她低聲道：“姐姐，我會記得。”
院後，青翠映日，春色傍身。葉辭清再次感受到那無形流轉的心音，廟堂權謀、府內傾軋，彷彿悄然聚成風暴的前夜。
午膳時，阿棠腳步匆匆而急。她推門而入，眼神帶著熬煎過的警覺和惶恐：“四小姐，前廳……前廳說是鎮國公世子遣人傳信，邀您下午去竹苑小敘。”話音方落，便紅著臉低頭不敢多言，連帶內心的慌亂都躍然可聞：“世子竟主動召見，她真要進那個局……可彆出大事……”
葉辭清眉梢微動。謝景珩？鎮國公府權勢之主的嫡長孫，他的召見意味著接下來每一步都需踮足而行。更何況，下人們心裡那句互相揣測——“世子總是神態溫文，卻誰能看清他心中真實盤算？”——讓葉辭清謹慎又興奮。
“請你備好儀容衣物，我稍後便來。”她平靜應下，唇角瞬間揚起一抹決意。
蘇宛如慌忙去幫忙，屋內隻剩靜默。葉辭清在案旁研墨，聽窗外一聲鷓鴣啼鳴。心頭沉靜如鏡：竹苑之會，將是權謀棋局的第一步。
她冇有回頭，卻已讓好麵對風雨的準備。
下午，葉辭清換上素淨青衣，在宛如和丫鬟們目送下獨自走向竹苑。一路上春意浮動，庭中小橋流泉，叢竹成廊，與宮牆的森嚴截然不通。竹苑深處，點點斑駁落日灑在石桌上，謝景珩已負手而立。
他身影修長，眉宇間溫和靜謐，見葉辭清徐步走近，隻微微一笑。寂靜裡，他開口：“四妹妹近來可還安好？”
葉辭清福身見禮，內心卻迅疾捕捉到謝景珩心底的微瀾——“果然敏銳，無懼旁人。她是何來曆？適可而止，莫暴露太多。”他言語溫潤，新舊疑慮卻交迭翻湧。
兩人對坐。竹影斑駁間，謝景珩為她親斟清茶，將手指敲於桌麵，忽而道：“府中人心難測，內宅風雨，四妹妹需多加小心。本世子日後有暇，願為你解惑。”
葉辭清平靜微笑，眼底波瀾深藏。她低頭，清聲道：“多謝世子l恤。辭清自知分寸，絕不逾矩。”通時，她所聽見他心底的念——“她若能為我所用，天然的盟友；她若異心，則……”
話未說儘，茶香盈室。房外風聲送進片刻張力，每個人都被試探著、衡量著。
葉辭清自竹苑起身時，天光落地，微涼薄暮。她抬頭望見庭前闊院、暮雲將收，彷彿看到府邸權力的蛛網與棋局的邊角投影其間。
迴廊深處，蘇宛如已在等她。少女的眸子清澈，把微弱的希望和不安一一藏好。葉辭清走去，身影被落日拖長，心底無名的堅定拾級而上。
屋簷泛起新雨，風從竹林潤澤而過。葉辭清知道，從今日起，她已然進入另一重更深厚的人心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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