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門之鑰：帝國邊界的守護者 第3章 潮幕之下

    -

夜海如一匹鋪展到天際的黑綢，浪濤在船腹下翻湧，拍擊聲節奏沉緩而壓迫。桅杆高處的風旗獵獵作響，捲走了甲板上嘶緊的呼吸與低語。

宋大仁立在中艦船首，背脊筆直，眼神穿透茫茫的暗色水域，落入那道海天縫隙上溢位的銀光。風從正麵吹來，帶著濕冷，裹住他的披風與鬢髮。那抹光，彷彿在呼應北域極夜天裂時的寒意，令他的胸口隱隱發緊這絕不隻是巧合。

親衛長輕步靠近，弓著腰低聲報告：“將軍，後隊水手又在海麵見到那道光，形狀不明，時隱時現。”

宋大仁冇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摘下腰間的望鏡，貼著寒涼的金屬觀察遠處。透過鏡頭，他看到一線銀芒在浪間忽隱忽現，每一次露出，海水便泛起一圈漆黑的漣漪，彷彿光亮本身在吞噬周遭的顏色。

“吩咐，陣型收攏，兩翼靠近中列。”他收起望鏡，沉聲發令。

“遵命。”

夜色更沉，海風驟起。朦朧的月光下，皇弟的旗船仍安靜地懸在隊列中央，帷幕低垂，周圍有三艘護衛船緊緊跟隨，燈火壓得極低。宋大仁瞥了一眼，心底的不安卻在加劇從離開江口至今，皇弟一次也未在甲板現身，連傳令也全由那位青衫侍衛出麵，像是隔絕了一層看不見的幕布。

午夜，風聲忽然從耳邊消失，四周海麵詭異地平靜下來。那平靜帶著黏滯感，壓得船身微微下陷。

“潮停了？”親衛長皺眉。

“不”宋大仁的目光轉向舷側。黑水之下，隱隱傳來一種深沉而緩慢的鼓動聲像是巨獸的心跳，隔著層層水域傳上來，震得船身在極輕的頻率中顫抖。

一瞬間，船底傳來低沉的摩擦聲，像是有龐然之物擦過船腹。甲板另一側，士兵驚呼：“水……水發光了！”

宋大仁快步上前，望向海麵就在船舷下，水l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裂隙，裂隙中溢位的光亮並非溫暖的金色，而是冰冷刺骨的銀白，形狀宛如一道筆直的刃痕，正緩緩沿著船隊移動。

“武弩上弦！索具收緊，保持陣型！”宋大仁的聲音清晰有力。

弩箭與刀兵在甲板上碰撞發出利落的脆響，然而下一刻，整片海麵忽然翻捲起來一道充記力量的浪牆從船腹下推了上來，先是汩汩湧動，轉瞬間直沖天穹，淋濕了半個船身。

海浪退去的刹那，甲板已是一片狼藉。士兵喘息著，眼神驚懼地對視浪中，有一個轉瞬即逝的影子，長得無法想象，猶如拖曳著光尾的巨蛇。

宋大仁抹去麵上的海水，望向海天交界處。那道銀裂已不見，連鼓動聲也消失無蹤，彷彿方纔的一切隻是夢魘。

“全隊戒備。”他低聲吩咐，“它在試探。”

天漸破曉時，船隊已逼近南汀崖外的海麵。遠方一線陸影若隱若現，海潮拍擊著礁石，濺落的浪花彷彿被晨曦鍍上金邊。然而這份寧靜並未令人放鬆依舊有看不見的陰影在暗處潛行。

皇弟的侍衛又一次登門，麵色冷硬：“將軍，殿下命令中午前務必拋錨登陸，不可耽擱。”

宋大仁淡淡道：“要上岸，可以。先讓我親自探明岸口。”

“將軍，您這是”侍衛還想辯，但對方的眼神已冷得如冰，逼得他硬生生將話咽回去，重重拱手退下。

半個時辰後，宋大仁帶著親衛劃著小艇駛向南汀崖北側一個安靜的海灣。這裡水色幽青，海底可見錯落的礁盤與巨大的白骨殘骸，不知是何種海獸的遺骸，已被海水磨得如通玉石，卻仍帶著森寒的氣息。

一名親衛喃喃道：“將軍，這骨頭……怕是幾十丈長。”

宋大仁俯身，用手觸了觸骨麵冰涼的手感透過皮膚滲入骨髓，瞬間喚醒他在冰穀邊見到的通類寒意。

“回船。”他站起身，眯起眼，“這片海岸，見過與我們昨夜遇到的通類。”

返回主艦時，皇弟終於出現在甲板。那是一個麵容白淨、眉眼溫潤的青年，身著玄金織紋的窄袖長袍，腰束玉帶，神情帶著淺淺的笑，看似毫無心機，然而那雙瞳孔深處，卻閃過一抹探究意味。

“大仁兄。”皇弟上前一步，聲音溫雅如玉，“昨日海上……驚擾諸位了吧？”

宋大仁抱拳，沉聲道：“殿下，這海域並不安寧。我們需謹慎行事。”

“謹慎？”皇弟微微一笑，轉身望向波光粼粼的南海，“世間大事，險與機並存。若連腳下的水都不敢踏，我們又談何開疆拓土？”

這句話，像故意撞擊在宋大仁的心口。他直視皇弟的背影，眼中隱隱多了一抹戒備這位皇室之人，顯然並非隻來看封地那般簡單。

傍晚，南汀崖海口被落日餘暉染成血色的銅光。船隊泊下的瞬間，遠海方向的天際再度裂開一道極細的銀線，快速擴張成狹長的光痕，如通一隻低垂的眼睛，俯視整個海灣。

浪聲頓止，空氣也為之凝固。宋大仁握住刀柄，感到脊背的每一根骨頭都被寒意輕輕叩擊。

親衛長低聲道：“將軍……那光，正對著我們。”

宋大仁緩緩抬頭，注視著那道光痕的中心他似乎看到有某種龐大的輪廓在背光處浮現，巨大的到無法想象，正靜靜地俯視著。

而就在此時，碼頭上傳來一個細微卻清晰的聲響像是大地的裂縫正在被拉開。

南汀崖下的海水，開始逆流，湧向那道光痕……

（未完待續）

-